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石室中,略略有些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铺了薄褥的石床上,钟离妄双眸紧闭,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地趴伏在上面,楚怀瑜跪在床沿前,屏气凝神缝合着他背上再次裂开的伤口,一针一线,利落干脆。
眼睫轻轻颤动,钟离妄额角的青筋砰砰跳跃,嘶!这丫头下手真是毫不犹豫,穿过皮肉的针线带来密密麻麻的痛楚,让他越发的好奇了,她的袖袋中究竟还藏了什么?
使劲眨掉眼睫上的汗珠,楚怀瑜缝好最后一针,身心俱疲地歪坐在地上揉了揉麻木的膝盖。幸好他昏迷过去了,不然这穿肉之痛,没有麻药,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忍受得了的。
处理好伤口,盖住钟离妄裸/露的后背,楚怀瑜拨开他面上的头发,用袖子拭去他额上的冷汗,心里面愧疚不已,“对不起啊。”都是因为她的提议,病号才会用了内力,伤口再次崩裂。
哎,不过她真没想到,玄远兄看起来好不精明的一个人,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让她心里面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怎么做事竟这般老实?
点了点他的眉心,楚怀瑜扁着嘴巴,嘟囔道:“受伤了就应该更加爱惜自己,量力而行嘛,想要打开那个石壁可以,可以让我,让我来啊......”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声如蚊呐。
胸腹一紧,钟离妄差点闷笑出声,让她来,她现在连内力都使不出来,就是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娇滴滴小姑娘,还让她来,这丫头是在说笑吗……
灯火闪烁,楚怀瑜按压住鼻根,在微微的晕眩中把针放到烛火上面,权当消毒,耐心十足的擦拭干净,放回针套里,才一步一步往石室外面走去。
她的兔子还在外边扔着呢。
碧草茵茵,流水潺潺,枝头鸟叫,一切宛如一幅画卷般美好和谐。
唯一不和谐的大概就是小溪边“磨刀霍霍”宰兔子的小姑娘了,好不容易捡到了一些枯枝干草,她抹了抹头上饿出来的虚汗,囫囵吞下一块点心,然后挽起袖子,看着左手腕上的惊鸿,眸中闪过挣扎和犹豫。
放到唇边亲了一口,楚怀瑜摸向暗扣,口中念念有词,“惊鸿啊惊鸿,别怪我,待会儿我一定用解毒液好好给你消毒啊……”
念完后,剑光一闪,惊鸿剑出,她抓住兔子的两条后腿,眉头轻轻蹙起,握着剑的手不停比划着该从哪里开始。
以往这些事情自然不用她操心,每次她只管负责将之烤熟了就行……
隐在石壁后面黑暗中的挺拔男子,远远的凝视着她。
他看到蹲在地上的小姑娘娇小纤细,披散的长发拖到地上,一反常态的,他竟不觉得嫌弃,反而想将那把乌黑润滑的青丝捧到手里。
一副下定决心模样的她小脸紧绷,深吸了一口气,比闪着熠熠清辉的宝剑更吸引他目光的是握着它的清透白皙的玉手,他看着她游疑不定的从尾部开始切口……
看着她使劲儿闭上眼睛,划拉着将兔子皮揭下,摸索着在水里洗了洗……
瞧得越久,他嘴角的弧度便越来越大。
如同此刻这般静静看着一个人,心底便有种奇异的平静感,这种感觉,钟离妄眼神恍了恍,他大概有感受过吧,只是时间太久远,记不大清了......
处理好兔子,楚怀瑜摘下腰间的荷包,拿出里面的调料,粉唇嘟了嘟,真是可惜了她的那包辣椒面了。
待到楚怀瑜洗完手直起身,天空已经有些黑蒙蒙了。
看了看离得很近的起伏青山,她生出了一个念头,这里,会不会有出去的路?
兔子肉需要再捂闷一会儿,楚怀瑜看着脚下的绿野小道,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顺着走了下去。
天色渐晚,山风清冷,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楚怀瑜提着惊鸿剑停了下来,拧着眉头,看着黑压压树林里一颗不知名的歪脖子树。
她经过三次了,怎么又绕了回来?抬手覆上那棵树的树干,环顾四周,楚怀瑜心中一动,先生教授景哥哥阵法时她曾旁听过,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被人布了阵法。
只要破了阵法,肯定就能走出去了,蹭了一抹烟灰的粉面上一喜,又很快耷拉了下来,可惜深奥的阵法对她来说枯燥又难懂,所以她连个皮毛也没学到.......
天黑前回到了石室,楚怀瑜把手里的兔肉和两株绿色植物放到桌子上,这两株绿色植物,是刚刚她去捡枯柴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穿心莲,唔,再发现一些什么不应该在这个季节出现的东西她也不会觉得惊讶了。
这药草虽苦得直入心中,不过它可是清热解毒,消炎消肿的好东西,正好采来可以给玄远用。余光一瞥,石床上的男子仍在昏睡中。
也不知道这位仁兄会不会阵法?真希望答案是肯定的。坐在石凳上,楚怀瑜托着腮,视线落在钟离妄的身上。
恰好俊美苍白的男子眼皮轻轻动了动,适时“清醒”,慢慢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起身走过去,楚怀瑜扶住他的肩膀,助他轻缓地靠到床壁上。
从怀里掏出装了甘甜溪水的白色瓷瓶,楚怀瑜递到他的面前,“玄远,你先喝口水润润嗓子吧。”
修长白皙的手轻轻动了动,极为吃力地抬起,慢慢的接近瓷瓶,迟缓的动作像是电视里的慢镜头一般,楚怀瑜唇角抽了抽,身子前倾,忍不住要将水送到他的手上。
眼见就要靠近他的手了,“啪”的一声,那只手无力地重重摔了下去。
嘶!楚怀瑜倒抽一口凉气,声音这么响亮,一定很疼吧?正要张嘴说些什么,却听得钟离妄突然出声,嗓音沙哑,伴着隐忍的轻咳,“可否麻烦鱼儿,咳咳,喂我?”
“玄远兄,你,你伤的是背不是……”手吧!余下的两个字被楚怀瑜默默的咽了回去。
她眼睁睁看着靠在床壁上默默无言的男子又咳出一口血来,青丝如瀑,在他雪白的中衣上如泼墨蜿蜒,极致的黑与白,映照着他唇上的鲜血,艳丽又突兀,红得有些,触目惊心。低垂的眼睫微微一颤,像脆弱的羽翼慢展,露出墨玉般的眸子,孤绝隐忍。
粉唇抿了抿,楚怀瑜默默无言地掏出帕子,擦去他唇上刺眼的血迹,然后把瓶口对准他的嘴唇,等着他一点一点的把水咽了下去。
“咕噜……”,腹中鸣叫的声音在静谧的室内分外响亮,钟离妄俯首,难得露出一副呆愣的模样。
楚怀瑜也是一愣,接着眉眼弯弯,大笑了起来,“噗......哈哈哈......”一双杏眸迅速聚起了水雾。
在钟离妄生恼之前,她伸手擦掉眼角笑出来的泪花,赶紧转身走到石桌前,慢条斯理的先撕了几条兔子肉,在如愿听到又一声腹鸣后,才慢吞吞地转身走过去,憋着笑把肉递到他的嘴边,“玄远兄,你先吃点儿!”
唇线敛出山岩的棱角,紧紧闭着,就是不张开,钟离妄浑身都散发着不虞的危险气息。
呃,他生气了!
经过方才那一遭,此时再看他低眉敛目,就是不理她的薄怒模样,楚怀瑜不但不觉得可怕,反而觉得他别扭可爱。
忍住到了嘴边的闷笑,杏眸一转,她蹲下身子,仰起小脸,举着兔肉可怜兮兮的看着他,“玄远兄,我错了,你就吃点儿吧,人是铁饭是钢,何况你又受了伤,吃饱了才能增强抵抗力,恢复的更好.....”我们才能更快的离开这个地方啊。
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雾气重重,像一汪春水,流转着皎月华光,刻意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本应该惹人怜惜,却因为粉颊上的一抹黑灰变得滑稽起来。
钟离妄薄唇动了动,终是张嘴咬住了她夹在指间的兔肉,楚怀瑜等他咽下,极有眼色的一一递到他嘴里。
笑靥如画,玉颊生辉的小脸上那一抹颜色生生碍眼,指尖发痒,钟离妄忍不住伸手,摸上近在咫尺细嫩的肌肤,指腹下的滑润触感让他心中顿起涟漪。
“别动!”嗓音很轻,低沉沙哑,却带着让人不可抗拒的力量。
漆黑如夜的眼眸骤然生魅,轻飘飘看了楚怀瑜一眼,她便像是被蛊惑了一般,眼神恍惚迷离,后退的身子也停住了,一动不动的任他来回摩擦着自己的脸颊。
曲起的手指离开前在她粉嫩的脸颊上又刮了刮,钟离妄垂下眼帘,嗓音轻柔,唇角勾笑道了句,“好了!”
蓦然回神,细碎的麻痒感在他指尖触碰过的地方蔓延开来,楚怀瑜左手捂脸,耳根通红,杏眸瞪得滚圆,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你对我做了什么?”虽然是很短的时间,但她分明,分明像是感觉到了身体不能自主的那一瞬间。
啧啧,被小丫头发现了。
“做了什么?”眉尖轻扬,微挑的眼尾挟着无辜,钟离妄不慌不忙,镇定地手掌朝上,委屈地给她看自己手上的黑灰,“鱼儿,你脸上有这个,我只是帮你擦掉了而已......”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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