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心中甚喜,她把农庄选在白云庄边,便是觉得靠着学长能得照顾,学长又不会干涉她的事情。自从遇到学长,处处受照顾,本便是衣食无忧,现在更是悠然自得,年前在别院忙着做蔗糖,不明就里的祖母还以为她吃到大苦,没少责备父亲和学长,唯有她知道在别院过得如何充实、悠闲,不但没吃苦,她还发现身上胖了一圈。
往常在家看小院,偶尔小姐妹聚在一起不过是说些琴棋书画,家长里短。现在她觉得无趣便可以去文府,听学长讲些稀奇故事,看学长雕刻都是乐趣。以前觉得学长订婚,心里还担心,慢慢的发现学长对她依旧不见外,她也渐渐离不开学长,总想和学长在一起。很多时候一时不见便会想念,有时白天见得多了,学长还会出现在她的梦里。也只有在梦里,她可以说些白天不敢说的话。
裴琰知道自己虽然压抑着对学长的好感,潜意识里还是把学长家当作自己家,在文家想做什么做什么,想去哪儿去哪儿。学长对她也不见外,即便是学他的独门绝技,学长也毫不保留。她想学做蛋糕,学长教。她不会做饼干,学长亲自教,教会以后便是她的。她想学瑜伽,学长耐心地一个动作一个动作仔细教。她想学防身术,学长亲自做陪练教她,挨打也没怨言。这还不算,学长连最机密的手枪和手表都告诉了她,她还知道学长有两套比那套白瓷更好的茶具,尤其是那套大红色的美观典雅,润泽光亮,比白瓷的更显高贵。她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完美的红瓷,这是属于她和学长的秘密。
裴琰偶尔跟裴菡说起学长,也会跟裴菡有一样的想法,莫不是学长对她有了别的心思,否则,为何会对她知无不言,还将皇帝赏赐的黄金都放在她这里,难道文府没有存放五百两黄金的地方吗?
文宓看到裴琰沉思,也不催她落子。
自来到晋国之后文宓一直做宅男,不好游玩、寻欢,交友便十分有限。晋国门第观念深重,寻常来往都讲究门当户对,身份相当,文宓身份低微,只挂着裴秀师侄的名头,有想结交他的大多是借结交裴家的机会示好,或是来谋求利益,比如石崇。
文宓也有自己的交友原则,不喜欢混迹这种朋友圈,因此一直宅着。
回京都半年他身边亲近好友仅有裴浚、卫岳、张环三人,再远一些便是这三家的其他兄长,却并不十分亲近。
晋国又有男女之防,异性朋友更少。他能进的后院只有裴府、卫府和裴楷、裴康、贾充的府邸。卫府那边小娘子很多,跟文宓常来往的只有卫玉、卫婷。卫玉痴于音律,除此之外没有共同语言,原本跟大大咧咧的卫婷关系极好,现在因为石玟的缘故出现隔阂。
裴琰的几个堂叔那里,跟文宓年龄相当的只有裴菡,她来找裴琰的时候,偶尔会来文府玩。至于贾家的贾南风和贾午,文宓向来是敬而远之的,偶有来往却不亲近。其他人家的不用说,虽来文府赴过宴,难免仍有些自矜,又有贵族的架子,只是熟悉并没有共同语言。
除此之外,还有文宓的未婚妻石玟以及好友舒然。由于文宓和石崇的关系,现在跟石玟的关系降到冰点,再不似以前那般时常遣人嘘寒问暖。文宓知道舒然对她有倾慕之心,他对舒然却没感觉,这跟身份没关系,主要是不来电,更重要的是舒然不像裴琰一样。舒然因有倾慕之心而拘谨,不如裴琰大方开朗,跟文宓无话不谈。
遍观身边女子,能跟他谈得来又没有架子的只有裴琰,裴琰多才识礼,亲切随和,落落大方,没士族闺秀的自矜,也不拘谨,很好相处,又能适应他的生活方式,可以说志趣相投。
文宓也不知道裴琰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每日清晨最期待的事情便是裴琰能来家里做瑜伽,两人一起用饭,然后忙些家事,或是说着闲话晒太阳打发时间,一呆就是一整天。
天暖花开,草木出新芽,春天似乎将要来临。
思思从里屋出来时觉得院子里气氛很奇怪。小郎君和小娘子都不说话,也不下棋,而是默默注视彼此,阳光洒满院落,洒在他们身上,散发着炽热的光芒。
文宓听到思思的脚步声立刻回过神来,把目光转向棋盘,装作思考棋局。
裴琰也回过神,看到思思眼里的笑意,嗔怪地瞪她一眼,又偷看一眼装模做样的学长,手中绞着丝帕,暗自调整呼吸。
裴琰待脸上红晕褪去,从思思手里接过手札放在桌上:“这是学长前日画得几个金饰图,小妹已问过叔父,叔父选出了几个准备用在皇室饰品上,剩下的这些样式都不犯忌讳,学长皆可制作,只要大小与重量不逾制,便算不得僭越。”
文宓和裴琰准备用皇帝赏赐的黄金做些金饰,一起绘画出不少花式云纹。晋国对金银饰品的使用有严格规定,因此便请在少府司职的裴康先过目。
少府是皇帝的私府小金库,裴康为少府少监掌管着冶制署,负责皇家金银器制作。
文宓翻看一遍说道:“学妹挑几件喜欢的制作便可,为兄此次去鄳县也得不着清闲,恐怕回京之后才能动手做金饰。”
裴琰又把盒子递给文宓,说道:“学长这些金饰都不逾制,师叔说这是出自名家之手,技艺远在冶制署巧匠之上,而且这些金饰的成色极好,若是熔炼便可惜了。”
盒子里是文宓临来时从佣兵身上的搜刮来的,都是老外喜欢的大金链子,文宓没这烧包的爱好,很不喜欢,准备熔化后重新制作,这也为熔炼铂金练手。文宓手中还有一根铂金链子和两枚铂金钻戒,有的上面刻着原主人的名字,文宓不想直接用,反正做宅男有的是时间,不如重新铸造,只是不知道铂金能不能熔炼。
文宓拿起一串金链子,说道:“前番曾跟学妹说过,岳学长追随家先傅之前曾浪迹江湖,这些物品来路不正,学妹若是喜欢,可将上面的纹饰拓下,另寻巧匠制作。为兄准备熔化了这些,作为棉花种子钱付给呼兰卓。”
裴琰知道学长这想法,她只是不舍得熔化掉上面精美的纹饰,因此带去给叔父鉴别,想让学长安心。
裴琰还想解劝,看到裴浚和小裴夫人携手进来,赶忙提醒学长,起身见礼。
两边以礼问候,复又坐下叙谈。
裴浚看到盒中的金饰,叹道:“听闻师弟意欲熔炼此物,叔父昨日喟叹许久,这精致之物毁弃实在可惜。若不是知师弟主意已定,叔父说不得会筹备金饼来交换。”
文宓讪笑道:“暴殄天物,确实是小弟太过固执,累得师叔伤神。学长,小弟近日即将远行,无暇熔炼,小弟欲将此物暂寄存于师叔处,请师叔择人拓下纹饰,研习制作工艺,不知可能慰师叔心怀。”
裴浚闻言,将眉毛一挑,说道:“如此最好,为兄明日便去问叔父。”
裴琰见文宓改注意,这才放下心来,从盒子里拿起铂金戒指,说道:“师叔已看过这枚戒指,也认不出此物,只说非银非铁,又比金重。师叔不知如何熔炼,建议学长莫要轻动。”
裴浚接过来仔细观瞧:“师弟前番说是金,为兄便觉得奇怪,为兄博览群书,从未听闻世间有白色的金器。”
文宓没办法给他解释,白金在世界范围内都很稀少,中国储量微乎其微,不为人知很正常。白金天然纯白,色泽永不褪变,文宓一直以为永恒不变的白金钻戒才是爱情的象征,黄金只代表富贵且俗气,唯有白金才当得起高贵且精致。因此文宓更痴迷于白金,打算熔炼后为未来妻子打造一枚白金戒指。
小裴夫人从裴浚手里接过来,仔细观赏:“妾身也从未见过白色金器,看这指环确实比黄金雅致一些。”
小裴夫人出身名门,平日里不缺少金银之物,却也不认得白金。
文宓从盒子中选出一个金戒指,说道:“这些金子存放得久了,难免失色,银饰更不能久用,唯有这枚白金戒指永不变色。”
裴浚从小裴夫人头上摘下金步摇,仔细与戒指对比,两个都是崭新之物,分不出区别。
小裴夫人把戒指戴上,大小虽不合适,一个白金戒指与黄金指环戴在一起,一样栩栩生辉,连忙让裴浚看:“夫君且看,师弟所言不虚,金子确实不如这白金明亮,妾身觉得手中指环不免多了三分俗气。”
裴琰闻言转头去看,白金戒指在黄金指环的映衬下更显得雅致,不由得看学长:“学长先前从未熔炼过金器,此番须要慎重。”
裴浚和小裴夫人也是这意思,此物精致,一旦毁弃,实在可惜。
文宓笑道:“小弟自然知道这道理,只是此物上有许多刻痕,小弟心中不喜,故而打算重铸。”
小裴夫人眼睛一亮,说道:“师弟莫不是想将此物当作定情之物送人。”说完这话,小裴夫人转头去看裴琰。
裴琰闻言一愣,见嫂嫂的笑意,知道这是在调侃她。前日学长将黄金送过来,连祖母都惊动了,纷纷跟她打听学长此举何意。她正为这事尴尬,把头转向文宓说道:“学长果然重情,莫非学长在石家小娘子之外又有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