萧老倌儿一边给杨怀仁斟茶一边应道,“公爷过奖了。公爷刚才也许发现了,小老儿的贱内比小老儿年纪小了一些……”
杨怀仁心中偷笑,萧老倌儿口中的“小了一些”,可是一大些,萧老倌儿六十多了,样子跟七十的人似的,人也瘦干瘦干的。
而他娘子也就四十出头,个头也比这年代寻常的女子高了一些,样貌也算不错,配萧老倌儿这个瘦干老头是绰绰有余了。
萧老倌儿不好意思地笑着,“当年下官人近不惑才考中了进士,之前穷的别说讨老婆了,一个炊饼都得掰成两份当早晚饭吃。
老家所有人都笑话下官,说下官这等穷酸书生一辈子也中不了进士,是穷苦命,可是邻家的周家小娘子不但没像旁人一样嘲笑下官,反而不时的接济下官,鼓励下官。
等后来下官终于中了进士,也还没有扬眉吐气,因为没有立即补了缺,只得领着朝廷对有功名之人的月例,那点钱也只够我一个人温饱而已。
是她不顾父母和亲人的反对,坚持要嫁给下官,所以下官心中感激,这许多年来一直对她相敬如宾,而且至今也只有这一房妻子。”
“呵呵,”杨怀仁笑道,“没想到萧大人还是个痴情种子。”
萧老倌儿被这么打趣倒也不尴尬,反倒温和地笑了起来,“公爷见笑了。只是下官的娘子跟了下官这么多年,下官心里总是觉得对不住她,没让她过上好日子。”
杨怀仁客气道,“萧大人过谦了,萧大人这是为官清廉,我敬佩还来不及呢,而且你看看你这个家,地方虽然不大,但是尊夫人打理的却井井有条,干净整洁,生活在这样宁静的环境里,人都感觉舒爽了不少呢。”
“公爷谬赞了,呵呵,”萧老倌儿嘴上这么说,可心里还是有些自豪的,不过高兴完了,还是一脸的愧疚,“下官说的也不只是生活上,就说我家蝴蝶的婚事,当年我娘子是不同意的。
只是下官当时念在多年同窗的份上,才坚持把女儿许配给了那位同窗的儿子,可后来……唉,谁能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看着一个老人对发妻心怀愧疚的样子,杨怀仁也只好安慰道,“萧大人不必过于困扰,有句话说的好,留到最后的都是最好的,如今能让他们两个相遇,说不定就是上天早就安排好了的一份天作佳缘呢?”
萧老倌儿的眼神里重新散发出光彩,“多谢公爷的吉言。”
二人正说着,萧夫人领着一个姑娘走了进来,在萧老倌儿的指点下,给杨怀仁等众人见礼。
杨怀仁并没有把自己当做是萧老倌儿的上官那样摆架子,而是当做寻常的走亲访友一般,也站起身来还礼。
杨怀仁打量了一下萧蝴蝶,大概也就二十来岁的模样,人长得挺白的,大概跟不怎么出门有关。
个头嘛,随她娘,比萧老倌儿高出一头,在这年头就是相当高的女子了,样貌呢则生得眉目清秀,而且没有任何的妆扮,眼神里很温顺,但却透露出一种知性的气息。
她一身淡黄色的长襦,纤腰长腿,举手投足之间都非常的有教养,甚至感觉上,好像有那么点仙气似的。
杨怀仁心里是觉得萧蝴蝶配黑牛哥哥是非常合适的,黑牛哥哥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又是个习武之人,可人并不粗鲁,而且性子忠厚老实,倒也衬托的起萧蝴蝶的一身仙气。
见完了礼,萧夫人便带着女儿坐在了下首的一边。人坐好了,萧夫人才想起官人之前写回家的家书里提起的事情,这便是带着人来上门和女儿相亲了。
只是萧夫人抬眼一看对面上首位的一排,不知道哪一个才是要说给她女儿的男子。
主客位上的杨怀仁,自然是俊朗不凡,可人家郡公也早就成亲了,也不可能找一个被人退了婚的大龄小娘子当小妾,首先便排除了杨怀仁。
第二个是个女子,一看就不是宋人,只记得见礼的时候老倌儿介绍说这个蓝眼睛女子是公爷的夫人,萧夫人就心中纳闷,好好一个宋人的俊俏男子,如何要娶一个番邦女子?难道就不怕半夜里醒来看到鬼一样的眼珠子吓个半死?
再往下看,是个大高个的黑汉,那脸黑的啊,大晚上要不是站在灯底下,都看不出人在哪儿来,不过看一身打扮应该是个将军,气质上也还可以。
继续往下,就有点奇形怪状了,一个半大孩子,也不知道和公爷什么关系,大人来相亲的,带个半大孩子是什么意思?
剩下的人因为房间小座位不够,便站在旁边,应该是公爷的随从,不愧是郡公府的人,礼数倒是做的充足,并没有夺了主人的位子随便坐下。
这几个汉子,有个比刚才那个黑汉还高大了一些,都快顶到房梁了,一看就是个猛人,剩下的几个呢,倒是相貌堂堂了,不过他们既然站着,应该不是给他们中的某一个来说亲的。
萧夫人心中嘀咕了好久,还不如萧蝴蝶眼尖,她一眼便看明白了爹爹要给她说的那个男人,正是那个面露羞赧之色的黑脸汉子。
不用过多的寒暄,萧老倌儿直接进入了主题,把黑牛哥哥介绍给了萧蝴蝶,二人又单独站出来相互行了一礼,可惜这样的场面有点尴尬,重新坐回去之后,两人竟同时低下头去数脚趾头,也不表态对对方的任何看法。
萧夫人倒也不是个势利之人,何况她家女儿是个什么情况,她心里最是清楚,因为这件事,她也是愁得不行。
如今官人自己相中了一个姑爷领回来,而且听说还是郡公爷的义兄,又有个将军的职位,人在她眼里也是个忠厚老实的样子,她更没有什么好挑的了。
丈母娘看女婿嘛,大家都懂的。萧老倌儿两口子还真是有默契,见二人初次见面略显尴尬,便说相声似的一唱一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