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壮武城,往西是城阳郡,再往西走便是徐州东莞国。
东莞国西面是兖州泰山郡,那里是泰山山麓,境内多山难行。战乱之后,人烟稀少,时有盗贼出没。
要出青州就要走北麓,从东莞国往西北去。若要南下绕道徐州,又不知多走多远。
文宓很想去泰山看看,可李达跟四护卫担心他再离家出走,连催带劝让他走青州路,经临淄城回京都。
他们早商量好要把文宓带到临淄,带到他叔父文虎面前,这样他们就算成功一半了。到时就算文宓不走,文虎也能把他留下。
文宓只好往西走高密,一路向西北方向去青州,沿秦驰道回京都。
相处这几天,四个护卫已经习惯小郎君偶尔崭露出的不凡谈吐,他们知道小郎君从谯郡老家走徐州去的不其山,没想到小郎君对青州路也很熟悉,关于曹魏时的旧事、灭蜀之战,知道的比他们还多,待人接物没有架子,和先前在京都时大不一样。
小郎君的宝弓放在别人家要当作传家宝物的,他们这些部曲护卫是摸不得的,不过小郎君一点不介意他们拿着新擦拭的弓,去射路边兔子。
李达也在适应,他看着文宓从襁褓中一点点长大,几年不见,小郎君少了小时的任性不羁,多了一丝稳重,前日里面对皂吏的嚣张跋扈,让对方即刻退让,如果以前,他觉得小郎君不会只是出言恐吓,拔出刀可能就会杀过去。现在待人和蔼,谦恭有礼,一路上经常听他向四护卫请教些马上步下的枪棒本事,休息时偶尔比试下,也是武人间正常的较量,还不许他们留情,虽然每次都输却一点脾气都不发,偶尔有些跌打损伤毫不在意,害得文小贰被小壹踹过好几次。
文宓慢慢适应晋国的衣食住行,少说多问,一言一行少露破绽,终日里都是和家人护卫在一起,也不摆什么架子。
他知道这四个护卫都是谯郡人,出身文俶的亲卫营,曾随文俶参加灭蜀之战。小壹善射,追随文俶最久,小贰功夫最好,是陷阵营出身,擅使一个团牌一柄短斧,小叁性情活泛,擅使双刀,尤其喜欢小动物,小肆性情木讷,粗中有细,马上功夫了得,擅使投枪、飞刀,几乎百发百中。
他们的父兄都曾追随文家为曹魏征战,他们算是子承父业,都是忠心耿耿的文家部曲。
一路行来,赶路之余,文宓经常向他们请教些武技,来到冷兵器时代,练出个好身手,才能防身欺负人。
这也是因为这一路太过无聊。
人在古代,衣食住行处处不便,住行都是小事。
先说穿衣,他现在每次都得让李大伺候着才行,幸好是李大主动,他没露出破绽。可是晋国没有**,穿惯了**的他很不习惯。他在山洞搜刮时把自己的行李箱找到,从里面翻出了能用的**。为此他洗澡时都不敢让李大伺候,洗**也是个问题,最大的问题是六条**穿不了六十年。
这是生活习惯,不算大问题。更大的问题是上厕所,这年代的纸贵,一般人都用专用工具刮,富人才用纸擦。
文宓不是富人,而且出门在外,也没有纸给他祸祸,文宓每到此时都会躲着偷偷用卫生纸解决,然后毁尸灭迹。
说完这恶心话,再说吃不合适。
可不得不说,连吃三天乏味的肉汤泡馍馍,文宓很纠结却也习惯下来,小壹说这已经是难得的行路美味,他们有弓箭在手,偶尔还能骑马跑远些射些猎物,不缺少吃食。
打到猎物后,文宓会亲自下手帮忙烧烤,李达他们拦不住也只好由着他折腾,然后默默分食小郎君烤糊的兔子,暗自庆幸这只兔子没上只烤得糊。
这些怪不得文宓,他本不善烧烤,又没有趁手的家伙与调料。
李达等人一路过来也是省吃俭用,就为身上多留些盘缠,唯恐文宓受苦,没想到文宓从没抱怨过,跟他们吃得一样,从不搞特殊。
他们不知文宓曾在丛林特训时连吃一个月的生食,反以为文宓在不其山吃够苦头,习以为常。
走了两天,文宓切实体会到了行路难。
他们这一路遇到很多行客,行商的车队都会有充足的给养,步行的旅人却很辛苦。那些家境贫寒的,没多少五铢钱做盘缠,饿了嚼干馍馍,渴了便问路旁乡民讨些水喝,大多踩着草鞋麻鞋,风尘仆仆赶路。
官府的馆驿传舍是不管这些布衣百姓的,给些水喝已经算是行善。
饭点与这些旅人在道旁相逢,文宓会分些食物给他们。
行路难,行路难,文宓压抑着对炒菜的强烈渴望,带着护卫一路朝行暮宿往青州走。
小白一直乖乖的,吃睡睡吃是他的爱好,喜欢趴在文宓的马头上,随着文宓策马奔腾,骢骢叫着指挥文宓追赶猎物,玩累了便去文小叁背篓里,和三只小老虎睡在一起。休息时放出他们来,四只小家伙追逐玩耍甚是和谐。
雏鹰在小叁的照料下坚强地活下来,只是跛着腿不太活泛,文宓给它取个好听的名字:鹰眼。
谁说贱名好养活的来着。
一行人出高密不远,远远看到一条河,天气炎热,准备折到林边休息一番,顺便打些猎物。
他们转过山包,看到路上有两个壮汉,持刀舞棒拦住去路,一人呼喝着不让上前,一人大声向背后示警。
这片地方位居青徐二州之间,又是东莞国,城阳郡,北海郡三郡交界之处,属于三管三不管的所在,境内多山,早听路人说这里时常有劫匪出没,没想到青天白日下便有强人剪径劫道。
文小肆耳力惊人,仔细听了听,催马靠过来,低声说道:“小郎君,前方有打杀之声,这些人想必是望风的人。”
文宓听了听,离得太远听不清楚,隐约听到有哭喊声随风传来。
他这一路听说北方安定,青州的屯田已分为民田,官府又鼓励百姓开辟大片的荒地,虽偶有官府的各级盘扣,家家户户也能有足够的田地耕种。偶有旱涝饥荒,官府也有应对,面前站着的两人身强体壮,不事农耕,却要劫道杀人,算不得乱世替天行道的好汉,必是作奸犯科的贼人。
文宓怒从心头起,一声令下,小壹小贰同时开弓,射倒两个贼人,小叁小肆纵马上前,结果二人性命。
几人飞马绕过山包,只见不远处有二三十个强人正围着一个商队打劫,地上已经倒着几具尸体,还有十几人被围在一个小圈子里。
文宓等人来晚一步,贼人已经拿下商队。
“贼人人多,我们人少,你们都去,远远射几轮箭,贼人必乱。放心,我马上骑射不如你们,就在这里给你们观敌撩阵。”
文宓说完,从小壹手中接过自己的缰绳。
文小壹一直拉着他的缰绳,担心他会冲下去,听他这么说,讪笑着递过缰绳。
小肆早已横马拦在他的马前,救人固然要紧,小郎君的安危才最重要。
四人都是血勇之人,见到这事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得了小郎君吩咐,提醒他小心莫要过去。四人弯弓搭箭,纵马下山。
四人陡然出现,劫匪立刻慌乱起来,为首之人指挥着十几个贼人来阻截。
四人连连张弓,眨眼间射倒五六个,劫匪登时失去锐气,回头就跑。
那首领大怒,指挥着群匪围攻过来,劫匪中也有一两个持弓的,张弓还击,没射两箭便被四护卫射倒在地,劫匪又被射倒七八个人,依然奈何不得四匹快马,登时乱了方寸,开始四散逃跑。
出来杀人越货的游贼最油滑,抢不到这个去抢那个就是,犯不着啃硬茬子丢掉性命,风声不对,撒腿扯呼是他们的看家本事。
匪首见不是对手,立刻上马跑路,临走从人群中拉起一个女子放在马上,借着车队避开四护卫视线,拍马向西南密林逃去。
文宓在山包上驻马观战,正好看到匪首带着一人,斜着从山包一侧绕过,眼见就跑进河边密林,文宓怎敢放他走脱,双腿一夹催马追出去。
李达相拦时已拦阻不及,只好高声提醒小壹等人回来。
匪首骑马在前,仗着熟悉地形一路东拐西蹿,怎奈胯下是匹老马,马上又带一人,速度渐渐慢下来。
文宓匹马入林,避过枝杈枯木,强忍着马上颠簸,将马打得飞快,高喊着:把人留下,饶你不死。
喊声渐近,匪首把马催得更急,正回头看来人时,不曾想马上啜泣不止的女子,猛然在他腿上咬一口,一只手在他身上抓挠,匪首不得不分神去擒她的手。
那女子用另一只手从头上拔下根簪子,拼命去刺马腿,接连几下,老马吃痛,前蹄一软,两人倒撞下马来。
匪首从地上爬起,正要去扶马,一箭飞过,擦着他的头皮射散他头顶发髻,吓得匪首顾不得看马,慌慌张张从地上拖起摔得晕晕沉沉的女子,抽出长刀架在女子颈上,大吼来人快快止步。
文宓看着贼人披散开的长发,暗叫倒霉。
可惜啊,再往下偏一点点就能刷一个爆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