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别国不同,天祈的天牢共有两座,北天牢关押的一般是文武百官,而南天牢则比较神秘,囚禁在其中的,往往是皇室中人,或者一些不能对外宣明的秘密囚犯。
白思绮一行疾走,没多长时间便来到北天牢外,却对着那高高的围墙发起了愁——不管是北天牢还是南天牢,看守都极其地严密,如果没有皇帝亲赐的御命,是绝对无法进入的。
绕着高墙来来回回走了几圈,白思绮仍然没有一丝头绪,正思谋着要不要等入夜后来个攀墙走壁什么的,便看见围墙的那一头,有两个丫环模样的少女提着食盒,正匆匆而来,心中顿时一喜。
待两名丫环走到拐角处,白思绮迅疾从暗影里冲出,一手扯住一个,将她们拖到角落里。
“夫人?”其中一名少女惊异地瞪大双眼,“怎么是您?”
“嘘——!”白思绮止住她,瞅瞅她手里的食盒,“你们——是来给将军送饭的?”
“嗯。”
“那你们,可以进去里边?”
“是,不过每次只有一柱香时间,送完饭就得立即出来。”
“只要能进去就行,这样吧,雪画,咱俩换件外袍,我和知竹一起进去,你在外边儿等着。”
“不行啊夫人,”雪画连连摇头,心直口快地道,“夫人您不知道,因为您不守信约,私自离开将军府,皇上非常生气,再加上襄南王用此事大做文章,将军他又在御驾前帮你辩驳,皇上一怒之下,把将军打入天牢,还命令刑部下令,要在国内悬赏通缉您,把您和将军一同问罪!您,您还是快走吧!”
“悬赏缉拿?一同问罪?”白思绮忍不住冷笑,“想不到我白思绮一介女流,竟然让皇上如此青睐有加,既然这样,不如我亲自进宫去见他好了,省得他费那么大的功夫!”
“夫人!”雪画急得直跺脚,倒是知竹,大约因为从小受到老夫人的熏陶,显得格外镇定,只在一旁静静地站立着,一言不发。
“好了,时间不多,我们赶快行动!”白思绮面容一肃,收起方才的笑脸,沉声命令道,“既然你们尊我一声‘夫人’,那么就该听从我的命令!还不快照我的话去做!”
雪画无奈地苦着脸,将外衣解下,白思绮接过,匆匆穿上身,拿起食盒,跟在知竹身后,朝守卫森严的天牢大门走去。
幸好知竹素来是个有急智的丫头,事到眼前,不慌不乱,和平常一样,先递了几两银子给守卫,又嘴甜地说了几句好话,那守卫打开食盒,一一检查明白,确实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旋即挥挥手,放她们进了天牢。
和电视剧里看到的一样,长长的甬道里逼仄潮湿,而且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四周的光线也十分昏暗,即使瞪大双眼,也很难看清具体的景况。
“夫人,您小心着点儿。”知竹压低嗓音叮嘱着,一手拉着白思绮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朝前走着。
在甬道尽头左手边的牢房前,知竹停下脚步,伸手轻叩厚重的铁门,轻声唤道:“将军,将军,奴婢给您送饭来了。”
铁门后响起一阵“嚓嚓”的脚步声,接着门上“光当”露出一个小洞,一只手从里边探出来,同时响起慕飞卿黯沉沙哑的嗓音:“给我吧。”
知竹打开食盒,端出饭菜,一样一样递进去,然后拿过食盒,压低声音道:“夫人,有什么话您赶紧说,奴婢去那边瞅着。”
白思绮点点头,目送知竹离去,这才踮起脚步,从那小洞里望进去,却只看到一团模糊的昏暗,衬着一抹淡白的影子,鼻中顿时泛起一股酸涩,她强压下心头的情绪,轻声唤道:“飞卿,飞卿,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思绮?”铁门后传来碗盘落地的乒乓声,接着是镣铐击地的脆响,慕飞卿凑到洞前,黑沉的双眸中满是惊愕,“你,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白思绮咬咬唇,心中又是气又是恼,还有一种说不清的味道,恨恨地瞪了慕飞卿一眼:“你知道会这样,对不对?”
“什么?”
“在赶我走的时候,你就已经很清楚,会有这样的结果,对不对?你想故意气走我,自己面对一切,对不对?”
“我没你说的那么高尚!”慕飞卿先是一怔,继而语音淡然地否认,“你呆在将军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应该知道我的性子,我向来说话做事,都是有目的的。”
“那么,你将我赶出将军府,就是想着要身陷囹圄,体验体验牢狱生活吗?”
“你要这样想,也未尝不可。”慕飞卿挑挑眉,一脸无所谓的模样。
白思绮心中忍不住再次蹿起股股小火苗,压低嗓音吼道:“听着!我现在没时间和你说废话!我只问你一句,他们,是不是要动手了?”
慕飞卿浑身一震,伸手扣住洞沿,手上的镣铐撞得铁门铮铮碎响:“你,你胡说些什么?”
“我没有胡说!我见到了廖仲渊,他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所以,我想知道,你被关进天牢,究竟是你和皇上一起设下的局,还是——皇上真被襄南王给蒙骗了,在这个关键时刻反而自剪羽翼?”
“不管怎样,都与你无关!”慕飞卿神情冷漠,“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告诉你的!”
“好!你不告诉我,那我就自己进宫去问皇上!”
“你疯了吗?”慕飞卿终于失控,整条手臂从洞中探出,一把扣住白思绮的肩膀,“不许去!”
“你现在被困狱中,而我却是自由的,如果我要进宫,有谁能拦得住?”
“你这是自投罗网!是在做无谓的牺牲!”
“是不是无谓的牺牲,只有试过了才知道!”
“为什么?”慕飞卿紧紧地盯着白思绮,“我们之间,素昧平生,你为什么要淌这趟混水?要知道,一旦卷进这些风波中,你就只能随之起伏,再也无法抽身。你确定,还要去做吗?”
“我……”白思绮沉默——他说得没错,事实上,自己与他,仍然还是素昧平生,即便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即便有了夫妻之名,即便经历了那么多的风波,但他们毕竟,什么都不是。
“就当我头脑发热失去理智,或者,”白思绮再次用力地咬咬唇,“是为了帮白思绮,完成她最后的心愿——我想,不管她曾经多么地怨你恨你,却也不希望,看到你受到任何伤害!慕飞卿,这就是我不知好歹强留下来的理由,行了吧?”
慕飞卿窒了窒,却终是慢慢收回自己的手,再没有多言。
“时间到了!还在磨蹭什么!”甬道的另一端陡然响起狱卒不耐烦的高喝,知竹也机灵地跑了过来,低声说道:“夫人,我们走吧。”
“你真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吗?”隔着铁门上那方逼仄的门洞,白思绮凝眸看向慕飞卿。
“……《论国》……水……银字……”慕飞卿断断续续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便背转身去,再不肯多言一句。
“夫人,我们快走吧!”知竹再次催促道,拉起白思绮的手,拽着她快步离开了囚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