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生存,他们忍了这些恶棍不知道多少的恶气。
可,人的忍耐总是有个限度的。一直被压迫着,心里的不满不断的积累扩大,当这样的怒火逼近临界线,只需一个引火索,心里的怒火就会被一次性爆发出来,难以收拾。
而人的怒火,在爆发出来的时候,往往不会有太多的理智。也就是说,他们会暂时忘记对方的权势地位,直到这怒火渐渐消减,稍稍恢复了理智,才会再次产生惧怕的意识。
那么,在那不算长的不理智期间,一切,皆有可能。
围观的百姓们现在就是这样一种状态。
或许是祁雪的遭遇触动了他们心底深处的不满和怨恨,成功将深藏的怒火爆发出来。
也或许是她最后一句话让他们得到了一丝心里安慰,潜意识里认为县太爷这样的好官不会助纣为虐,一定会为他们做主。
说到底,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受欺压已久,心里的不满日益增多,反抗的念头也随之越来越强烈。
当这种念头强烈到再也掩盖不住,就会像火山爆发一样,一股脑的发泄出来。
围观百姓的行为渐渐的大胆了起来,他们开始反抗了。
而这,便是祁雪要的结果,是她一早就算计好的。
故意将事情摊开,让这些百姓感同身受,再让这个恶衙役步步紧逼,将他的可恶呈现出来,以此增添百姓们心底的愤恨。
如此一来,只需她稍稍动员,他们便会奋起反抗。
一个人的反抗或许会被定义为闹事,加上那衙役到底是衙门的人,若是他颠倒是非黑白,难保县太爷不会听信他的话。在这个节骨眼上,县太爷很可能会将她当成闹事之人惩治。一群人的反抗,就变成了民意所向,县太爷就会开始反思,并为了平息民愤而严惩不贷。
这也是她忍到如今才动手的原因。太过容易的反抗,反而不会让人同情。只有将自己摆在弱势的地位,才更容易引起同情和弱者们的共鸣,更会事半功倍。
百姓们心之所动,纷纷举起手呐喊:“惩治恶人!惩治恶人!”
“将实情告诉县太爷,惩治恶人!”
说完,更是在几个胆大的带领下,冲上去对着地上打滚的衙役有仇报仇。
毫不意外的,这样的大动静惊动了县衙里的人,包括县太爷。
当他带着两个衙役从衙门里头闻声赶出来,便看到不少的百姓围着一处,神情动作激动,像是在捶打着什么,时不时还传出哀嚎的吼叫。
县太爷当即就惊了。他执政多年,还从来没在衙门口发生过这样的事,这么多的百姓群聚在一起,这么大的动作,叫喊响彻天际。
他整个人愣在原地,包括跟着一起出来的两个衙役也惊呆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
或许是因为没什么排场,出场的动静也不大,情绪激动的百姓们都没发现县太爷的存在。
祁雪和张毅却在一旁看得清楚。
这件事一开始便是祁雪计算好的,她既然想要百姓们奋起反抗,自然也就料到了会惊动里头的人。
当然,这也是她的目的,她就是要里头的人知道,并闻声出来。
县太爷的名声她是听过的,知道那是个不错的好官,就是太容易轻信手底下的人,被那些欺压百姓的恶人随随便便的蒙骗了去。
如今,祁雪就是故意将事情闹大,让县太爷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了解手底下某些衙役的恶行,并对此作出处理。
既然打着这样的心思,祁雪从百姓们反抗那一刻开始,一双眼就死死钉在那敞开的高大威严的朱红色大门之上,留意门内之人的一举一动。
在县太爷的身影一出现的时候,祁雪就已经看见他了,张毅也是,只是他们都一致的没有出声,而是任由百姓们继续‘报仇’。
这一举动,也是为了让县太爷看见百姓们的愤怒。
果然,他们被这股滔天的愤怒惊得都呆在了原地,一时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祁雪满意一笑,正准备继续安静的观察事态发展,谁知道,垂在身侧的手臂突然被轻扯了一下。
祁雪身子震了震,不解的扭过头,去看旁边的张毅,却见他皱着一对眉头,目光沉沉的。
祁雪目光顿了顿,眼底迅速划过一抹不解,却时刻谨记着身处的环境,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了?”
“你发现了什么?脸色这么难看。”
他先前对着恶衙役虽然脸色也不好,却不是如今这般的凝重表情。
张毅没有马上回话,而是稍稍偏了头,视线微转向某个地方,轻抬了抬下巴,示意祁雪往那处看。
祁雪怀揣着好奇看过去,张毅下巴所指,竟是县太爷所在的方向。
歪了歪脑袋,她心底的疑惑越发深了起来,正准备扭头转回视线,余光却突然透过一个又一个的起伏的百姓身影看见了站在县太爷身侧的一个衙役。
因为某个人动作幅度过大,露出缝隙的一瞬间,祁雪看见了那个衙役的一只手,其实是由一条同官服颜色相差不多的布条吊起来,横挂在身前的。
不仅如此,他的面色也很差,看起来就像是......
双眸微微眯起来,祁雪视线不自觉移向另一侧,那是另一个跟随着的衙役站的地方。
祁雪左右轻探着头,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角度,透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将另一个衙役上下打量了遍。
另一个衙役虽然没有像先前那个那样,吊着手那么明显,乍一看没什么问题,但是看得仔细了,就能发现他的身体是稍稍侧重向左边的,他的右脚虽然贴在地上,却没有真的用力,他整个身体的重量几乎都压在左腿上。
还有他的右手,并不像左手那般轻垂在身侧,而是贴在右腿的某个地方,小心翼翼的,看上去,就像是扶着右腿一样。
而且,同前一个衙役类似的,他的脸上也苍白得很,看着并不算健康。这样的脸色看着像是还有内伤的样子。
一个念头迅速在脑袋里滋生壮大。祁雪猛的将目光转回张毅脸上,眉头紧锁,张了张嘴,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想说的,是他们都受伤了的事?”
这话虽然是问句,语气之间,却透着浓浓的肯定之意。
张毅轻点了头,说出了另一个让祁雪更震惊的情况,“不止他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