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中不断的翻搅着黑暗,夜魔被揉进天空的怀里,海水也跟着被渲染成深渊,神像的半身被海浪扬起,被黑暗遮盖的脸哀恸而悲凉,巨大的身躯在一瞬间圈住神迹的一边,猛地将女神夏娃的身体蜷起弯折的角度,碎石稀落的沉入海底,留在空洞的泡沫而巨大的回响,锋利而恶毒的牙齿深深的刻在女神的身躯上,巨大的沟壑上溢出殷红的鲜血,无数瘦小的肉团随着神像的开膛破肚流淌而出,汩汩的粘稠的汁液粘结着一个个夭折的【猩红使】的胎体,发出吱吱呀呀的嘶鸣,像是一棵骤然贫乏古树在枯枝拉朽的喧闹挣扎。巨大的蛇身穿过波光粼粼的海面,光滑的鳞片上刻满了黑色的纹路,它的头颅带着锋利尖锐的棱角,幽绿的双眸凝结着整个世界的污秽。
他终于醒来,在这个帝国与地域即将沦为魔鬼的深渊之时,他披着黑色的斗篷,穿着骑士的银色长靴,深情款款的像是这个世界怒吼最后的愤怒。他是最后一个神袛,也是新纪元的第一位神袛,他知道,最后的开始,即是结束。
属于希斯里的神迹才刚刚从荒芜晦暗的黑暗里,苏醒光明。
他是凌风,是烬火,是冰霜,是广袤的狂野,他来自一个时间无法企及的神迹,他将指尖的光泽泯灭灰寂,他将在骸骨残尸中诀别过去,他将踏在命运的颧骨之上,嘲讽落寞的放干神袛的最后一滴鲜血。在诸神黄昏之际,没有人知道命运究竟是什么,即使是伟大的命运女神,也只能兀自叹息。人们常说过去代表着未来,而未来之后的世界就尤命运来安排。一切自有神的意志所安排。但希斯里此刻的新生,让他面对血海尸堆的时候不在恐惧,也使他明白了,【神迹】究竟是什么样的废墟。统治者凭借自己的谬思去创造不属于世界的神迹,也通过这个不存在的圣地来蒙蔽高尚的人的双眼,来断绝他们对君王的顾虑,让他们对神权有所恐惧和警觉。然而这些已经无所谓了,希斯里安静的伫立在骸堆上,被风化的尸骨在冷风中穿透出呜呜的笛声。他抬头仰视着那只庞大幽暗的巨蟒,沾满了海底淤泥的鳞片被尸骸划破染红了海水,“耶梦加得。”希斯里暗自忖度,他听过关于神塚之下的故事,那只掩藏在诸神黄昏整个巨大故事帷幕之下的怪物。第二次的末日之战,即将来临。辉夜笼罩曙光,尸骸埋葬旧梦。
【帝殿】
安妮娅紧紧攥住路西法纤细的双手,不断燃着烈焰的发丝一点点的逼近他酷寒的手指,他低下头俯视着安妮娅清澈的双眸,那枚明晰的眼像是火山中兀自冰冷的鹅卵石,光滑而锐利的表层透着丝丝晶莹的银丝,如同那些惊为天人的巧匠手下精致的艺术品,又只有神的工艺能造出这样完美的瞳孔,她的每一道视线都带着浓浓的焰火,鲜血从路西法被灼烧的伤口淤积成一团,他甚至忘记了再去注意自己的伤口。“看来命运之神眷顾了你。”他说,他轻轻一拉,似乎很轻松的便将手臂从安妮娅用力蜷住的手掌中脱离,“这场战役中,神站在了你的那一边。”他将长袍掩盖住狰狞的伤口,挡在了塞莉娅的面前,“荆棘王座的位置,今日恐怕是难以争抢来了。”他对着塞莉娅的面庞微笑,似乎在对她表达歉意。“荆棘女王,看来你要等上一段时间,命运会给所有受尽苦难的人予以补偿的。”路西法的身上散满了密密麻麻的纹路,金色的魂路不断的流转,他健硕的胸膛上刻满了斑斑驳驳的光线,他将手挥向伽那的尸体,等到卡农和安妮娅注意到他的异常举动的时候,已经不及做出进一步动作了。“所有杀死心爱人的利刃,都将被余毒的血涂抹成作恶的圣器。”路西法看着他们不知所措的脸,将长矛从伽那的身体上撕扯下来,血液在锋利的长矛上融化成粘稠透明的汁液,流淌在每一处刀锋的裂纹之间,又凝结成了薄薄的一层冰霜,渗透进寸寸罅隙。“它将成为杀死主神的朗基努斯枪,它将代表一切猜疑,妒忌,仇恨,讽刺,恶毒与争斗,它将代表世间的冰火地风,代表一切的愤怒与神权对决,而你们,终将被怒火与冰霜,飓风与碎石,埋在暗无天日的深渊中。”“记住我吧,这将是你们最后的朝圣。”
【灵魂之域】
乌尔德凝视着远处苍茫雪山的一角,巨大模糊的光影在吞噬着漫天迷茫的雾和视线,映射出磅礴闪动的银色光源。她身上的黑色纱裙像是一棵皑皑雪原上枯萎的树,干瘦纤细的身躯静默的伫立在一片朦胧的,被新雪结晶掩盖的秽迹里,她望着一片片低矮的山峦岛屿,望着衔接在一起的参差不齐的河流,表情凝重的沉入荒芜的深渊之中。
贝露丹迪走过去,轻轻将下巴搭在乌尔德的肩膀上,眼睑掩不住双眸黯淡的光,她的瞳孔中似乎含着冰冷的水滴,圆润清澈的映射着深渊冗长的黑暗,无边无际的漫长吞噬着繁荣与富裕。“请告诉我,如果【诸神黄昏】再次发生的话,是否又会迎来持续的荒芜与惶恐,持续的瘟疫与灾难生灵涂炭,魂源【造梦】的恢复遥遥无期,世界将陷入无尽的朔暗,日月将被吞噬,那么如今的【命运之网】,我该怎么继续下去。”
乌尔德扬了扬头,用下颔指住远方冗长的深渊裂缝,生硬沙哑的声音带着苍凉与悲怆,“不要紧的,过去的经验常常告诉我们,不要为现在的困境所担忧,在希望的火种未泯灭于【中庭】之前,神袛的命运都不会发生改变,即使是现在的路西法,也不过只是个拥有神迹的人类而已,他早已没有了退出众神殿时的神祇的能力,要知道,他只是个堕落的大天使,而非天命中的英勇高尚。”“如果发生了命运之外的事情呢。”贝露丹迪似乎坚信着,事态将与命运之轮背道而驰。“那我们只需要静默的编织好每一个神祇的命运,然后在结束的时候,剪断他们原本不再属于时间的生命。”诗蔻迪摇了摇头,身影像是恍惚不定又生长缠绕于浓雾中的风沙,黑色的面纱遮掩着她的表情,她颦起眉头表情像是愤怒又像是悲怆,她不带一丝感情的事情与贝露丹迪截然相反,她不同于双唇上燃着旺盛的火焰的她,她的声音带着刺入骨髓的尖锐的冰冷和疼痛,搅动着浑浊的世间一切命运的发展,“我的纸卷上会记录下死亡的人的名字,无论是神祇还是人类,他们终将改变也阻止不了命运之轮的碾压与前行,我们没有权利改变一起即将发生的灾难,一切都在冥冥之中刻下了罪孽的先兆。”“【过去】与【现在】之神,你们也比我更加清楚,死亡的镰刀一直被架在诸神的脖颈,这是连冥王与死神都无法决定的事,而是由我们的【造梦】,也就是生生不息的【生命之树】,他们人类口中的圣母【夏娃】的命运,所决定的,所以如果人类能够挽救其他中庭分支的【夏娃】,或许,【诸神黄昏】就不会来临。”诗蔻迪的长袍摇曳的像是道鬼魅的影,她知道她说的已经够多了,她已经告诫了世人一切,罪恶的起源,就在于那些自以为是的神使所无休创造的灾难,她的声音空旷而明亮,像是要唤醒整个世界的光亮。“上帝赠予你一簇火苗,你燃烧了灰烬留下荒芜。上帝赠予你一池清泉,你干涸了流水留下潮汐。上帝赠予你一片旷野,你除光了油绿留下沟壑。上帝赠予你一抹暖风,你呼啸了苍凉留下唏嘘。上帝送给你一束鲜花,你枯萎了馥郁留下荆棘。上帝赠予你一面镜子,告诉你善良的伊始。你打碎了精致,走向深渊的秽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