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高林和宁蒙蒙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一个不再是那个腼腆害羞的男生,一个不再是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女子。
此刻的他们,像猛虎、像饿狼,更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不断发出嘶吼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攻击着聂道士和张道士。
没有了符纸和桃木剑,就好像士兵没有了武器,怎么能上战场?
纵使张道士和聂道士已经使出浑身的力气,仍是抵挡不住来势汹汹的高林和宁蒙蒙。他们的脸被他们锋利的指甲划破,身上多处被划出血淋淋的伤痕,皮开肉绽,很是恐怖。
他们半跪在地上,眼睛里仍散发着凶狠的光。
聂道士“哈哈”大笑:“顾白语,就算今日我们兄弟二人被你杀死在这里,死后我们的魂魄依然会找你算账。自古邪不胜正,你本不该存在这阳间,可你却偏要逆天行事,你终究不会有好下场的。”
“邪不胜正?”顾白语喃喃自语,抬头望向夜空,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总有一种感觉,他说这几个字的时候,带着嘲笑的意味。
他说:“谁是邪?谁是正?你们以为自己穿着道袍,就是正吗?那些被你们害死的无辜的人,他们做错了什么?你们凭什么决定他们的生死?”
聂放仍不知悔改,强辩道:“还不都是因为你!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你,我们就不会想尽办法来对付你,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无辜的人牺牲。”
“呵呵!”顾白语笑了两声,走至他们跟前,蹲下,一把掐住聂放的脖子,“就算这个世界上没有我,还会有其他和我一样的人存在。你们只是在为自己的丧心病狂寻找借口罢了,真的是为了对付我,还是为了满足你们的虚荣心,除掉我,扬名立万?”
聂放的眼睛充满了血,红的可怕,他像个十足的疯子,竟然哈哈大笑:“就算我想扬名立万,就算我们是为了自己,可人们依然崇拜我们,而你呢,你敢让别人知道你是鬼吗?啊?”
顾白语没有回应,就那么掐着聂放的脖子。
即使看不到他的表情,我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巨大的愤怒之气。
他冷笑两声,拽着聂放和张道士的衣领,将他们拖到门口,正对着我的方向。“跪下!”
他们两个说什么也不跪,“砰砰”两声,顾白语在他们的膝盖弯处狠狠踢了两脚,两个人当即跪下,连爬了两次,都没能爬起来。
然后,顾白语摁着他们的头,让他们对我磕了三个头,才把他们松开。
顾白语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径直走进屋子,似乎对外面的事情再也不关心了。
而当他离开之后,高林和宁蒙蒙一下子扑到张道士和聂道士身上,我只看见一团黑雾萦绕,等黑雾渐渐散去时,他们两个已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高林和宁蒙蒙杀死张道士和聂道士之后,缓缓飘到顾白语身后,躬身道谢。
他们又恢复了自己原本的样子,男的腼腆,女的羸弱。在他们的双眼中,闪动着晶莹的泪花。
从他们的反应中我大概猜到了,不是顾白语吞噬了他们,而是他们一直藏身在顾白语身体里。
等待时机,为自己报仇。
如今大仇已报,他们感谢过顾白语之后,双双消失在黑暗的夜空中。
屋子里面一片狼藉,外面又何尝不是。
我怎么也不会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我的脑子像高速飞转的马达,一刻也停不下来。
突然,胳膊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疼的我不由得叫出了声。
我都没看见顾白语是如何出来的,就见他已经出现在我面前,抬起我的左手,这时我才发现,手指上的黑雾竟然蔓延到了胳膊上,而且,正在以缓慢的速度向上移动。
顾白语一把将我抱起来,往我家的方向走。
我还在担心张道士和聂道士的尸体怎么办?陈伯老两口怎么办?正说着,顾白语冷冷地瞪着我:“先管好你自己再说。”
明明是关心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总让人觉得冷冰冰的。
但是,我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这种说话方式,打从心底就觉得暖洋洋的。我乖乖地闭上嘴巴,任由他抱着。
他的怀抱是这样的宽厚结实,就像那日在梦中他搂着我时一样,让我觉得倍感安全。
我将我放在床上,用针扎破我的手指,从指尖挤出几滴血,滴在碗里。
血是黑色的,融化在水里,一碗清水就都变成了黑色。
紧接着,他竟然一仰头,将那碗血水喝了下去。
“你干什么?”几乎是本能的,我惊叫出了声。不是说人的指尖血是纯阳之物,能克制鬼魂吗,他怎么还敢喝我的指尖血,不要命了吗?
顾白语一口气喝完,才说:“蠢女人,舌尖血是纯阳之物,指尖血可不是。我现在还没有好的办法能把那鬼婴从你的身体里引出来,只好将他渡一部分到我身上,你暂时是安全的,但是记住,一旦身体有任何异样,一定要告诉我。”
我点点头,鼻子莫名一阵发酸。
顾白语让我好好休息,他去把张道士和聂道士的尸体处理一下。
他走后,我的眼泪终于止不住流了下来,是高兴,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感受到除了母亲之外,第二个对我这么好的。
我辗转反侧地回忆着从我认识顾白语以来的点点滴滴,他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冷冰冰的,但心地其实很好,要不然他不会帮高林和宁蒙蒙。可他有时又是那么的不近人情,高二爷家那些惨死的小厮,足以说明他的冷血无情。
他总是叫人捉摸不透,心里在想什么?
正想着,顾白语竟然又回来了,他很平静地说张道士和聂道士的尸体都不见了。
我“啊”了一声坐起来,被他狠狠瞪了一眼,又赶紧乖乖躺下。
他命令我不许多想,赶紧睡觉。
娘的事情已经令我筋疲力尽,我也的确很困了,闭上眼睛,没多大功夫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很踏实,一直到陈伯老两口子来我们家。
我醒来时,陈伯正说着一大堆感谢的话,还说要杀猪宰羊,宴请顾白语。
正说着,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响起,很多的村民涌进我们家里,管顾白语叫顾大师,请他到自己家里看看。
村民们七嘴八舌,每个人都带了好些东西过来,争着抢着,好像生怕顾白语跑了似的。
我看到顾白语一直冷着脸,想起昨晚聂放说过的话,忍不住走过去,劝慰着让村民们先回家去,我们暂时还不打算离开这里,谁家有事,尽可以来我们家找顾白语帮忙。
村民们听我这样说,终于渐渐离开。
然而,等他们走后,顾白语却冷着脸责怪我:“谁让你擅自替我做主了?你忘了这些人是怎么嘲笑你了吗?忘了他们是怎么排斥你们家了吗?”
没想到,他是因为这个责怪我,我怎么有种窃喜的感觉呢。
我强忍住笑脸凑到他跟前,说我只是想和村民们搞好关系,毕竟以后还是要回来给娘上香的,假如我不在的话,村民们也会看在我们的面子上为娘打扫坟墓。
顾白语瞪我一眼,不再说话。
他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我心里高兴的不得了。
顾白语不吃饭,我吃早饭的时候,他就坐在我对面,静静地看着我吃。被他那样看着,我连饭都不会吃了,只好找些话题来聊,问他张道士死了,那些怀了鬼胎的孕妇怎么办?
顾白语回答:“是时候救她们了。”
听他这样说,我赶紧端起碗将饭往嘴里扒拉,正吃的得劲,门外突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是乔沛家不?”
这声音听着很耳熟,但就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我放下碗筷去开门,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时,不由得一愣。
来人竟然是疯老头,算下来我们不过也就见过两次面而已,但我却有种很亲切的感觉。
我赶紧把他让进屋子,细细打量着他,不疯了,除了衣服脏了点,看上去与常人无异。
我问他怎么会找到我们家?
疯老头脸上的表情登时变了,哀叹一声:“我是受人嘱托,才来找你的。”
“受谁嘱托?”
“高老爷子的女儿,高连枝。”疯老头回答。
提起高连枝,我是很有印象的,当初在高二爷子家里时,高老爷子要杀我灭口,高连枝苦苦为我求情。后来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她就一直没再出现过。
如今再提到高连枝,却是她委托疯老头子来找我,一定是她家里出了什么事?
我连忙问,高连枝怎么了?
却在这时,顾白语从里屋出来,疯老头子看到顾白语,表情僵了一下,而顾白语却是没什么表情。
我知道这疯老头子也是有两把刷子的,肯定看出来顾白语不是活人,但他并未直接拆穿,反而朝顾白语微笑着点点头,和张道士还有聂道士他们完全不是同一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