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正站在洛帝身侧的敷宗槿,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洛帝有意无意地走到自己身边了,原来是早已预知了什么,才故意从靖安太后旁走开。【萌妹纸看书必备网站wWw.dashubao.CC】www..com
“你说天下太平,你可知此时千骑大将军为何不在殿中?因为他要替孟康守护边境,防止北祁的来犯!你说哀家一家同聚,可哀家的长子早亡,同思公主又远嫁高罗!你什么都不清楚,竟敢说这是团圆的日子?!实在是岂有此理!”靖安太后愠怒地道。
她怒目圆睁,眼中全是不满,“再说你舒贵人,毫无礼数。未经哀家允许就走到哀家的面前,还穿着一身绣有如此低廉的花草的纱裙!后宫中一切皆有规定,其他嫔妃都穿得端庄大方,你却随心所欲,谁给了你肆无忌惮的权利的?!”
“太后,嫔妾知罪,请太后不要恼怒,莫伤了兴致啊!”舒贵人迅速跪下,浑身哆嗦着,不过是一身衣裳,她根本没有想到太后会这样生气。可是她却不知道,正是裙子上面的萱草惹得了靖安太后的不快。她悄悄地回过头寻找洛帝,投去一个求助的信号。
可是靖安太后早已看出了她的意图,对她更是不满了,“皇帝虽然宠你,但哀家可不会怜惜你。”
舒贵人连忙说道:“太后,嫔妾鼠目寸光,才会这样胡说八道。请太后原谅嫔妾吧!”
洛帝这才走了过去对靖安太后道:“太后,舒贵人生活在深闺,一时说错话也在所难免,求太后原谅她吧。”
舒贵人泪眼模糊地看了看洛帝,又再恳切地望着靖安太后。靖安太后沉默地与她对视着,眸子里却异常冰冷。
“既然皇帝都来为你说话了,那哀家就不再教训你了。你既是这么不懂事,那就自行回去,将皇帝登基后的纪事册认真抄一遍吧。”
抄写纪事册?!洛帝登基足足有十年了,这些纪事册要是全部抄写一遍,那自己岂不是要抄写一年时间?可是看到靖安太后严肃得面容,就知道这是不可违抗的命令了。
舒贵人心里还是十分地害怕,声音都止不住的颤抖。她不情愿,但是太后的命令无法违抗,只能强颜欢笑地道,“嫔妾谢太后教诲。”
不一会,舒贵人就在梅枝的搀扶下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但是一路上,那些人焦灼的目光,似是嘲笑,似是可怜,让舒贵人浑身不自在。
经过了刚才的不愉快,殿上的人的表情都有点不自然,感叹皇家威严,说翻脸就翻脸。明明那么得宠的舒贵人,竟然因为穿着不当惹怒了靖安太后。而洛帝呢,虽然着急,却也不能说上什么。众人都低着头,检查着自己的着装,以防再步舒贵人后尘。
也许是靖安太后感受到了气氛的压抑,她主动地拿起了雕花酒杯,向着大殿其他人说道:“这是用雪水酿的雪莲酿,冰凉可口,最适合夏日喝了,大家都尝一尝吧。”
众人都惶恐地拿起酒杯,做敬酒之势,随后一杯酒下肚,丝毫不敢违背靖安太后的话。不久后,便有赞叹之声从四方角落而起。
“这酒真是好喝啊!”
“是啊,太后赐的酒确实清凉,在夏日喝再适合不过。”
“谢太后赐予此等好酒!”
“……”
太后微微一笑,目光投在坐在景锐侯一旁的季清环身上,“景锐侯妃,哀家记得你对酒有敏感之症,哀家准你不喝。”太后的目光很祥和,笑容和煦,就像一个慈祥的长辈般叮嘱着后辈。
其余的那些小姐们都瞠目结舌地看着靖安太后的举动,又齐刷刷地带着羡慕、嫉妒看着季清环。同样是都城中的小姐,季清环却在参加殿选之后得到赐婚,成为景锐侯的妻子。人人都知道景锐侯是多么优秀和专一的男子,偏偏这个福分是季清环的,怎么能让她们不嫉妒呢?!
而她们所谈论的主人公季清环只是灿烂地一笑,对其他人的低语丝毫不在意。她羞涩地看了景锐侯一眼,向太后回道:“谢太后的关怀和惦记。只是今日这样高兴,臣妾即便不适合喝酒,也决计是要陪太后喝一杯的。祝太后容颜永驻,健康长寿。”
季清环举起了酒杯,景锐侯看妻子如此,也率先举杯道:“太后,不如由臣代替景锐侯妃饮了这杯吧!”他把头一扬,将杯中酒饮尽。
季清环见丈夫替自己挡酒,心中泛起了暖意。人人都说景锐侯自从前一位景锐侯妃死后一直不娶是因为用情至深,但是他现在对自己表现出的明显的维护,说明他对自己也是关心爱护的吧。
靖安太后从头到尾看着这一幕,笑着点头道:“看到你们夫妻二人相敬如宾,哀家也是高兴。”
应珙一直望着那位景锐侯妃,本意却与其他那些小姐不同。她低声问阮祺萱,“那不是殿选时那位季小姐吗?”
阮祺萱也望着季清环,显然已经认出她来了,对于她如何在殿选之后却成为了景锐侯妃很是好奇。“贵人,那位正是季小姐。”
景锐侯保持着温润的微笑,恰如其分地掩盖住眼底的苦涩,心头涌起满满的内疚与愧对,却在转眼望向妻子季清环的时候阴霾全部消失,又变成了季清环熟悉的那个谦和、气度不凡的敷宗槿。
渐渐有人跟着举起了酒杯,大声说了一些祝寿的话语,其他人纷纷跟着动作起来。一时间整个大殿的人都齐声向靖安太后祝寿。最后,一直坐在靖安太后身边,保持着迷人微笑的洛帝也都举起了酒杯,对太后说道:“儿子祝太后寿比南山。”
面对所有人的祝愿,且不论是真心的还是在恭维,都值得让人感动的。靖安太后笑得合不拢嘴,正想要向众臣说话,却看到座位的末尾有一阵狂躁的骚动。一些人渐渐望向座位末尾的方向,先后发生了惊呼声。
不一会儿,一个失魂落魄的女子像跑一般地向殿中央而去。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不久前因为殿内闷热出去吹风的滨安侯夫人。她原本一丝不苟的发髻已经凌乱不堪,一脸惊惧地向前扑着。
有人开始对滨安侯夫人的失态指指点点。靖安太后皱起了眉头,滨安侯是先帝的庶出表弟,早年滨安侯的所作所为卑鄙下作,所以先帝就赐了一个名声不太好的女子给他做正妃。这滨安侯夫人粗鄙的名声早已传遍整个玄郊城了,在殿前失仪也是常有的事。靖安太后目光一凛,这泼妇想在我的寿宴上闹什么花样?!
“滨安侯夫人,何事惊慌?”席上有滨安侯的死对头问道,他们估计也认为滨安侯夫人的泼辣毛病又犯了。
滨安侯看不下去,猛地一起身大喝道:“夫人,你要干什么?!”
滨安侯夫人却像是没有听见,眼神中一片浑浊。她惊骇无比地看着洛帝和靖安太后,腿一软,突然就跪了下去,“皇……皇上!有……有死尸啊……”
不仅是洛帝与靖安太后,其他人的脸色都齐齐一变,有些人还脸色惨白。在太后寿宴上出现了死尸,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啊!这滨安侯妇人也太没规矩了,这样的流言也敢在太后寿宴上说出来!
不一会儿,一个小太监从殿外走进来,他匆忙跑到殿中,“扑通”一声跪下,惊慌地禀报道:“陛下!在彗星湖……发现了一具女尸……”
洛帝的脸陡然变色,厉声道:“发现了你们就将尸体先捞上来,让狱史去处理,这样在太后寿宴上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后宫中经常有这样的情况,主子处罚犯错的奴才,有时会不小心给打死了,有时奴才会因为承受不住辱骂而自裁,所以发现尸体并不是怪事。人人都心知肚明,只当那具尸体是为主子“牺牲”的其中一人。
被洛帝怒骂了之后,小太监想再说话却不敢开口了,只是颤颤巍巍地立在那里。滨安侯夫人吓得花容失色,突然嚷道:“不!陛下!那女人死得好可怕!她……她的肚子被划破了……那些内脏……内脏还挂在肚皮上……还有个未成形的孩子!”
听到这里,湘妃的神色一变,心中泛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她不经意间与玮妃四目相对,发现对方也在同样看着她,只是对方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好戏上场前的兴奋与得意。
底下一阵哗然,滨安侯夫人到底还是撒泼不懂礼,居然敢在太后和皇上面前说出这样可怖的话。看向洛帝,他的脸色阴沉着,布满了狂风暴雨前的乌云。靖安太后的面容也冰冷了下来,目光直直地看着十分失态的滨安侯夫人,像是有无形的刀刃在刺向那神志不清的妇人。
那小太监被指责了之后,一张脸涨得通红,也不知道该不该往下讲。他一咬牙,整个人趴在了大殿上,叫嚷道:“皇上!彗星湖那女尸……是玲贵人啊!”
洛帝猛然起身,气恼地想要将手中的酒杯狠狠地甩下去,但这毕竟是太后的寿宴,又有这么多宾客在场,他不能失仪。自己刚刚才下旨册封的玲贵人,怎么突然就没了?!还是死得那样惨?!
玮妃看了看洛帝与太后骤变得阴沉的脸色,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充满了期待。
洛帝暗暗攥紧了拳头。三个月前的一个夜晚,自己临幸了楚心,后来楚心有孕,还是由玮妃告诉自己的。就在今日一早,不过四个时辰以前,洛帝才在玮妃的请求下册封楚心,也好让皇嗣有名正言顺的身份。可这一切,不过是发生了四个时辰。原本是天大的喜事,洛帝将要迎来自己的下一个孩子了,他还想要在寿宴上正式告诉太后让她高兴的。谁知道?!
只有玮妃知道,洛帝是被自己设计到楚心的屋子去的。当晚二人是睡在了一起,但是却什么也没有发生,是自己让洛帝以为楚心被他临幸过,以便今日之事发展罢了。
既然楚心没有被临幸过,孩子当然不是洛帝的。楚心很早就与青梅竹马的宫廷禁卫萧仁有染。玮妃是故意让湘妃知道楚心与人私通,楚心心里有鬼,不一定敢说出当晚的事。即便她说出了与洛帝的一夜,以湘妃的善妒成性,她只会让楚心死得更惨。
玮妃就是算准了湘妃的杀心,故意事先囚禁萧仁拖延时间。一来磨掉湘妃的耐心,二来让楚心多活一段时间。今日一早,玮妃将萧仁释放,随后湘妃抓住了萧仁。审问之后,湘妃落实了楚心的罪名。而就在湘妃动私刑的时候,玮妃便去清明殿告诉洛帝,楚心怀孕了,他要当父皇了,请求洛帝给楚心一个名分。洛帝一高兴,立刻就拟旨了。
而与此同时,那边的楚心早已被折磨至死。最后湘妃自然要毁尸灭迹,于是命人在楚心的脚上绑了两块大石头,将尸体扔进了彗星湖。为了及时让人发现,玮妃悄悄派人去解开了楚心脚上的石头,这才让出去透风的滨安侯夫人正好撞上……
也就是说,楚心死前已经是宫妃的身份了,加之她怀有龙嗣,杀她的人自然是要冠上谋害皇嗣、扰乱后宫的罪名的。这下就算湘妃不死,也是很难翻身了。
湘妃用力地咬住下唇,渐渐推理出这一切。她愤怒地看向玮妃,对方正朝她露出一个微笑。这个女人,看着那样高贵无暇,用的手段却这样肮脏!她分明是算准了自己会杀了楚心,所以才一环扣一环地设计下去。她没有料到,玮妃竟会在她处置楚心的空当,去求洛帝封妃!而自己就这样毫无疑心地落入了玮妃的圈套!
洛帝的目光变得越来越阴冷,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纷纷感受到了寒意。他彻底收敛起了方才祝寿时的言笑晏晏,重新变为至高无上的天子,“立刻让京兆尹来!朕要知道,到底是谁要谋杀皇嗣!”
此言一出,众人都目瞪口呆了。丧命的人是他们从未听说过的宫妃就已经算了,而且她还怀有龙嗣吗?这下可好了,估计明天他们都不用回家了。
靖安太后从始至终都不知道洛帝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但结合起了所发生的状况,她便猜到了一些,于是向洛帝求证般的问道:“玲贵人何人?”
洛帝强行压住心中的怒火,恭敬地解释给太后听。靖安太后一边听一边缓慢地点头,目光也越来越冷了。良久,她环视了在场的所有人一眼,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彻查!”
靖安太后心里清楚得很,哪里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分明是有人搞鬼。可是这个人却选择在自己的寿宴上动手,真是可恶至极。
正在家中照顾生病老母亲,没能来到寿宴的京兆尹魏光一接到圣旨,就连忙快马入宫。他神色凝重地听了事情的始末由来以后,便拱手对着洛帝道:“请陛下批准微臣检查一下发现尸体的现场。”
魏光为人铁面无私,屡断奇案,洛帝对他信任有加。此时他提出要去现场,洛帝自然会恩准的。只不过这是靖安太后的寿宴,平白无故出现这种事情已经是个笑话了,若是最后查出来是什么身份尊贵的人做的,岂不是丢了皇家的脸面?
洛帝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靖安太后。然而对方却不怒反道:“既然是皇嗣被谋害了,这寿宴也进行不下去了。皇帝,且不要管这寿宴了,将这心狠手辣的人揪出来吧!”
洛帝点了点头,对着所有的宾客道:“各位暂时在大殿中休息,朕要跟京兆尹和景锐侯去看看。”
人群中还有些不满的抱怨,但听到了洛帝那肃杀的音调,看到他那不怒自威的天子脸庞以后,都瑟瑟地缩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一些大臣都自发地提出跟着洛帝去帮忙。一时间,大殿上就剩下了许多女眷,嫔妃们。靖安太后不喜这压抑的气氛,自行回宫休息了,只留下满殿的嫔妃、小姐和夫人。
听说出了命案,应珙并没有表现得过于恐慌,只是稍稍惊讶了一阵子。若是从前,她肯定会心生恐惧,但是此时她望着洛帝一行人大步流星地走出去,自己则端起了面前那杯,靖安太后赐予的美酒,将酒杯拿捏在手中把玩着。
“这本来是个多么喜庆的宴会啊。”应珙感叹着,身后一直在悄悄观察其他嫔妃的阮祺萱回过神来,却没有对她的话有多放在心上。
应珙一直望着那泛白的酒水,微微出神,对于有没有得到阮祺萱的回应似乎不是很在意。这时,一阵温润如玉的嗓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见过婉贵人。”季清环脚步很轻地走到应珙面前,面上始终带着浅淡温柔的笑容。她先是对对方微微福身,再抬头,笑容间掺杂着几丝兴奋之情,像是对与应珙的重逢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