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士们挥动着长鞭抽打着陷入泥潭里的马车,使得整个灰暗的空气中弥漫着阵阵哀嚎,那是马匹惨叫的声音和兵士齐力的动响。
“快,快......”一名军士指挥着兵士加快马车出泥潭,一边喊道:“快些加紧,熬过这一关,前面就是平坦大道了,否则大雨将这低洼处淹没,我们都会被困在这里。”
大雨依旧倾盆而泄,兵士们“齐呦呦”的口号在喊着。那被大雨打湿的面部,随着汗水一起向下滑落着,盖过了那本就累的苍白的脸。
马鞭“啪啪”作响,又惊起一阵马呜声。
“快些将出泥马车上的木箱卸下,绑紧绳子拉后面泥潭中的马匹,时间刻不容缓,兄弟们加紧一些。过了这遭,前方我们安营修整,补充食物!”
又是一番催促声伴随着雨落声响起,却是给了兵士们足够的动力。
面色发白的军士们早以被这夏雨给冲的精疲力尽了,但听到“前方修整,补充食物”这句话时,突然兵士们就来了力气,一股作气的就去推泥潭中最后十几辆马车。
“真它娘的活见鬼,这官道上也会有这么难走的路,这一方知州也是个窝囊废。”一名兵士愤愤不平的叫骂着,但却不忘继续使力。
“都省点力别抱怨了,这雨也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副将崔进在一旁叫嚷着,提醒着兵士们快些使力。
又一阵阵齐呼和一阵阵嘶叫,那泥潭中剩下的十几辆马车终于拔泥而出。
“哦,哦......”全军一片翻腾。
大军拔泥潭而出,接着就进入了一片平坦大道,虽地上泥泞,但相比刚才要好走的太多了。
全军赶着马车继续往前,好快点离开这一片低洼之处好到前方进行修整。
平坦大道行了一会,也不知怎的,此时的雨突然就小了起来,仿佛和前一刻钟的世界格格不入。
遍地青草掩住了长年无人通行的官道,翠绿中带有些凄凉。
这官道乃是多年前已荒废了的,因为此处离湖泊较近,常有水漫道路之像,所以官府将这原先的官道改到了它处,要不是时间吃紧,大军也不会选择这条近一些而荒废的官道行军。
此处正是淮南西路的光州地界,前方不远处便是香山之地。香山以香山湖而闻名,但此处虽有好听的名字,却地势很不平坦。加上炎夏多雨,使得全军热一会、冷一会的感到身心疲惫,所以拖缓了行军速度。
“报!”斥候探路回报,半跪身姿的向主将余常义报道:“将军,大事不妙!前方十里处的官道已被大水淹没,我们过不去了。”
“什么?”余常义大惊失色。
“将军,前方道路已被大水淹没,我们过不去了。不过......”士兵神色中透着奇怪,但却想不出哪里怪,只能吞吐着不知是说,还是不说。
“不过什么?”余常义问道。
“那湖岸离道路也有一段距离,虽是低洼,也不至于漫过官道,或许是前方雨下的大了些,才会导致这官道被淹。”
余常义点了点头,望着这大雨倾盆心中有些萧条。
雨水将前方道路淹没,成为了一片湖海,而后方刚出泥潭的路现也是大水涌进,使得大军被前后夹击着,这一消息得到后,怎能让余常义不感到痛心和失望。
“周边还有路可通吗?”余常义问询着斥候。
“禀将军,周边数十里都连山体丛林,看样子是没有路可通了。”斥候也是暗黯答道。
余常义又一次大失所望,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用迷离而又绝望的眼神观望着远处环境。
“我说的吧!真它娘的活见鬼,这官道虽荒废几年,但也不至于这般,这真是一方知州的悲哀啊!”方才那名愤愤不平的兵士再次叫骂着,却被余常义一个凶目给瞪了回去。
“传令各斥候,这方圆十里处再探,看看有没有一线生机。”
“领命!”
斥候领命而去,只留一群垂头丧气和不知所措的将士原地而立。
“支二十处大帐,十处躲人,另十处栓马,我们原地补充干粮养精蓄锐,待前方寻得出路我们再拔营上路。”余常义的命令再次响起,众兵士领命而作。
“将军!”忽一名士兵一旁说话道:“我们不如在此修整过夜,明日等天好一些再赶路不迟。”
“你懂个屁!”余常义严厉喝道:“你丛军多年,怎不知深处险境时万不可被束缚住,否则大水袭来,漫过平地,你我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那名士兵闻言一愣,惭愧的憨笑着退了下去。
忽闻,远处一身影蓑衣正高唱着渔歌朝这边走来。只见那身影魁梧,步伐矫健,肩扛一根长杆,右提一个竹篓向大军缓缓而靠。
那蓑衣人影开始见大军也是一愣,旋即又迈开了步子朝大军而来。
余常义只觉那人怪异,但转念一想,此山野多猎户渔翁,这里出没着他这样的身影也不足为奇。
“站住!”前方一名士兵尽责的喝令住了那蓑衣人,强调道:“后方大军押运物资入此,你胆敢再靠近一步,我定将你以盗贼的名义斩杀。”
“这位军爷,此路是我回家必经之路,我不从此过,还能从哪过?”蓑衣人鞠躬点头的向那名士兵恭敬道:“小老儿乃是这乡野村夫,朝阳未出时便提篓而出垂钓,可没想雨至挡住了我回家的心,再看此时雨向没有停下的迹象,我才不得已拼命赶回家中,若是不然,大水淹没此处荒野,我怕会陷入困境之中,还望军爷行个方便,允我穿过这里,多谢!”
士兵一眼望去一愣,他没想到那魁梧的身影下是个健壮的老头,这让他有些诧异。但虽为吃惊,也算是个合理举像。
“我岂知你是不是盗贼探子,若是途生变顾,我可担待不起,你还是快些绕路而行吧!”
“这,这怎可?这方圆几十里就只有这一条道,你难不成让我翻山跃领多赶几十里的脚程不成?我这一把年纪的,怎还敢穿山而过,这岂不是要了我老命了吗?”
“这,这......”
士兵听到蓑衣人的话后也是哑口无言,因为他知道此人说的对,但是后方物资贵重,不得随意让外人穿行,若是让心鬼之人探到物资动向,怕是途中会多生变故。
一时间,士兵也是不知如何是好,正要回传通报余常义时,就见他正大步朝这边走来。
“将军......”
“我已知晓。”
还未等那名士兵报告,余常义就抬手打住了他的禀报,因为任谁都明白这蓑衣人一定是赶路经过。
余常义行上前去对那蓑衣人问道:“老人家莫慌,莫怪。因我大军押运物资行迹此地遇水阻路,不得已才占了这道路,方才这名兵士也是令行职责,才将你喝止此处,不知老人家这是要赶往何处啊?”
蓑衣老者见领头将军站在自己的面前,忽然神情变了,因为看到这一身官威之气的余常义而神情变得有些胆怯了。
蓑衣老者停顿片刻,接着恭敬的回道:“回这位将军的话,小老儿垂钓误时,见雨至,怕这雨不休止被困,所以才想拼死赶回家中,小老儿家住后方十里处的信阳村。”
“哦?”余常义上下打量了这蓑衣老者一遍,开口问道:“老人家原来是信阳村之人,我军之前才从那里经过,不知老人家贵姓啊?”
“小老儿姓黄,卑名阿郎。”蓑衣老者恭敬的答道。
“原来是信阳村的大姓人家啊!失礼失礼!”余常义得知眼前蓑衣老者回话,心中也是相信了几分,但又不敢全信,于是便又问道:“不知村落之中是否都为黄姓?”
“村中姓杂,黄姓为大,另外还有裴姓和罗姓居为其次,谢姓排末。”蓑衣老者施之一礼,又是恭敬回道。
余常义听完也是点了点头,他之前刚从信阳村而过,昨夜即驻军在信阳村外,向村民取水时也有打听过此处,所以他自当知晓这村中姓氏。见这蓑衣老者答话无误,便也就放他过行了。
蓑衣老者战战兢兢的迈开脚步从军中而过,但没走几步,便又被余常义叫住了。
“老人家还请留步。”余常义忽然叫住那蓑衣老者,使得老者一惊,急忙回转身子不知所措。
老者自然是害怕的,因为他知“官”字了得,不敢轻惹,这一叫,他也不知是所谓何事?
蓑衣老者有些惊慌,但还是恭敬的问道:“不知将军还有何事?”
余常义说道:“老人家莫怕,我只是想问问你这通往前方的道路已被水淹没,不知这周边还有何路可过?”
蓑衣老者闻听将军有此一问,心慌也是转淡,犹豫了一会便脸挂怯色,接着便摇了摇头吞吐道:“这个,这个......”
余常义见这老者有些吞吐,忙问道:“老人家这番吞吐是为何?是否知道还有其它路径?”
蓑衣老者轻微的点了一下头,叹息着说道:“唉!小老儿道是知道有一条路可绕过此地,并且离新修官道还近一些,但我却不能说,怕是害了你们。”
余常义听老者这样一说,心中也是一惊,忙问:“老人家此话怎讲?莫不是那路陡峭难走?”
蓑衣老者摇了摇头说道:“路道不陡峭,但却难走。那里名叫‘鬼蜮风巢’,传说那里大风吹动沙石长年不止,像似‘鬼蜮’一般恐怖,并且里面还住着一位漂亮的女鬼,但女鬼虽艳,却是夺人魂魄,吸人精血,所以叫做‘鬼蜮风巢’,怕是你们这些人过不得啊!”
“你这老头,休得在将军面前道那鬼神一词,我们将军......”
“闭嘴!退到一边去。”
士兵还未说完,便被余常义给喝止住了,搞的那士兵的脸上是无比的尴尬。
余常义闻听老者此言开始心中一颤,接着便来了精神,忙问道:“老人家说那路径有鬼?可有凭据?”
蓑衣老者苦笑一声回道:“老者没有凭据,但这附近之人都知道那个地方,曾有十几名猎户误闯其内,最后只有一个人活着逃了出来,但不久也就死了,另外这里也有传说,说是以前有许多人误进那里,却没有一人活着出来。”
余常义一听顿感吃惊,又问道:“那我从信阳村过,却从未听人说起过那‘鬼蜮风巢’。”
蓑衣老者回道:“那里是个不详之地,村民闻之恐慌,哪还有人敢提那个地方,若不是将军问起,小老儿断然不会说的。”
“那地方在哪里?”
“右前方五里处有一陡坡,过了陡坡便入一片密林,穿过密林便就到了那个地方。听说那里是两山之涧,路道狭窄,风呼不止,过‘鬼蜮风巢’之后便是一处乱石滩,那里被称作‘幽灵滩’,传言那滩中有一小湖会吃人,但是过了‘幽灵滩’穿过一片十里地的密林便是平坦的官道了,过了官道一直往前约二十里处就有一个驿馆,但那驿馆还在不在就不得而知了,接着再往前几十里便能入城了。”
老者说完便拜退了,消失在了全军人的视线中。
余常义冷静的思考了一会,见雨忽然又大了起来。这回又接到斥候来报后,再一次绝望,不得已之下,心中已选择了那老者所说的地方。
“全军食得干粮、修整马车,半个时辰后拔营前行。”余常义挥手而令道:“这雨又大了,我们得赶紧避开这低洼之处,前方凶险,将士们要打起精神来。”
五里行军漫漫,马踏之处使得道路上深坑满布并罐入了泥水。全军兵士们身上的铠甲都被泥裹了一层,接着又被大雨冲刷掉。
全军五里便来到了那老者说的陡坡处。余常义放眼眺望坡下不足几里的密林,心中隐有一丝凉意。
这密林虽不大,却仿佛似包罗万象。看前段还是青青,但在中后断却陷入了黄雾之中,就连雨水也盖不过那呈现出的飞沙之像。
众人望着坡下林中是眉头紧锁,怔了半天也不有一人敢动,纷纷转过脸去看余常义。
余常义面无表情,只是呆呆的望着远处林尾连黄烟之处,脸上时不时的显出凝重之意。
呆了一会,或是大雨逼的余常义不得不做出选择,于是乎,他动了。
见余常义转身看了看身后刚才走过的地方,雨水已没过脚面,并且正迅速的上涨着。
“兄弟们。”余常义大喝一声道:“前方穿过密林便到了一处山涧,那里名叫‘鬼蜮风巢’,传闻曾有女鬼出没,你们信是不信?”
“不信,不信......”
所有人都高举着兵器呼叫着,煞间惊起苍天万世空。
“好!放绳连桩,我们下去!”
兵士们领命之后,便三人一结将马车上的木桩取了下来,接着拿着铁锤“叮叮当当”的在下坡泥土中钉着木桩。木桩一路延坡而下,不一会就将这斜坡给开辟出了一条简漏的道路。
兵士们齐声牵马而动,小心翼翼的顺木道而下。待全军而入密林中,铺路兵士才又将那简约的道路给收了回来,然后大军开拔。
雨系人魂,引领着全军朝林中深处走去,望眼密林之中的兵士人影,如鬼魅勾了魂一般朝前迈进。伏眼四下,似有许多丛影在探望着,给人的感觉非常恐惧和神秘。
行至密林中断,就见眼前黄烟飘来,但却发现雨似变小了。
众人呼喘着,只觉得这黄烟很是难闻,有股刺鼻感进入体中,让人好不舒服。
“全军寻一块布蒙在鼻尖,这烟甚有古怪。”崔进提醒着众人时,自己也取了一块白布出来。
摸着模糊不清的黄烟道路而行,让所有人都觉得痛苦不已,他们就感觉天是旋的,地是转的,更是有种让人生生作呕的感觉。
密林有黄烟使人迷离且断肠,行走因难,常迎树而撞,让人吃痛不已。
终于,全军在一阵磨难后才破林而出,接着就是大口传喘息的声音传遍全军。
全军刚得到喘息,余常义就命令再次开拔,目标便是眼前的两山之涧。
忽闻一歌声传入众人耳间,所有人都愣住了,都在寻找那歌曲发音的方位。
“快看,是在那悬崖上边,那上面坐着一个女子,声音就是从她那传来的。”
那兵视朝崖台上一指,众人将眼招向,正捕捉到那一幕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