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如此肯定的回答,白思宏自是高兴万分,再没有多问,拉起白思绮的手疾步冲出内院,直奔将军府大门。
“夫人!夫人!”知竹和雪画匆匆追来,急得连声大喊,“您这是要去哪里?”
白思绮收住脚步,回头定定地看向她们:“麻烦你们去知会老夫人一声,就说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想来这天下之大,何愁没有我白思绮的容身之地,我……”
心口忽地一阵莫明抽痛,就像是插进一把尖尖的锥子,先是狠狠一扎,接着用力地搅动起来,白思绮顿时呼吸困难,脸色发白,忍不住低吟一声,用手摁着胸口,慢慢地弯下腰去。
“三妹,你怎么啦?”白思宏见她面色有异,顿时一惊,伸手扶住她,焦灼地问道。
“我,我没事……”白思绮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中的闷痛,压低嗓音道,“我们,走,走吧……”
白思宏点点头,扶着她再次迈开步子,朝大门走去,知竹和雪画心中焦急万分,却又不敢上前阻拦,只得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的夫人一步步远去。
终于,那两扇朱红色的大门,已然近在眼前。
终于,这一段混混噩噩的日子,就快有一个了结。
慕飞卿,慕飞卿,只要我白思绮,哦,不,只要我俞天兰今日迈出这扇门,便与你再无干系!
可是心,为何却这般这般地痛?
一步,两步,三步……白思绮咬着牙,凝聚起全身的力量,艰难地迈着双腿。
就在她即将迈过那道高高的门槛时,身后却骤然响起一声威严的断喝:
“站住!”
即便是一向胆粗气壮的白思宏,在这一喝之下,也忍不住陡地一颤,停下了脚步。
扶着大哥的胳膊,强撑着身子,白思绮慢慢转过身,对上一双沉稳而严厉的眸子。
“老,老夫人……”
贞宁夫人一脸肃容,吐字铿锵:“怎么?还没出这门,就不认我这个娘了吗?我以前对你的那些告诫,那些嘱托,难道你都已经完全抛诸脑后了吗?”
“……我,我没有。”白思绮无力地答道,微微侧着头,避开贞宁夫人那锐利逼人的视线。
“跟我回去。”贞宁夫人再度开口,神情端凝,带着不容人抗拒的威势。
轻轻地,白思绮摇了摇头。
“那么——”贞宁夫人忽然踏前一步,将手中的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戳,“就先接我十招!”
白思绮赫然瞪大双眼,围在府门周围的下人们,也不由怔愣在场——老夫人竟然要亲自出手?这可是十来年不曾有的新鲜事儿啊!
“舍妹身体抱恙,况且不会武艺,不如就让我这个兄长代劳吧。”白思宏撇撇唇,小心翼翼地将白思绮扶到墙边,让她靠墙而立,然后赤手空拳,走到贞宁夫人面前,冲她一拱手。
“老身这是在处理家务事,将军府自有将军府的规矩,岂容外人插手?!再说,你这个后生小辈,虽有几分能耐,但未必就能胜得过老身!”贞宁夫人厉目一扫,浑身气势逼人,迫得白思宏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娘!”旁侧忽然响起一声低沉的轻唤,打破微凝的气氛,众人转头看时,却见一袭白衣的慕飞卿款步而来,走到贞宁夫人面前,站定。
贞宁夫人神情骤冷,也不说话,稳如泰山般地站立着,只用一双寒怒的眸子,无声地凝睇着自己的儿子。
“娘,”慕飞卿的眸底快速划过一丝复杂的神情,“您,您就让他们走吧……”
“理由?”
“……孩儿,想让她离开……”
“嗯?!”贞宁夫人的眉头高高地皱了起来——很显然,慕飞卿的这个理由十分牵强,完全不能令她满意。
“总之,娘,这件事让孩儿自己处理,好不好?”
“你确定要这么做?”
“孩儿确定!”慕飞卿当即重重点头,毫不迟疑地道。
贞宁夫人缄默,然后缓缓地转过头,望向白思绮:“丫头,你过来。”
白思绮一怔,继而站直身体,慢慢走到贞宁夫人面前,眸光静然地看着她。
“丫头,”贞宁夫人抬起手,轻轻抚了抚白思绮的头顶,目光中微带着几丝宠溺,“你也拿定了主意,非离开将军府不可吗?”
“我——”本来坚决的心意,突然间猛烈地晃动起来,不知是因为贞宁夫人那慈蔼的目光,还是因为胸中那依旧萦绕未息的痛。
“快关城门了,要走还是要留,你最好早作决断。”慕飞卿凉凉的嗓音突然响起,如一柄寒凉刺骨的尖刀,倏然插进白思绮的心脏,带起无数腥红的血花。
“你——……你——!”白思绮浑身一阵轻颤,转头看向那寡情薄幸的男子,眸中不期然地盈满泪意。
“好,我走,我走……慕飞卿你给我听清楚,本姑娘今日出了这门,你我之间,便分道天涯,永不再见!”
白思绮说罢,拔下头上的玉簪子,狠狠一把掼在地上,然后决绝地转过身,踩着已经断裂的玉簪,朝府门外大步而去。
“等等!”
就在她即将迈过门槛的刹那,慕飞卿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接着身形一闪,欺至她的跟前,忽地抬手,捏住她的下巴,不等她有所反应,伸指一弹,将一颗白色的药丸送进了她的唇间,然后伸手在她胸前重重一摁,白思绮立即“咕嘟”一声,将那颗药丸吞入了腹中。
“现在,你可以走了。”做完这一切,慕飞卿蓦地收手,顺势轻轻一推,便将白思绮和白思宏同时送出门外。
“喂!你给我吃了什么?!”胸中的闷痛之感忽地消失,白思绮只觉身上的力气突然大增,不由返身扑回,高扬着嗓音叫道,可那两扇朱红色的大门,却在她的眼前砰然合拢。
“慕飞卿你这个混蛋!”白思绮气得面色通红,冲着将军府的大门怒声痛斥,一时引来无数的路人旁观。
“三妹,时间已经不早了,如果再不走,待城门一关,我们就得在城中多呆一天了。”白思宏沉着嗓音提醒道。
“是吗?”白思绮怔了怔,又不甘心地朝那两扇大门瞪了几眼,这才有些恹恹地道,“那——走吧。”
白思宏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当即招手叫过一辆马车,载着两人如风一般朝城南的天远客栈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