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如炼,暮云四合。
清寂的山道上,遥遥响起得得的马蹄声。
前面,便是红血谷的入口,白思绮勒住马缰,一边在脑海里细细地回想着紫鹰给自己的地形图,一边凝神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红血谷中一片宁静,只有偶尔穿过树梢的山风,掠起阵阵吟响。
打马向前,沿着狭窄的谷口行至谷中的平地,抬头向半山壁望去,果见悬垂的藤蔓间,半掩着一个黝黑的山洞。
慕飞卿——应该就在那里面吧?白思绮目光闪了闪,仍旧端坐马背,下颔微抬,嗓音冷凝地道:“红娆,戌时已到。”
“哈哈哈哈,”山谷的四周,同时响起一个妖媚刻骨,却又透着不尽寒意的女声,“白思绮,想不到你还真的敢来!我是该佩服你的勇气呢,还是骂你愚蠢?”
“他在哪儿?”白思绮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直截了当开门见山。
“他?不就在上面的山洞里么?只要你有本事上去,我就让你把他带走,不过——若你耍什么花样,或者找旁人帮忙,可就不要怪我红娆心狠手辣!”
“就只是这样?”白思绮目测了一下自己与山洞的距离,冷声问道。
“对!”
“好。”白思绮当即跳下马背,甩掉缰绳,朝着那高耸直立的峭壁走了过去。
站在崖底,抬头向上看去,只见整面石壁如刀削斧切一般,表层坚硬无比,透着腥红之色,连个落脚之处都没有,若不是身负精深武功,根本上不去。
白思绮抬手摸了摸那坚硬的石面,眸色不由微微一变——是花岗岩!看起来,事情比自己和青鹰三人预想的还要棘手!
不过既然已入虎口,无论如何都得试一试,至少,不能让那个该死的女人小看自己!
抬手解开腰带,脱去繁赘的外袍,露出里边的精短衣衫,又从袖中拽出一条长长的绳子,将锋利无比的紫霄剑绑在绳子的一端,然后,白思绮后退数步,一手执绳,另一手握住紫霄剑,掷向石壁。
只听“铮”地一声响,紫霄剑齐根没入坚硬无比的花岗岩中,连剑柄都只剩得一半。
好剑!白思绮眸光闪亮,忍不住暗赞——早知贞宁夫人送给自己的这柄袖剑绝非凡品,却没想到它竟然是这般的无坚不摧!看样子,这堵数百米的峭壁,应该难不住自己了!
握紧长绳,白思绮双足踩着石壁,如壁虎般向上攀去,动作竟没有丝毫的生滞,仿佛这于她,也不过是一件平常之事而已。
隐身在半山林中的红娆,心中暗自惊诧——在来顼梁之前,她已经查探得非常清楚,出身于商贾之家的白思绮,只是一介闺阁弱质,与慕飞卿成亲不足一年,便卧病于床,甚少露面,外界对她这位将军夫人,也是所知不详。即便这几个月来,闻听她突然好转,继而做出了几件不寻常之事,红娆仍旧未曾将她放在眼里——再怎么说,自己也是经过十数年地狱训练的狠角色,难道还怕她这么一个有名无实的挂牌将军夫人不成?
可是此时,看着对面崖壁上那个努力攀缘向上的女子,她却油然生起一股敬佩之意,继而恼怒万分——难道自己安插在顼梁城的那些暗探,都是瞎子聋子吗?还是这个女人隐藏得太好,以至于骗过了所有的人,甚至,包括慕飞卿?
其实,白思绮并非像红娆所想的那般有能耐,之所以敢强登这陡峭的崖壁,一是迫于形势,二是——她不过只是明面儿上吸引红娆注意力的幌子,真正营救慕飞卿的死士,已经借着谷中树林藤蔓的掩护,慢慢地,慢慢地,接近那个山洞,只要她拖住红娆,佯作艰难地继续向上,甚至弄出点“险情”来,让那个心思狭隘的女人以为自己报复得逞,泄了心中的嫉恨之火,从而放松警惕,那么,他们今天的计划,就可以圆满成功。
虽然以前工作之余,她也经常和朋友一起去攀岩,但人造的“岩”与眼前这真实的“岩”相比起来,还是有很大的差距,更何况她的身上,没有任何的防护道具。尽管紫鹰一再保证,崖下的土层里,早有潜伏着的慕家死士,就算她一不小心失足跌落,也定然会有人相救,绝不会让她受半点伤害,可白思绮心中仍旧难免有些怯意。毕竟,这是她第一次,拿自己的生命来当赌注。
三百尺、两百尺、一百尺、五十尺……白思绮一点一点地接近山洞,眼看洞口已经清晰在望,仍旧不见任何动静,她的心不由微微悬了起来——银鹰那家伙,到底做事靠不靠谱啊?
“朴楞楞——”垂挂的藤蔓间,忽地飞起数只血红色的鸟儿,直掠入四周的林间,转瞬隐匿了形迹。白思绮双眸眯了眯,唇边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随即加快速度,攀上洞口的石台,双掌用力一撑,翻身越了上去。
就在这时,洞口两旁的草丛里,忽然蹿起几丝赤红的红光,接着,白思绮身下的石台剧烈地晃动起来——
“轰——!”“轰——!”“轰——!”
原本沉寂的山谷中,陡地响起连续不断的爆破之声,无数的山石分裂开来,如冰雹般先扬上半空,再纷坠而下,很快将整个山谷填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红娆阴鹜至极的声音不住地回荡着,“什么威震四海的天祈镇国将军,什么了不得的将军夫人,到头来,还不是一样粉身碎骨,尸骨无存!凡是敢负我红娆之人,都不得好死!”
谷中,尘嚣未定,谷外,忽然响起阵阵惊急的马蹄声。
“围住整个山谷,不许放走一人!”
无数手执武器和火把的士卒涌了进来,将整个山谷照得透亮。
“禁军?”红娆的笑声戛然而止——天祈皇宫的禁军,怎会在此处出现?难不成白思绮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竟然能够调动皇帝直属的禁军?不对呀,就算是慕飞卿本人,也不可能做到!
簇拥的火把间,缓缓走出一人,他身着黄色锦袍,头戴赤金龙冠,黝黑深凝的双眸,此刻寒若玄冰,周身散发着肃杀之气,目光阴冷地盯着山谷中那些堆叠而起的乱石,沉声下令道:“起石!”
禁军外廷统领魏关山赶紧领命,带着一队队军士开始整齐有序地清理乱石,两人一组将石块搬出山谷。
天祈朝的小皇帝?隐身于树林间的红娆眉峰微扬——看起来,今天自己这局设得还真不错,不但除了慕飞卿和白思绮,还钓来这么一条大鱼。
冷冷地注视着火光中的凌涵威,红娆眸中池起一丝阴冷的杀意——若能借此机会,将这小皇帝一并给除了,那么天下大局,岂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