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炽灯的灯光已经占了上风。袁亮换上了干爽的衣服，这时他发现孙明没有在屋里。
这大制片又忙活什么去了？
袁亮推开门，刚好遇见急匆匆走过来的小邱，“看见孙制片了吗？”
“我看见他好像往厨房那个方向去了。”小邱说。
厨房的方位在101房间的对角。这点不用孙明告诉他也知道。那个地方他记得最清楚，因为那里有可以防身的东西。刀子、铲子、盆子这类厨房用具，虽然无法对他噩梦里的种种邪灵造成伤害，但至少可以给他壮胆。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在那里醒来的。那里有个冷库，就是他的安全堡垒，那里的门总是开着，像是在等他一样。他跑到那里之后，就会把门锁上，然后那些东西进不来，自己也出不去。
那里温度会越来越低。最开始，他呼出的气会变成白色的，慢慢地嘴角挂满碎冰，紧接着血液不在流动，像结满浮冰的河面，每一次移动都会对河床造成伤害。
他会失去直觉，他会在冷库里睡着，在卧室里醒来。
袁亮走到那里的时候，孙明正倚在冷库门口。黄师傅正在从车上往冷库里，一箱一箱地搬食材。里面是什么袁亮看不出来，因为那些箱子上，都只写了两个字：食材。
当初孙明介绍黄师傅的时候，说他曾经是米其林餐厅的主厨，因为喜欢上了电影，所以辞掉了工作来到了组里。小邱做过调查之后，得到了和孙明不一样的结论，黄师傅是因为得罪了一位美食评论家，一篇报道毁掉了他的餐厅，同时也毁掉了他的名声。
不管他们谁说的是真的，袁亮都不在乎，他最在乎的是，黄师傅的手艺到底怎么样。一会儿晚饭的时候，就能尝到他的手艺了，如果菜做得好，袁亮就可以做到英雄不问出。
但眼前的情形，袁亮感觉他还是相信小邱的话多一点。如果没有身败名裂的话，怎么可能会屈尊到这里来搬箱子。
袁亮走到冷库门口，里面有三排一米多高的木架，有一半的位置都已经摆上了东西。有猪肉，蔬菜，海鲜，鱼类，等等，在荒山野岭能吃上这些东西，可以说是想到丰盛了。
袁亮的眼神落在了冷库的一个角落，那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但是，在他的眼里，那里并不是什么都没有。一具比石头还要坚硬的尸体，蜷缩在那里，身上怕满了白色的冰霜，那个具尸体，就是他自己。
那具尸体动了。
包裹在尸体上的那层厚厚的冰开始崩裂。那渗入骨髓的声音，到底是骨头碎裂，还是冰霜碎裂，袁亮无法分辨。
其实，那声音是黄师傅在敲打一块冻在一起的肉。袁亮都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装到车上的。这肉在车上放了一天，居然还没有化开，说明今天的天气真实出奇的冷，一点也不像初夏该有的样子。
袁亮眨了眨眼睛，墙角的尸体消失了。他要尽快习惯这样的情况。他以后在这里的每一天，无意中瞥见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可能有类似的情况发生。在遇到这种情况，不能大惊小怪，不能木在那里，更不能让别人觉察到，“这冷库不小啊，应该够我们全组人吃上半年的吧。”
袁亮其实是在问黄师傅，但是黄师傅没有回答，反而是孙明他的问题接了过来，“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些东西不到一个月就会吃没。”孙明说，“你也不算算我们有多少人在这里。”
“那这些吃没了怎么办？”这是一个傻问题，太傻太傻的问题，可是总比沉默好一些。
“没了就下去补货呗，”孙明说，“你真实一点也不懂生活啊。”
不懂生活就不懂生活吧，反正他也不是那种很懂生活的人，“有你这么个大家长，孩子很难长大的。”
“别在这得了便宜卖乖，”孙明往前迈了一步，“我领你去厨房看看。”
厨房就在冷库的边上。厨房中间一个硕大的铝桌，上面摆放这刀具菜板之类的东西，袁亮连自己加的厨房都很少进，有很多东西他都叫不出名字，更何况这种大型厨房。
铝桌周围留有一人宽的过道，冰箱、微波炉、电磁炉、煤气灶、抽油烟机等厨房电器，摆在过道的另一边。
这些东西此时基本上都在工作着，厨房里的温度至少比外面高十度左右，刚一进来，袁亮的眼镜就模糊了。
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香味，让这个地方突然变得很真实，不在是传说中的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鬼楼”，袁亮没有在这里看到任何奇怪的现象。
袁亮围着铝桌转了一圈，“这里的设备还挺齐全的嘛。”
“是啊，毕竟以前有那么多人在这个地方生活。”孙明说，“有很多东西都是以前就有的。”
“不能吧，”袁亮戴上眼镜，指着电磁炉，“那个时候就有这东西了？”
“这些电器是我带来的，”孙明说，“但是中间的台子，上面的菜板还有刀具，还有这套煤气灶都是这里的。”
“你也不怕有人忌讳？”
“怎么你忌讳啊？”
那把刀，他拿过那把刀，这些果然是从前就在这里的东西，“我忌讳什么。我忌讳能干这行吗？”黄师傅应该不会用这把刀，不是说大厨师都用自己的刀，用别人的刀做出来的菜味道都不对吗，没什么好忌讳的。
“那就没事，”孙明说，“再说这里也没出过什么事，那些自杀的人当中，没有人从这里拿过刀。”
“这不好说吧，咱们知道的也未必是事情的真相。”
这时黄师傅走来进来，他走到煤气灶前，打开锅盖，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升空了。香气勾出了袁亮的口水，“您做的只是什么啊？”
不愧是大厨。做菜的时候真是认真，眼睛里似乎只有这道菜，神情近乎傲慢，“剁椒鱼头。”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这四个字，都有辣辣的味道。
袁亮抻着头，到锅里看了一眼，着成色、这味道，让不太喜欢吃辣的袁亮，都有偷偷尝一口的念头。
孙明似乎看出了袁亮心思，拉着他的胳臂，“这里太窄了，我们出去吧，别打扰大厨做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