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灭蜀、弑君、禅位以来,京都承平许久,可供消遣的娱乐八卦大多出自康乐坊,可老听春色花边也不是个事。
十里亭决斗,便如虎啸生风,先是吹皱金谷河一汪秋水,继而在华渊池掀起轩然大波,一夜之间便登上各大酒肆口水榜头条。
泰始年间,皇帝开放酒禁,允许民间用陈粮酿酒,平民百姓可在各酒肆内品尝各地佳酿。
久而久之,酒肆便成为百姓闲暇时的聚集地,这里没有狗仔、没有抠脚大汉,却也有的是捉虱汉子、遛鸟闲人等各色闲杂人等。
青阳门东,新东市外,有一处名叫有一处的酒肆,是东市最热闹的酒肆。
大堂内,临街靠窗的雅案上,捉虱汉子正与遛鸟闲人讨论着决斗之事,他见醉剑客进来,连忙招呼:“兄长来得巧,京都有大耍子。”
醉剑客笑着拱手行礼:“哈哈哈哈,贤弟说的可是十里亭决斗之事。”
“咦,兄长方才回京居然已知晓此事。”
醉剑客坐在两人中间,吩咐酒保上酒,笑道:“为兄今日从河阴过来,路过十里亭便看到一把宝刀插在地上,旁边有许多人在围着看。恰巧那铁叫子也在,为兄一问他才知道是那文家的文宓要和牛家的牛安决斗。只是为兄急着跟东家回来,未曾细问,贤弟说一说,到底所为何事?”
醉剑客说完,便将碗中酒一饮而尽,捉虱汉子与遛鸟闲人跟着干掉碗中酒。
醉酒客看他俩意犹未尽,便吩咐酒保接着上酒,转而催捉虱汉子快讲。
捉虱汉子看酒来了,催遛鸟闲人来讲。
遛鸟闲人笑骂他一句,将自己听到的都讲了出来。
“原来如此。”醉剑客叹道:“看来牛安这次是惹到文宓了,勋贵间撕破脸的仇杀一向少见,先前还有传闻,曹魏旧臣牛家和文家祖上关系原本不错,牛安寻衅纯属谣传,”
捉虱汉子笑道:“铁叫子说那件事是真的,王家被抄家便是王林对文俶出言不逊,闹了文府灵堂才导致当场翻脸,王林打碎御赐之物,惹来抄家大祸。这牛安与王鹏是连襟,牛高氏强要为姊妹出头,在寿堂上羞辱文宓,反被文宓弟兄三个羞辱。”
遛鸟闲人嘿嘿一笑:“据说牛安还曾在裴府寻衅,当时裴家人没难为他。他这次不知是不是得了失心疯,居然当面称无用山人为死鬼。”
醉剑客也跟着笑:“文宓早年乖张不驯,得遇无用山人才能学得书法、音律、茶艺,可谓浪子回头。如此羞辱这位世外高人,任谁都会拔刀相向,更不要说文宓常有勇烈之名。”
遛鸟闲人笑道:“这次也是文宓抢了先,否则单凭那一个犯忌讳的字,牛家便会被罢官夺爵。这都过了一日了,陛下未曾过问,想必便是酝酿着风雷。”
“或是在坐视两家争斗,好……”醉剑客看看四周,欲言又止。
捉虱汉子和遛鸟闲人立刻领会其意,跟着大笑。
捉虱汉子笑罢,问醉剑客:“兄长也是会武的,可知这两人武艺如何。”
醉剑客想了想:“为兄不知那牛安的本事,只知道文宓是有三箭退万敌的本事的,还有在太学门前以一己之力独战十九个沂山贼并格杀大半,其中不乏一些好手。”
醉剑客顿了顿接着说:“为兄在河阴会友时又听说一事。前些日子,河阴县高手快刀王雷与文宓一对一决斗,被文宓当场格杀。此子胆敢挑战并能战胜成名已久的高手,武力绝非虚传。”
遛鸟闲人在一旁接口道:“说起牛安,小弟有次去旺德福,倒是听那里有人议论过。说牛安在那里与王家人起了争执,被抽了一巴掌也没敢还手。都说他不过是名将之后,虽贵为齐王驾下护军校尉,却徒有虚名。”
醉剑客听了大笑:“看来铁叫子这次没胡说,昨日文宓拔出刀来,似乎是想当场斩杀牛安,牛安被吓得连连后退,一句话没敢再说,毫无武将血性,由此一事,高下立判。”
捉虱汉子想了想问道:“只是这文宓重伤初愈不足两月,还能在与人交手?兄长,文宓格杀王雷是真的?”
醉剑客点点头:“自然是真的。文宓的伤势似乎早已痊愈,此人虽年少桀骜,却颇多有侠义之气。那日王雷与人擒到他家眷,他使计逼迫王雷决斗。他杀死王雷之后,并未折辱,而是依约送到邙山乱坟岗中,他家部曲更是一直守到收尸之人前来才回。”
“没想到他倒是侠义之人。”捉虱汉子跟着感叹,继而又问:“兄长以为此次会不会真打起来?”
醉剑客沉思不语,遛鸟闲人接过话来:“这个不好说,陛下没下诏。不过,牛安的兄弟与堂兄弟昨日便带着子侄与护卫住在了牛家,想来是商议对策。”
“那文家呢?”
“文家没有动静。小弟在旺德福听说文俶不在京都,文宓回家后便闭门不出,概不见客。齐王的说客和裴浚都被拒之门外。不过,甄德与裴楷昨日似乎去过裴司空府上,不知谈些什么。”
捉虱汉子听了点点头,摸着下巴琢磨:“莫不是文宓怕了?”
醉酒客正要饮酒,听到这话放下酒碗,摇头说道:“决计不会,闭门谢客连裴浚都不让进,这是在说此事没有回转的余地。”
三人正在议论时,东市的独脚琵琶被弟子推进酒肆来,径直来到三人身边。
四人见礼后坐好,独脚琵琶低声说道:“愚兄听诸位贤弟在说决斗之事,想必诸位还不知道。裴家小娘子带着裴家三十护卫去了城父侯府,据说里面还有十个虎贲卫。”
“啊。”三人齐声惊叹,齐齐起身,齐声再问:“可是打起来了?”
独脚琵琶连忙摇头:“这倒没有,这是昨晚之事,据说是裴家小娘子想念文家小娘子,这才过去。”
三个人大失所望,笑骂独脚琵琶说话大喘气,借着这话题,四人又开始分析裴家此举的含义,没人相信裴家这蹩脚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