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叶拂灵起了个大早,她在云水间后院发现了几个已经被清洗过的药罐,刚好用来熬药。
正盘腿坐在地上用纸板煽风,初夏突然出现在了视线之内,叶拂灵吓了一大跳,“我还以为又遇上了什么两派厮杀,杀到云水间里来了。”
“什么两派厮杀?”初夏故作不明白,转而指着她正经营的一罐药,“你生病了?”
叶拂灵点头,“没什么。”不管是两派厮杀,还是生病了,都没什么。
初夏知道缘由,自然不会追问,见叶拂灵双颊被火烤得通红,她便伸出手想要帮她,“我来帮你煽吧。”
“那我上街去买些米和菜回来,做饭吃。”叶拂灵从善如流地将纸板递给了她,“等下药好了的话,你就去上次我让你去的那家医馆把进的药材弄回来,一个人不好搬,雇些人就好了。”
叶拂灵昨晚躺在床榻上盘算过了,既然山寨版五熟釜已经抢在她前头横空出世,她就必须要把开业酬宾这件事提上日程。
否则一拖再拖,让偃月楼积攒了口碑和人气,她要再想把对方搞垮,只会难上加难。
她一边走一边想,不消片刻就走到了卖菜的集市上,这里的一整条街不算富庶,大多摆出来的摊子都是卖菜的。
纵然是天子脚下,也并不是人人都有挥霍不尽的钱财,大多数的小老百姓也还是最底层的庶民啊。
叶拂灵是那种细致敏感却又没心没肺的性子,生出的感慨多,抛之脑后的也多,此时她的重点都放在了这一整条街的菜市场哪里的菜最新鲜丰富上。
她上辈子虽是无业游民,却有自己的一家饭店,由于不常上班,雇了人在里头忙活,偶尔想起来了就去看几眼,所以称自己为无业。没钱的时候去蹭几张单子给富贵人家做菜,也都是自己亲自去买菜,因此有那个眼力能辨别菜新鲜的程度。
这里的老百姓都摆摊卖菜,竞争大,一眼看过去竟没几个是拿不新鲜出来卖的。直到双眸扫到一位年迈的老妇孺摆出来的摊子,叶拂灵的目光却反倒顿了顿。
这位老妇孺佝偻着身躯,将自己团缩在一起,似乎是在抵御严寒,她身上穿的是青灰色的布夹袄,上面补了不少补丁,衣袖裤脚被磨损得厉害,让叶拂灵无端想到昨晚哪个神情忸怩的小乞丐。
如今的天气一般不需要穿这么多,或许是身体不好的缘故,这位老妇孺把自己裹得圆滚滚。
她的头发花白,弯弯扭扭地用一根树枝挽起来,鬓边卡了一朵油菜花,随着她低头的姿势摇摇欲坠,如同她的神情一般,十分落寞,仿佛很大程度地晓得自己面前这一堆菜是卖不出去的。
再看老妇孺面前的菜,确实已经不新鲜了。对于叶拂灵这种很会做菜烧饭的人来说,这些菜拿到饭店去就是只会被扔掉的垃圾。
鬼使神差地,叶拂灵却向老妇孺那个方向走过去,蹲下来挑挑拣拣,“请问这把青菜多少钱一斤?”
预料中地,老妇孺甚是惊奇地抬起头看向叶拂灵,嘴唇蠕动了一会儿后,才慢吞吞道,“一文钱……”
太便宜了,叶拂灵笑了笑,选了两把相对来说较为新鲜的,“两文钱?”
老妇孺点头,又迟疑地用她那沙哑的声音提醒道,“小伙子,这菜……不新鲜的。”她以为叶拂灵是图个便宜的菜场新手。
“我知道。”叶拂灵从钱袋里摸出几文钱,“可以拿来熬那种煮得稀烂的菜糜粥。不过我想问一问,你们是在哪里种的菜来卖的?再多给你三文钱,当作我接下来要打听的事情的酬劳。”
老妇孺显然没想到自己能占这么大的便宜,浑浊的双眸映射两道熠熠的光芒,盯着她片刻后,赶忙点头道,“好、好好……这菜是我自家田里种的,这里卖菜的人多,不好卖,就堆积起来了……”
叶拂灵了然地点头,只要是自家种的那就好办多了,“你们家有多少地?除了青菜以外,还种些什么?”
“没多大点,能卖些青菜出去换米粮。”老妇孺有些窘迫地道,“别的就什么都没种了。”
和她原本想的也差不多。叶拂灵本来想找个能为云水间长期供应新鲜蔬菜的渠道,但这位老妇人显然不太合适。
她瞧着老妇孺佝偻的身形兀自沉吟了一会儿,慎重地道,“今早我看见公示栏那里贴了应招书,云水间重新开业,正是用人之际,若是你有需要,可以去看看。”
“可是……”老妇孺对云水间重新开业这件事不太惊讶,反倒忧愁地叹了口气,“我这一大把年纪了,人家一个正经的大酒楼,哪里用得上?而且我的身体不好了,做什么都不行,就算是应招上了不也是在拖累别人吗?”
她说着,又叹了一口气。
叶拂灵并没有安慰她,只就事论事,将实情告诉她,“既然是重开业,自然什么人都缺,这位老板将云水间需要的职位分得很细,我听说其中正需要一批人专门来洗菜。”
语毕,她没有多作流连,径直站起身离去。
叶拂灵并非圣人,帮这位老妇孺也不是出自什么善良。
其实她早就猜到老妇人家中田地不多,可能就只有家门前的一小块祖传的,且只种了青菜。这一点很好猜,从妇人的穿着就可以看出来。
无疑,老人家很缺钱,所以叶拂灵觉得这位老妇孺在经过她的提点后一定会在心底好好权衡一番,最后选择去云水间试一试。
届时只要叶拂灵露面将老妇孺聘下,老妇人自然能认出叶拂灵就是早上菜市里提点过她的那个人,必然对她感激不尽,继而对每个月的薪资要求就不会高到哪儿去了,且还能为她尽心尽力地做事。
叶拂灵心知自己这么想实在是有些让人胆寒。
可换位思考,她也就是一个黄毛丫头,未免以后聘来的员工谁谁谁都能压她一头,她必须想法子尽可能让应招来的人都与她有着“情义”二字的关联。
况且如今正是用钱大出血的时候,能想办法省下来就尽可能地省下来吧。
虽然令人胆寒,却实在称不上过分,因为站在自己和老妇孺的角度,自己确实是帮了她,为她谋了一个好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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