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凝视了一眼佟贵妃,声音已缓和如先前一般,说道:“宫中诸事繁杂,眼下又将年节,这些都是要你操心,就别再多想其他。”
“可是……”佟贵妃神色间颇为踌躇,片刻才道:“是,谢皇上关心。”
玄烨俯身一壁逗着禛儿一壁随口说道:“皇祖母是最疼小一辈,为了四格格没了的事,少不得心情受影响。今儿满月礼办在慈宁宫,正好热闹热闹,让皇祖母换个心情。”
佟贵妃笑道:“皇上您今日特将早朝提前一个时辰,还半途拦了臣妾的路,只为了携禛儿一起去慈宁宫让她老人家高兴。就单皇上这份孝心,若让太皇太后知道了,定是比什么都让她欢心。”
说话间,雪下得越来越大了,屋子里能听见风雪打在窗户上的沙沙声。
玄烨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直起身道:“一会儿,估计风雪还要大些,这就去慈宁宫吧。”想一想道:“再派人去各宫传个话,让她们也早点去慈宁宫。”
佟贵妃逐一应了,扬声吩咐了候在屋外的人备驾,而后欲言又止道:“德贵人今天坐月期满,可是让人去通传一声?”
玄烨神色淡了些许,道:“不是朕不愿让她来。可人人皆知四格格殇虽不是她所为,但是四格格会殇或多或少都与她有关。而且若她当时不……”不予说完,罢了下手,已是另道:“今日不止有宫里的人,宫外的也要来不少,见了她免不了想起四格格的事,徒让皇祖母高兴不起来,她也会落个不自在。”
饶是早已明白,玄烨为会四格格早殇迁怒她,毕竟四格格是玄烨的亲骨肉,然而真得知时,德珍才知她并没有无动于衷,心还是不受控制的颤了一下。
佟贵妃再进言道:“可德贵人终究是禛儿的生母,她没能养育禛儿在身边,已是——”
玄烨断然截话道:“朕为了让她能抚养孩子,才会在她遇喜之初,就将她晋封为贵人。不过也是朕太过宠她,趁这个时候,就让她自己好生想想。”
太过宠她!?
德珍死攥锦褥的手又是一紧,唇角却翘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真是不错,原来她所受的这夺子之痛,一切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佟贵妃慨然一叹,道:“德贵人虽说家世欠缺一些,可她容貌才识皆是顶尖的,最难得她还知礼识数,为人又极有分寸。不过这次是有些偏颇了,但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女子有谁不爱惜容貌,何况是德贵人那般的容色?还请皇上体谅。”
玄烨微迟疑了下,道:“朕会待她特别,就是赏识她聪慧,又是个识大体的。等过些时候,朕再去看她。”说完像忽然想起一般,“唔”了一声道:“她既为容貌一事钻了牛角尖,你就让太医给她治一下,看能否将脸上的面斑淡去。”
佟贵妃眼锋掠过映着雪光的窗户,眸中似被一抹冰冷的白光反射,目光骤然一冷,转眼只见她眼角眉梢都透着喜色,已是满脸欣慰笑容的看着玄烨道:“皇上放心,臣妾一定会好让太医治好德贵人脸上的面斑。”
话刚说完,梁九功与张志高躬身进屋,梁九功请示道:“皇上,可是现在摆驾慈宁宫?”
玄烨点头,屋子里立时忙碌了起来,伺候着摆驾离开。
良久,玄烨和佟贵妃携禛儿已乘步辇离得远了,静得出奇的屋子里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伴着一个熟悉的女子喘息声音阁了床帏传来。
德珍手抚上脸颊,很好,并没有润湿感。她撩起了红色床帏,对着刚跑到床榻前,正气喘吁吁的福英,笑道:“这次全多亏了你。”
见德珍脸上露出松快的笑容,福英一怔,随即忙一面挂起床帏一面道:“小许子正在前面的等你,现在天就要大亮了,得趁着这时早些回同顺斋。”说罢便领着德珍匆匆去与小许子会和。
小许子早被玄烨突然驾到吓坏,焦急万分的等着,见德珍安然走来,喜得差点忘了身在何处,赶紧跑了上去,贼头贼脑的四下一望,压低声音叫道:“小主,刚才真是吓死奴才了。”说着似为了逼真,竟还生生打了个寒颤,抖得身上残雪簌簌而落,活像一个雪人般。
见状,德珍心里生了几分笑意,也顺从心意的一笑,道:“别耍宝了,走了。”说完向福英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小许子见德珍笑容开朗许多,心中只道这一趟来得值了,跟着德珍冒着风雪而行。
回到同顺斋,天完全亮了,外边的风雪也更大了,映得窗纸纸愈加通明。
德珍换了家常棉袍,坐在西暖阁的窗下,文白杨匆忙而至,见德珍正凭窗而坐,脸上有明显的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德珍打发了一干人等,愧然一笑:“又让文大人为我费心了。”
听到德珍这样说,文白杨便知德珍已知道今日事情的始末,也不否认就道:“奴才并未使多大的力,福英姑娘才是正真使力的那一人。”说时,见德珍一扫这月来的强颜欢笑,眼底不禁闪过一丝笑意。
德珍转头眺望窗外,声音彷如从万里之遥飘来:“福英为我做的,我不会忘记。可就因有文大人起意让我去承乾宫,不仅让我看见了禛儿,以慰我思子之伤,还让我看见了一直自我蒙蔽的现实。”
“德贵人……?”文白杨一诧。
德珍却转而一笑,看向文白杨道:“文大人不用担心,这与我是好事。”笑着的一句话毕,德珍笑容慢慢敛去,定定的看着文白杨道:“不过还有一事需要文大人帮我……”
一阵狂风突然咆哮而来,呼——呼——的风声,淹没了屋里女子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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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最近大家可能觉得有些虐,但是马上德珍就会一切皆好了。
这两三天不在状态,明日准时9点。实在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