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对布雷德罗剧团戏剧的讨论非常热烈,偶尔会有些小摩擦,总体上还是其乐融融。
但这一次,就如同向滚开的油锅里撒了水!
激烈的争吵声响彻阿斯卡特拉城!
事态的发展渐渐失去控制,争吵渐渐变为殴斗。
港口区海神之傲旅店中。
“布雷德罗变了,人们的吹捧和轻而易举获得的巨额财富冲昏了他的头脑,这部新剧简直是一堆胡拼乱凑的垃圾之作!”
“没错,荒谬绝伦,扭曲而虚伪,为了制造噱头和戏剧冲突乱编一气!”
“呵呵,穿长袍和穿泡裤的人不喜欢这部剧太正常了!你们看不懂,也不肯看懂,这才是真正伟大的戏剧!”
“粗衣汉,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么?”
插话的码头工人杰克不敢再说下去了,他怕惹麻烦,只能捏紧拳头垂头不语。
“嘿,你们很嚣张嘛,我不怕你们,我就觉得这部剧好看,把你们这群腐臭的秃鹫的本性揭露出来!”
一个带着兜帽,脸上有几道伤疤的男人突然开口。
“该死的影贼!你不过是我们豢养的狗罢了,竟敢对主人吠叫!”
影贼被如此辱骂,哪里顾得上那么多,拔出影贼匕首便扑了上去,一刀捅在那位年轻贵族的肚子上……
……
这样的激烈冲突在阿斯卡特拉城各处上演!
年青贵族们和牧师圣武士们对这部剧极度厌恶,批评甚至谩骂之语不绝。
普通市民、码头工人、水手、流浪汉、乞丐们却对这部剧推崇备至,他们没多少学识,组织不起华丽的语言,在辩论中只能梗着脖子说:“好看就是好看!”
他们人数虽多,但并不占上风,贵族和教士们的话语声更大,语言更丰富华丽,底气更足,就好像掌握了真理。
风向一度朝贵族和教士们偏斜,这部《洛山达神殿》就要被批倒批臭之际,冒险者和城里的影贼加入了论战。
冒险者们多数是商队的保镖,他们可不怕城里的权贵,影贼们更是被贵族们那句:“你们不过是我们的狗。”激怒,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
阿斯卡特拉城中“人人都爱布雷德罗”的风气,就在一夜之间,一部舞台剧上演之后发生了巨大变化。
……
洛山达神殿之中,高阶牧师们齐聚一堂,气氛极为凝重。
大主祭加特尼斯怒容满面,手中的黄金权杖用力在地上一顿,用严厉的语气说道:“布雷德罗为什么要这么做?穆里特,他如此无耻地污蔑你和针对你,你说该怎么办?”
穆里特便是洛山达神殿的副主祭,在《洛山达神殿》这部剧中,他被塑造成一个虚伪的两面人,简直比恶魔还邪恶。
穆里特是一位老者,他并没动怒,神色平静。
这位副主祭其实是洛山达神殿众多牧师中最为虔诚的一位,完全不是剧中描述的那种人,他从牧师学徒做起,四十年如一日,潜心钻研教义,皓首穷经,直到须发皆白才升任副主祭,大主祭加特尼要比他年轻二十多岁。
“大主祭大人,布雷德罗并不是针对我,我早就向您汇报过,在年轻牧师和中阶牧师中,有一些人的行为不符合‘圣父’的教诲,在金币之都的繁华中迷失和堕落,我认为布雷德罗针对的是这种现象。我们应该自省,严肃处置那些违规的牧师,向市民们公告说明此事,祈求民众的谅解。”
大主祭皱眉思索着,他知道穆里特副主祭所言不虚。
牧师掌握神力,就算是新晋的低阶牧师也能施展“治疗轻伤”“延缓毒发”“祛除疾病”之类的神术。
平民百姓来到神殿,要花上百甚至数百金币才能得到救治,神殿禁止牧师私下免费地使用神术。
这道理就好像猴子取佛祖的经文也要掏钱一样。
洛山达神殿是费伦大陆奢华程度数一数二的神殿,教堂中拥有大量雕像和华丽(到甚至是俗丽程度)的彩色镶嵌玻璃窗,向外界展示着教会的庞大财富。
所有的神庙都拥有一座朝向东方的大厅,如此方可确保能在清晨集会之时看到破晓的第一道曙光,神庙必须建在城市中心的高地上,以昭显洛山达圣父的至高荣耀。
洛山达又不会屙金溺银,想要建起宏伟奢华的神殿,就需要信徒们积极奉献,牧师们将神术转化为神殿的资产。
很多穷人家庭拿不出那么多金币治疗,又遇到了横祸,跪倒在神殿里祈求得不到回应——牧师们不能开免费治疗的口子,神明所赐的伟力绝不是廉价的赠品,这对神明不敬,会让信徒产生轻慢之心。
家里有漂亮女儿、风韵犹存的母亲、可爱的妹妹的受难者们,走投无路之下只有让女眷们尝试去找一些年轻气盛,心思活泛的牧师帮忙。
这种帮忙当然也不会是免费的,神力肉偿。
在原剧情中,就有一个女人带着五六岁的孩子在神殿区四处拉住牧师们,硬说孩子是他们的,结果否认的牧师很少,大都以为这是自己风流无数次之后留下的孽债,乖乖掏抚养费给她。
除此之外,少数牧师背地里收钱施展神术中饱私囊的现象也偶有发生,毕竟神术位不用,过期作废,今天就算用了,明天黎明祈祷之后就能恢复,也没人知道。
洛山达教会的年轻人很多,洛山达的教义之一就是庇护年轻人,年轻人的心性不定,很难忍受漫长而艰辛的苦修。所以,洛山达教会的堕落圣武士也很多,多到在大桥区成立了帮派四处作恶。
原剧情中查内姆就在神殿区接到了除掉堕落圣武士的任务,拿着圣杯做诱饵,杀光了那群堕落圣武士。
副主祭穆里特严于律己,同样也严于律人,对教会中这一类潜规则深恶痛绝,向大主祭汇报过很多次,想让大主祭彻查,把那些起了堕落之心的牧师全部清出教会。
大主祭加特尼斯暗叹口气,穆里特资历比他老,却这么多年只升到副主祭,正是因为他不知变通。
如果当牧师就跟苦行僧一样,每天只有枯燥的祈祷,举办仪式,念诵经文,冲动而心思活跃的年轻人们怎么可能坚持得住,怎么可能想要成为洛山达的牧师?
想成为大主祭,首要条件并非是信仰最为虔诚,虔诚达到一定程度就足够了。
大主祭要懂得经营,要能建起宏伟的神庙,招收更多的牧师,发展更多信徒,将圣父的光辉传播得更广。
清理有违规行为的年轻牧师和中级牧师,不正是坐实了《洛山达神殿》剧中的指控?
损失一大批年轻牧师之余,自揭这项大丑闻也会流失大量信徒,让教会一蹶不振,很长时间才能恢复元气。
应该以大局为重!
圣父洛山达的宏愿是建立新的神系,将信仰覆盖整个费伦大陆,就算是酿成“黎明之劫”这样的惨祸也不惜代价。
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算是真正的符合教义,穆里特太古板了,所以只能当个副主祭。
大主祭加特尼斯缓缓摇头,他不打算采纳副主祭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