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哒!叮哒!
阴冷的狼窖传来铁铺特有的敲打声,狼群发出凄厉的嚎叫,不知是因为这刺耳的打铁声引发它们恐惧还是因为它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储备食物被人带走?
郅支城的数位铁匠花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才将马努老爹手脚的镣铐熔断,老爹还以为郅支单于已经对他失去耐心,今天就要把他喂狼呢,正在默念对家人告别时,却被两位大内侍卫直接带向皇宫。
他一路上有些不明所以。之前自从关入铁笼后,单于只会选择在狼窖里和自己见面,今天怎么会将自己带入皇宫?
一进皇宫,老爹立刻差异地发现,气氛有些不对,见到的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好像出了什么大事情?
正在疑惑间,侍卫推搡着他,直接拐进一个偏僻小院,院子外侍卫黑压压一片,个个神情严峻,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而在人群外面,马努老爹又惊奇地发现,竟然有不少衣装贵气的匈奴女人和年轻的男女,蓬头垢面地发着呆。
他们一见马努老爹,都露出一副吃人的目光,盯得老爹心里发寒,更感到发笑,因为凭借自己的直觉,他判断这些一声雍容气质的女人一定是单于的阏氏们。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马努老爹倍感蹊跷,侍卫们突然给他让开一条道路,马努老爹像木偶一样被人带进小院,刚走进去,眼睛顿时一亮。他看见前方屋子里有一张熟悉的面孔。正笑盈盈地望着他。
燕幕城!
原来是燕幕城劫持了郅支单于!
这一刻,马努老爹下唇抖动着,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燕幕城为了救自己的命,竟然敢孤身一人直闯皇宫,并且成功地劫持住郅支单于。他呆看燕幕城久久无言。
燕幕城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西行之路,黄沙漫漫,他早已视老爹为自己的亲人,看老爹精神矍铄,大敢欣慰。
老爹刚想上前,却被大内侍卫拦住,按住他的肩膀,定在卧室门外。
大约一刻钟后,人群又起了一阵骚动,两名大内侍卫抬了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扔在老爹身边。
这竟然是个汉人,面黄肌瘦形容枯槁,而且满身污垢,身上散发出久居地牢的人特有霉臭,更令人心悸的是,这人双腿齐膝而断,说不出的凄惨潦倒。
老爹急忙伸手把他扶稳,和他目光对视间,意外地发现这人眼神深邃而镇定,完全没有因为自己悲惨的遭遇,而像一般人那样一脸悲苦颓废。
屋子里哭泣着冲出一个女人,不顾侍卫的阻拦,抱着这个中年汉人痛哭失声:“北夜!北夜……几个月不见,你…你怎么瘦得这个样子……”
“月曼…你好就好!”那个叫北夜的汉人语气虚弱道,已是泪流满面。
夫妻情深,就连现场单于的一些年轻阏氏,也在暗暗抹泪。她们身上或多或少都留下被单于殴打的伤痕,昨日更是骇然听闻,几个姐妹不知因为何事忤逆了单于,被拖去狼窖里喂狼。
她们羡慕这对夫妻,这才是真爱!
……
“把这贱人给我拿下!”
还没等哭声平息,屋子里的郅支单于突然大喝,自己的妃子既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另一个男人揉揉抱抱!让他脸上爆出了青筋。
两名侍卫迅速拖开紫月野,把她压在一边,不过夫妻两人手依旧紧紧扣在一起,死也不送开。这一幕又再次刺激了郅支单于的神经,他突然咆哮:砍了!砍了!将这贱人和她的野男人砍了!
一个更大的声音凌空炸响:
你敢——
是燕幕城的声音,他一脚踢在单于肚子上,单于捂着肚子跪在地上,他目中喷火,刚想站了起来,又被燕幕城一脚踢倒,不禁喷出一口老血。
这一幕,惹得现场的匈奴人愤怒地骚动。单于几个心腹侍卫想举刀冲进来,都被贺拔云冷冷拦住。
……
燕幕城,有种你就杀了我!单于发狠地说,扶着桌子终于站了起来。目光阴沉地盯着燕幕城的眼睛,我要让你们四个人都给我陪葬!
燕幕城脸上徐徐露出笑容,很好,你是大单于,我们只是四个草民,换你大单于一条命真是赚大发了!
郅支单于无言以对,不得不承认对方说得好有道理,自己是万人之上的大单于,金钱美女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而且日后还有君临天下,成为亿万人的主宰,又何必与这几个卑贱的草民同归于尽?大不了,以后攻下长安,将全城汉人老少杀个干净!
一念于此,心情平复下来。
好,放人!郅支单于决然道。
……
燕幕城用剑顶着蜘蛛单于的咽喉,领着马努老爹和背着丈夫的紫月曼夫妇离开皇宫,直接上了一辆马车。
按照约定,他们出城十里之后,燕幕城会准守承诺,将郅支单于放回。
当时,这个约定一经说出,现场的匈奴高管和贵族都表示不能接受,原因很简单,万一燕幕城他们出城后,不放人怎么办?最后还是马努老爹一言九鼎,说燕幕城是名闻天下的大侠,从来没有失信于人,希望他们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郅支单于深深地看了燕幕城一眼之后,最终点头表示同意。
马车是匈奴人准备的,在出城前,燕,幕城关注道,车夫目光犀利,握缰绳的手极为沉稳,显然是大内侍卫乔装改扮。而且马车下方木格层厚度不一样,恐怕是做了手脚,说不定里面安置了机关。
就在城门口,燕幕城正好看见一辆马车停在墙角,赶车的是一名老者,身着康居国传统服饰,正在在装卸草料,燕幕城突然对身后的匈奴高官提出要求,要改换这一辆马车。
官员看铁青着脸,只要招办,可是那个赶车的匈奴老人死活不肯出让,说是这车是爷爷留下来的祖业,给再多钱都不交换,气得匈奴大员挥刀就想砍人,却被燕幕城制止住了。
他询问老者家住何处,一问之下,正好同路,于是让那老者随车一起出发,到时将车完好无损还给这位倔强的老人。
……
当马车消失在黄昏的尽头,
贺拔云站在城头久久凝望,牙齿将上唇咬着血来,落入洁白的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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