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后世带来的记忆,文宓很不想搭理石崇。
可是,扯淡的命运把他们联系在一起。
三个月前,文宓在太学门外顺手拉回太学那个石枫,是石崇的侄子。
文宓真不想跟他有太多交集,因为裴家跟贾充扯上关系,这就够让他头疼的了,现在又出来个石崇。
得,常在石崇金谷中聚会的那二十四位,攀附的就是贾家老二贾午的儿子贾谧。当然,这货现在还没出生。
命运还能更扯淡一些吗?
老老实实关门过自己的小日子,怎么就这么难!
文宓很想闭门不见,可石家父子带着仪仗不请自来,还有一个谢他救了石枫的由头。
文宓只能一边开门接客,一边向裴秀告急。
石苞前些日子在南皮老家,最近才回来。石枫的父亲石越早亡,他的叔父石崇便跟着石苞一起来的。
名义上为道谢,文宓根本不信,这一家子就不是有礼貌的人。再说了,三月前你在南皮未回,可你回京一个月才亲自来道一个谢,这诚意只能忽悠少不更事的娃娃。
文宓心里防备着,礼节上并不怠慢,借着石苞说仰慕花园的话,文宓带着他慢慢在花园里转,围着水池转,围着假山转,围着游乐堡转,给他讲修正水池的经过,给他讲假山搬完挪,挪玩再搬的繁琐事,再谈谈花园布局,追忆缅怀一番才高八斗的曹植先生。
文宓说得口感舌燥,确认了他不是曹志派来的,便慢慢引他去正院,带他前前后后走一走,才引到正厅,请他落座,吩咐秋香斟茶。
没错,是秋香斟茶,即便拖延时间,他也不想亲自泡茶。
这时,石苞说话了:“老夫听闻文校尉(文宓升官以来,很少有人对他用官称。)深得尊先傅真传,泡得一手好茶,不知老夫能否有幸品尝。”
文宓换上受宠若惊的表情,恭恭敬敬回话:“在下多谢石公抬爱,还望石公稍候多加指点,石公与季伦先生且稍待,在下这去沐浴更衣准备。”
“沐浴更衣?”石崇吃了一惊:“这泡茶还需如此讲究?”
文宓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在下跟尊长敬茶,自不敢怠慢,今日穿这行头迎候石公已是不敬,泡茶时不宜再失礼。”
石苞暗骂一句滑头,笑道:“如此便有劳文校尉了。”
文宓跪坐而起,吩咐夏香好生伺候,他自去更衣,并准备借着这由头,耽误半个时辰,好等救兵来到。
石崇见文宓转过去,低声说道:“阿翁,泡茶有这讲究。”
石苞把眼一眯,笑道:“此子不过是以此拖延。”
“拖延?”石崇不明白。
石苞轻轻一笑:“午时将近,且看他能拖延到几时。”
石崇明白了,随你怎么拖,拖到午时你得管饭。
石崇刚想说话,猛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大笑,他转头去看,看到裴秀迈步进来。
裴秀人未到,声音已经传来:“哈哈哈哈,果然是石公,数月未见,石公可还康健?”
石崇大吃一惊,转头再看石苞。
石苞心中也吃了一惊,没想到裴秀来得如此快。惊讶归惊讶,老狐狸的定力还是有的,他大笑着跪坐而起,迎了出去:“哈哈哈哈,原来是裴公来了,数月未见,裴公风姿依旧。”
两人曾同在司马昭手下效力,熟悉的很,把手言欢,寒暄半晌才各自落座。
石崇回过神来,规规矩矩拜见裴秀。
裴秀笑着夸赞几句,请他落座,再四下看看,问厅前伺候的秋香:“宓儿何在,还不请他来待客。怠慢了石公,看老夫不罚他。”
秋香没敢回话,石苞抢先说道:“裴公息怒,文校尉要给老夫泡茶,方才去后面准备了。”
“哈哈哈哈,舍侄别的都好,就是这泡茶讲究得多,因此怠慢了石公还请见谅。”裴秀笑着接过话,转头对秋香说道:“你速去让宓儿快些准备,给石公泡过茶,老夫还有要事找他。”
“唯。”秋香不敢违逆裴秀,快步去后面通知。
石苞听他这么说,心中一怔:“不知裴公来此,有何要事?”
裴秀听出他的意思,陪着笑说道:“不才(裴秀比石苞年轻)倒也无事,只是何公久未品尝舍侄做的饭菜,着不才带他去何府赴宴,让他做几道菜。石公也知道,何公便是好馔肴。”
石苞听他把何曾搬了出来,知道这午饭是没机会蹭了,心中暗骂,口中说道:“哈哈哈哈,如此倒是莫要让何公急等,老夫改日便来就是。”
裴秀怎会给他这机会,笑道:“如何能怠慢石公,石公若是有事,尽管直说,宓儿若是怠慢,不才定不饶他。”
石苞怎会跟他说,含糊着边应付过去。
两人再客套几句,文宓已回转来,先大礼拜了裴秀,再开口告罪。
裴秀开口训话:“石公有要事而来,宓儿竟让石公在此枯坐,实是怠慢,还不快快赔罪。”
文宓听话听音,恭恭敬敬向石苞赔罪:“石公赎罪,在下实不知石公有要事而来。”
石苞面不改色,笑着下刀:“裴公莫要苛责,文校尉莫慌,老夫也无甚事,只是崇儿久慕你贤名,意欲结交。都是青年俊彦,多多交流,也是好的。裴公以为如何?”
裴秀接口便笑:“哈哈哈哈,石公说的是。宓儿别的都好,就是太不好交际,今日是个机会,你二人定要好好亲近。”
文宓听得仔细,这两人一个称裴公,一个称石公,这可不是故交之间的称谓。
文宓跟裴秀与甄德在一起吃过饭,两人是互称表字的,裴秀跟文俶不熟,也是称呼表字,即便裴秀跟姻亲何曾坐到一起,也是和气的很,裴秀因两家姻亲,辈分低,尊称一句何公,何曾却称他的表字。
这称谓透着亲疏远近,以爵位敬称,不是多年同事间该有的。
石崇得了石苞的眼色,笑道:“多谢裴公,裴公与家君多日未见,想必有旧情要叙,晚辈便不打扰了。”
石崇说完这话,不等裴秀开口,便对文宓说道:“贤弟,且请受累,再带为兄观赏这花园。”
“如此甚好。”文宓换上一副憨笑,冲石苞、裴秀行礼告别。
裴秀看着文宓露出的六颗牙,再看他故意抿出的酒窝,知道他心中有了提防,便不再出言提醒。
石苞松一口气,笑着引开话题,与裴秀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