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往回走,街道两旁的酒肆还在营业,酒楼里酒客畅快聊天,声高喧闹,颇为热闹。
更有依红偎绿,粉袖招摇,快活风流的勾栏楚馆,灯火通明,丝竹悠扬。
看着街边那些莺莺燕燕的薄纱遮体,似隐若现,王成眼睛发亮,将手里的折扇啪地一声合起,转身对李玄道:“不如我今晚就带李兄先开开胃吧。”
李玄来不及说话,就被急吼吼的王成拉进了旁边的一栋名为彩蝶袖的青楼。
只是临近这座灯火通明的“不夜城”,一股浓重、纷杂的呛人气味便扑鼻而来。
一位风韵犹存的老妈妈迎上来,咧开被胭脂水粉画的雪白的脸,热情的招呼,“哟,这不是王公子吗,几月不见,小翠可是想你的紧啊,茶饭不思,人都清减几分呢。”
王公子早就是勾栏常客了,扔给老妈妈一锭银子,道:“一间上房,然后请小翠来抚琴。”
老妈妈“哎哟”一声,双手捧住银子,心花怒放道:“省得省得,您先上楼,我这就差人去叫小翠姑娘。”
然后一位仆人便带着王成,李玄则跟着王成一起上了二楼,来到了一间清雅房间。
“王公子稍等,小翠姑娘稍稍打扮一下就过来。”仆人恭敬道。
王成摆手,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仆人走后,王成提起桌上的茶壶先给李玄斟茶,然后再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先端起来闻了闻,再浅尝一口,点点头,道:“李兄尝尝看,这茶不错。”
李玄哪懂茶道,在山上都是喝山泉长大的,不过还是端起来尝了一口,但没有评说罢了。他有些无奈道:“王公子领我一个修行的方外之人来这烟花柳巷怕是不妥吧。”
王成却道:“这有什么,相传有位烟花道人可是日夜流连在这温柔乡中的。”
“哦,是吗?”
李玄好奇,道人修行,虽然侧重修身证道,但修心也不可马虎,反而要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才能道心坚固,在境界上节节攀升。这要是流连花丛而不自警,假以时日,道心动摇,甚至崩裂,百年修为可就一朝散,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凄凉境地啊。
王成丢了一块果脯进嘴里,道:“这可不假,据说由于那道人太过离经叛道,还遭到了国师的法旨申饬呢。不过依然没起作用,烟花道人依然我行我素。最后听说好像是在除一只千年大妖的时候强行请神,经脉断绝,七窍流血而死了。由于他的大义之举,护道有功,国师不计前嫌,还特意下法旨,在龙虎山的香火殿里设了他的排位呢。”
李玄心驰神往。
不是羡慕他的风流不羁,也不是羡慕这位烟花道人死后能进入道教除了武当山外的另一圣地,龙虎山,享受香火。
他羡慕的是道人除魔卫道的这颗道心。
嘎吱。
一声轻响,门被推开,然后一位绿衣娘子走了进来。
女子看起来只有二八年华,容貌绝佳,身材窈窕,尤其是那一双秋水长眸,真是勾人的很。只看一眼,就让李玄心神一晃。
他赶紧瞥开目光,心道此女果然不愧是生在这勾栏里的人儿,妩媚天成啊。
女子先行礼,然后开口,声音清脆悦耳,“奴家小翠,拜见王公子,拜见道长。”
或许是王成读书太少,完全没有一点儒家子弟的那种“正经危坐”的君子风骨,早在小翠进来的一刹那就失了魂,眼睛盯着小翠移动,痴笑道:“小翠娘子,快坐快坐。”
小翠朝王公子点头,再对李玄点头,这才坐下来。
王成给女子斟茶,笑道:“几月不见,小翠娘子可是越来越貌美了。”
小翠矜持微笑,道:“王公子过奖了。小翠一个风尘女子,早就人老珠黄了。”
“怎么会!”
王公子立刻将自己学的那些赞美女子样貌的诗词统统搬过来,只为博得美人展颜轻笑。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王公子的一番卖弄学问后,小翠姑娘终于以手掩唇,轻笑了几声,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让人如沐春风。
“王公子今晚想听什么曲儿啊?我最近新找了一位谱曲师傅,得了一曲好词,不知王公子可有兴趣?”
掩住笑意后,小翠问道。
王公子立刻道:“求之不得,荣幸至极。”
“两位稍等。”
小翠站起来,先屈膝行礼,然后过去坐到一旁的一架古琴后。
她先是伸出白玉手指拨弄几下,立刻传来悦耳的旋律。
接着,小翠才开始抚琴,唱曲。
琴声悠扬,歌声悦耳,互相应和,天籁之音。
然而只有王公子能有如此雅兴来欣赏,并且右手食指还一下一下的在桌子打着拍子,摇头晃脑的,很投入的欣赏着小翠姑娘的弹唱。
李玄对音律则一窍不通,他除了偶尔闲来最无聊了,会去山顶吹吹风,看一看如女子行走时儒裙摇摆一样的摇曳树木,再就只剩下枯燥的修炼一事了。
而且他师傅也不像某些道教高人那般风流写意,不仅道法高深,而且雅人深致。老道士完全就是一个焚琴煮鹤,还勾搭寡妇的俗人,自然而然的,作为老道士的唯一徒弟,李玄当然也就没那么高雅的情趣了。
所以听着小翠的绝妙演奏,他也就只是觉得好听而已。
一曲停,余音却绕梁。
“啪啪啪。”
王成一脸迷醉的鼓掌,赞不绝口,“小翠娘子的弹唱可真是一绝啊,就算是府里,也没能与你相比之人啊。”
小翠微微一笑,低头道:“多些公子夸赞。”
李玄不懂这些,就只好在一边吃喝,而王成的注意力早放在小翠姑娘身上了,把他抛到九霄云外云外了。
倒是小翠突然看着他问道:“这位道长,您觉得小翠演奏的怎么样?”
“啊?”
被突然点名,李玄先是一愣,然后丢掉手里已经喂到嘴边的花生,尴尬道:“山野之人,不懂不懂。”
小翠却不依不饶,道:“感觉如何?”
李玄这下犯难了,抓耳挠腮的,惹得小翠姑娘都有些笑意了,才想起了一句师傅曾今夸赞某人的话,道:“横看成岭侧成,最是迷人了。”
小翠顿时羞红了脸。
王成则一脸吃惊,不可思议的看着李玄。
李玄不明所以,挠挠头,这是咋了?
殊不知这是老头子当时想起了一位胸脯沉甸甸,就像是硕硕累果压弯了腰的谷穗一样的一位风韵女子才说的话。
闹了笑话而不自知李玄一脸茫然。
王成只好凑近了小声告诉他,道:“虽然这是一首绝妙诗句,但是送给姑娘,却有些轻薄了。”
“咋会?”
李玄吃惊。
王成眼神瞥了一下小翠的胸脯。
李玄看去,果然是不一般的风景啊。
李玄红着脸尴尬起身,对着小翠姑娘拱手道歉,道:“小道不懂诗词,胡乱拿用,唐突了姑娘,还望包涵。”
说完,李玄心里已经将他的那位不正经的师傅骂了几十遍了。
小翠大方起身敛福,道:“不敢。”
小翠不知是不是在这烟花之地呆久了,已经能做到“心如止水”的地步了,之后依然话语得体,行为大方,好像没受到丝毫的影响。
然而李玄则紧张异常,碰到小翠的问话,都会斟酌再三,才回答,有的不懂,就直言,不再不懂装懂的闹笑话了。
两人呆了大约一个多时辰,然后在楼里生意最旺的时候出了楼回家。
王成意犹未尽,一路上对小翠姑娘的不管是才艺还是美貌,都作了一番如先生“校考”一般的形容。
李玄不知是不是见过的女子太少,或者又真是“不懂风情”,对他形容小翠的华丽词藻以及各种引用的诗词歌赋,都没多大感觉。
两人走远,一位绿衣少女从楼里奔奔跳跳的出来,相貌平平,个头不高,大约如十五六岁少女的身高。她先是看了二人的背影一眼,然后一路往城北而去。
那里,是北山寺的方向。
两人回到王府,却大吃一惊。
王府后院,火光冲天。
两人赶紧快步进府,院子里下人们早就乱做了一团,好在有老管家声嘶力竭的呼喊指挥,才能井然有序的组织人手灭火。
王员外一脸怒意的坐在大厅,衣衫不整,略显狼狈。
王成一进门就问:“爹,你没事吧?”
王员外摆手,看了眼李玄,尴尬一笑,道:“没事没事。”
王成又问:“这好端端的,怎么会走水呢?”
王员外脸色变冷,一拍桌子,哼道:“还不是这群下人,真是下贱东西,竟然在守夜的时候打盹,打翻了手里的灯笼,才酿成了如此大祸,真是该杖毙,拖出去喂狗!”
王员外显然是真的动了怒火,不然也不会当着李玄这个外人的面如此。
李玄听了王员外的说辞,却皱起了眉头。
事情不应该仅此而已。
此时已经九月下旬了,虽然是“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天气,但是在这深宅大院,走水起火又怎会发生?
大户人家尤其注意天灾人祸,所以每到这些季节,不管是主人还是管家,都会特意叮嘱家丁,做好防范工作,一旦发生,肯定会牵连甚广,甚至有几人掉脑袋。所以大户人家的走水,很少发生。
李玄抬头看天,乌云遮月。
不是好兆头。
他没有对王员外说出心里疑虑,独自一人来到后院。
王府家丁众多,此时已经灭火,只剩下依旧散发出灼热气息的残墟。
李玄眉头展开。
一切正常,毫无玄机。
老管家走过来,道:“李道长,这里杂乱,您还是早点回去吧。”
李玄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老管家目送李玄走远,转头对一个家丁呵斥,“赶紧再去打水,一定要彻底灭火,不然小心你们的皮。”
说完,老管家走到一边,踩过一滩泥水。
泥水四溅,露出一个三角物件,然后又被泥水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