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郅支城里的建筑很奇特,包括皇宫在内的几乎所有北匈奴高管宅院的建筑形式都像一个个巨大的圆形蒙古包,虽然工匠都是康居人,但立志恢复大匈奴帝国荣光的郅支单于,还是希望至少在建筑上能展示祖先游牧的草原生活。
单于的宫殿就建在郅支城的中轴线上,位于东南西北四个角的正中心,这象征着单于对王权至上的极度迷恋。
这种迷恋间接的恶果就是,让他渐渐地刚愎自用,不肯虚心接纳臣下的意见,更别说一般的黎民百姓。
在皇宫的右手边,有一个在格局明显小了一号的圆顶建筑,里面的主人是北匈奴赫赫有名的第一高手也是北匈奴右大都尉兼黑虎卫都候贺龙拔的宅院,同时也是他妹妹贺拔云的住所。
她已经快三十岁,但还是个单身,所以和他哥哥嫂嫂住在一起。
郅支城的夜晚,也是灰色的,就像草原狼背上的毛,即使无声,如果抬头看得太久,也会令人心生窒息之感。
……
夜色已深,雪势小而未停。
在庭院的一道积雪的树枝下,一动不动地站着一个人,也不知伫立了多久,脸上和肩上都结了一层厚厚的雪花。
远远看上去竟像个雪人。
这人的脸很奇特,左边脸是方的,右边却是尖形,这使得他颌下的胡须呈现不规则的排列,如果不是他深陷在眼眶里的眸子即使在晚上也显得异常犀利的话,这张脸会令人觉得滑稽可笑。
不过,即使他没有一双深沉的眼睛,在整个北匈奴除了单于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于当面或者背后取笑他。
因为他正是此间主人,贺拔峰。
……
右侧厢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身裘衣便装长发披肩的贺拔云走了过来,伸手拍了拍男人肩上的雪花,沉默了片刻才道,“哥,嫂子说你心情不好,晚饭到现在都没吃,是不是有事?”
贺拔峰转头看向妹妹,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没事,就是和主上顶了几句,谏言他不要再用活人来喂狼,这过于残忍,长此以往,必然激起民愤。”
他伸手想摸摸妹妹的头,却被贺拔云用头甩开,只见她跺脚道,“哥你……”
由于心急,嘴和大脑并没有同步,让她的话好半天才说出来,“哥你…你怎么这么笨!老虎屁股摸不得,你倒好,都摸好几回了,主上性格多疑,又喜欢一意孤行,你又何苦招惹他!”
见妹妹看自己的眼神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贺拔峰只能报以苦笑。
他把妹妹的衣服往里拢了拢,“我知道,但汉人有句古话,得民心者得天下,主上既然有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那么,就应给善待百姓。”
“你知道个屁!汉人说的话也是个屁!”贺拔云怒道。整个郅支城也只有她敢如此怼她哥哥。
“哥,想当年,我们兄妹不过是草原上给贵族放牧的孤儿,是主上收留重用我们,现在很多贵族都嫉妒我们兄妹,想看我们的笑话,你又何苦去和主人抬杠?”
贺拔峰沉默片刻,长叹一声道,“现在主上身边的马屁精太多,我再不说几句真话,恐怕就没人敢说。”
贺拔云咬着嘴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一时间,兄妹俩陷入了尴尬的沉默,雪花也渐渐飘满了贺拔云的肩头。
良久之后,贺拔峰突然道,“听说你请了一个蒙面人做驯马师?”
贺拔云一愣点点头,“怎么了哥?”
“你明天请他过来吃中饭。”贺拔峰两眼精芒闪动,“我要摸摸他的底。”
“哥,不用!”贺拔云罕见地露出焦急之色,“他这人很孤僻,不喜欢走动,再说,我已经仔细问过他的来历了,他叫狼烈,是河西羌族部落一个首领的儿子,爷爷和父亲都死在汉人手里,他也被汉人通缉,现在来西域避难。”
“哦,既然已经来了大漠,为什么还带面具?”贺拔峰问。
“他说他不能替爷爷和父亲报仇,没脸见天下人。”
“哈哈哈!这借口好。”
贺拔峰突然大笑起来,震得树上的雪花漫天飞舞。
“哥!”妹妹顿时涨红了脸。
贺拔云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羞辱。正想开口,就被贺拔云用手打住了,他道,“你别再说了,明天必须把那个叫狼烈的请过来,我要看看他的脸,否则我不会让他留在你身边。谁知道他是不是汉人派来的探子?哥不仅要看他的脸,还要试试他的武功。”
贺拔云倔强地闭着嘴,用沉默来表达抗议,可是她哥哥丝毫没有在意,又扑充一句,“你若不叫,那我亲自去请。”
“好啦,知道了!”
贺拔云翻了个白眼,气汹汹地跑回自己屋里,狠狠地把门关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