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山东,是一个火热的山东,不仅仅是气温,还有热情,在益都,上万日本战俘,光着膀子,挥汗如雨,挖山填土,一条十米见宽的土路,正向远方延伸,在这条路边上不远处,则是同样一条基础路也在延伸,那是未来的胶济铁路的路基。
周边村民很不解为何日本人如此卖力,殊不知他们也在为希望而工作,为回家的希望。
这或许是一个天大的饼,刘奇画的,不出他所料,日本人并未赎回全部战俘,伊藤博文也没有那么多钱,把人弄回去,他还要维持在朝鲜的烧钱行为,若是连朝鲜利益都拿不到,真是亏死了。
通过德国人调停,最终日本以四百万两银子的代价,把一些将领和有背景的中下层军官一千多人弄了回去,合计一人三千两,好贵!
不这么做不行啊,颜面是一回事,一些权贵的要求也不能不满足,否则日本要乱的,伊藤博文对刘奇这一竹竿,只得咬牙忍了。
剩下的几万人就这么丢在中国,刘奇给他们的出路,当然是做够苦力,自己赚钱回去。
不要担心日本人磨洋工,刘奇那是狡猾大大的,他定下每天基本工程量,完成这个工程量,才有足额的饭吃,超额部分,折算为银钱,这就是他所说的自己赚钱回去,磨洋工不但赚不到赎身钱,连饭都不足额,引起的恶性循环,那就只有一种选择,抹脖子拉倒。
有组织的反抗也在玄武心狠手辣的清理后消亡,剩下的,不说是顺民吧,至少没人敢挑头闹事。
大清国的俘虏,命运稍好些,他们也要做苦力,只不过不是赎身一说,而是在劳动中改造,合适的经过审查后,将会被招入破虏军,不合适的?刘奇没说,做多久苦力,全凭刘奇高兴。
这让看管这些俘虏的玄武感到庆幸,他们中有不少也是降卒,只是投降得早,少了这遭罪。
哈斯对刘奇派出这么多俘虏修路,当然是非常满意,他拿到铁路修建权,按照以往惯例,这劳工多少也得出钱的,现在好了,省下大笔银子,一部分自然也就进了他的腰包。
刘奇给面子,哈斯自然也要回报下,他带给刘奇的,是让改名为山东号的定远舰通过美国人到上海修理时,按照刘奇的想法,准备给其换装新式舰炮,其余兵舰要小一号,换装舰炮的工作,将会放一放,在青岛完成。
这算是刘奇对海军第一个承诺改变,刘步蟾当然兴奋,他盼望着新军舰的加入。
山东号的修理,是在英国人的祥生船厂进行,这也是英国改善和刘奇关系的一个举动,山东号抵达上海引起的反响,相当巨大,上海民众争相去黄浦江边看这艘伤痕累累的战舰,那可是和日本人激战的痕迹。
虽然悬挂美国国旗,但舰上水兵依然身着破虏军军服,显示出完全不一样的风采,望着山东号缓缓驶入祥生船厂船坞,不少人遐想着,她出来时会是什么样?
“如何?如何!”黄浦江边,一人指着远去的山东号大声说着:“兰婧王如此励精图治,中华怎会不强大起来?”
“铁云兄!小声些!”边上有人提醒。
刘鹗满不在乎:“我一介平民,怕什么?倒是诸位可有想法了?”
他身边,是一众人,有年长的,也有年轻的,这其中,便有后世大名鼎鼎的詹天佑、林纾、辜鸿铭等人,还有格致书院钟天纬、王佐才、张骏声、张涵中、秦锡田、罗毓林、王益三、李鼎颐、吴佐清等一大批人,都是被刘鹗鼓动来此,看山东号来沪。
“看铁云兄这样子,让我不由得想起一人。”林纾笑道。
“琴南兄,何人啊?”众人问道。
“诸位可看过封神榜?”
“看过,看过……”其中有人附和。
辜鸿铭哈哈大笑起来,“嗯,是有些意思…….”
几个年轻的不解,急问,刘鹗白了众人一眼,“不就想说我是那申公豹么?”
他这一说,众人皆笑了起来,不明就里的,一边跟着笑一边问,林纾笑道:“你可不就是申公豹?也不知有多少人被你骗去山东了。”
“好,好,我骗尔去山东,那不去便是。”刘鹗咬牙瞪着林纾。
詹天佑忍着笑摇头:“那申公豹是骗人去伐西岐的,和铁云还是不一样,这不可比,不可比。”
林纾见刘鹗真有些不高兴了,笑着和他告饶,随即问道:“铁云兄为何不去兰婧王手下谋个差事?你替兰婧王办了这些事,想必兰婧王定会重用的。”
“我若贪图这些,早年也就不走了,文不成,武不就,兰婧王要我何用?兰婧王志在天下,强我中华,要的是有用之人,我又何必去让兰婧王为难呢。”
话语透露的意思很明了,林纾收起笑容,认真道:“铁云兄见谅,我不该问的。”
刘鹗摆了摆手,说道:“琴南兄说我骗,也不是毫无道理,不瞒诸位,若去山东,能否得到兰婧王赏识,全凭本事,我举荐不过是能见兰婧王而已,诸位可要想好了。”
林纾点点头,“借用铁云兄一句话,若图一官半职,荣华富贵,不去也罢,如今山东一派欣欣向荣,气象万千,这上海虽好,终究是洋人弄的虚幻,我听祝三兄说起山东,神情激扬,很是按耐不住,心中甚是神往,此番铁云兄愿意举荐,我是想好了,离开此地,去山东!”
他所说的祝三兄,便是从山东回来的徐华封。
“是否离开上海,我虽没想好,不过这山东定是要走一趟的。”詹天佑也表达了意思。
一众人随后都表达了想法,不管是否留在山东,去是肯定的,林纾见刘鹗神情舒展,笑道:“铁云兄也多年未回山东瞧瞧了吧?不如这次一同前往,如何?”
本无此意,但林纾一句话勾起了刘鹗心情,是啊,三年了,山东变得什么样,只是听闻,或许该去瞧瞧了。
这注定是一张单程票,也注定一些有名的人会更加出名,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无名之人,崭露头角。
在青岛上岸,一众人感受到了这个时代的山东速度,德国人设计的一、二号码头已经建成,十余艘悬挂德国旗子的货轮排队在此卸货、装货,码头上的货物堆积如山,无数劳工在这里挥洒汗水。
出港口,几条大路从这里向外延伸,一些房屋建设,也初见雏形,急于站稳脚跟的德国人不惜血本,雇佣了大量中国人建设青岛,一座现代化的城市正拔地而起。
按照刘奇和德国人的协定,新命名的青岛是中德混合管理的,德国人的租借区完全由德人管,这区域外的,属于青岛县衙管辖,在青岛港上岸,必须要穿过德国租界,才能进入青岛县管辖之地,这两边交界的交通要道上,便是已经建成的青岛火车站,管辖权在刘奇手里,不过他雇佣德国人经营管理。
也只有如此,才能平衡双方的利益,可谓各退了一步,当然,所有投资也就变成刘奇的了,他出钱,自然不会吧青岛火车站建成西洋式样,而是传统的中国式建筑,并以此向世人宣告,这里开始,是中国人的地盘。
铁路还未开建,此时的青岛火车站主要功能是铁路建设指挥部,并兼做青岛港上岸,进入山东破虏军地界的外来人核心登记处。
“刘鹗?”登记官员抬头看了眼,问道:“请问这位先生,可是刘铁云刘先生?”
“正是在下。”刘鹗应道。
那官员急忙起身:“铁云先生,大王已有文书吩咐,若铁云先生来,要照顾好,送铁云先生去泰安…….”说着,他吩咐边上的人:“你将铁云先生送去县衙。”
林纾见状,笑道:“铁云啊,兰婧王对你可真不错,还特意发了文书。”
要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刘鹗冲着那官员道:“我等人多,还是自己找大车去泰安。”
那官员笑了:“铁云先生客气,大王吩咐的事情,我等可不敢怠慢,人多无妨,先生只管随我的人去县衙便是。”
刘鹗点点头:“如此,劳烦了……”
青岛是租借后新设县,也是刘奇治下最小的县,县衙设在火车站西去三里,一行人抵达此地,先是诧异了一番,此处并无他们印象中的县府衙门大院,两三间民房式样的地方,用土墙围成一个院子,院墙上挂着一块牌匾,上书青岛县衙。
带他们来的人直接请几人入内,说了声去通报陈大人,便进了正中的简陋民房内。
不一会,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出来,一边抱拳,一边大声说道:“铁云先生,有失远迎,见谅,见谅…….”
看情形,应该是此处县令,带他们来的人嘴里的陈大人,刘鹗急忙应了几步:“见过陈大人。”
“在下陈澍,草字禹高。”他自称在下,而不是本官什么的,显得很是尊重,看来他是知道刘奇很在意刘鹗的。
几句寒暄后,刘鹗向他介绍了一同来的人,陈澍皆一一抱拳行礼,随后有些歉意道:“铁云先生,诸位先生,这县衙简陋,恐招待不周,还请诸位先生移步,去客栈歇息。”
“无妨无妨,倒是我等给陈大人添麻烦了。”詹天佑说道。
“眷诚先生,不麻烦,这是在下该做的事。”陈澍记性很好,这么多人,刘鹗介绍一次,他都记住了。
见他很谦逊,刘鹗忍不住问道:“陈大人,为何县衙如此简陋?”
“铁云先生,屋内坐下叙话如何?”见他未对即刻去客栈回应,陈澍知道几人不会轻易离开,不如到屋里,多少还有椅子可坐。
进入屋中,几个桌案,十几把椅子,一个不大的方桌做了茶桌,陈澍手下慌忙收拾,折腾一番,算是端上了茶,陈澍又为茶叶不好,连番道歉。
刘鹗不在意,再次问了同样的问题,陈澍坐下后笑道:“铁云先生,这青岛以前不过小镇,民不过百来十户,自大王将此地借给德人之后,才有如此景象,我等在大王手下做事,得先办好此地各件大事,县衙么,不过是处理事务之地,到没那么紧要。”
刘鹗点点头:“难怪兰婧王看重陈大人,来此处掌管一县。”
陈澍再次笑了:“铁云先生倒是高看在下了,在下不过是在同文馆中,学了那德人的话,虽说不精,勉强能用,大王是不得已,让在下来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