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过了多久。
房间里唯一的变化,就是那个屁股大的窗户,比她刚进来的时候,暗了许多,也许很快就会天黑了。
这里到底是哪?
她已经失去了谩骂的力量,她现在希望有个人能过来陪陪她,哪怕是那个没有舌头的护工,她需要一个听众。
这时,铁门有了响动,来的人是医生。
他又过来送药了。郝敏想不通,他怎么那么自信,看他的样子好像,我一定会屈服,只不过是时间的关系。
“你还不吃嘛?”医生说,“不吃也没关系,只不过你今天晚上就要在这件衣服里睡觉了,我听别人说,可不是很舒服。”
郝敏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况且她又不傻,知道那样完全是白费力气。她选择了另一种方式对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药吃了就变成傻子了。”
“你小小年纪懂的还不少,不过呢,”医生笑了,“你有点一知半解,是没病的人吃了变傻子,有病的人,吃了是治病的。”他好像是在给学生讲课,那样有耐心,那样可恨。
“我没病。”
“你怎么证明你没病呢,就像没一个喝醉酒的人都说自己没病,我这间医院里要按着这些人的说法,他们都没病,一个精神病院治得都是好人,这不成了笑话了,”医生说,“所以说,你有病没病,不是你说了算的,是医生说了算。”
“让我吃药也可以,”郝敏说,“但是,你得告诉我,是谁让你们把我抓过来的吗?”
“我是医生,我只管治病救人,其它的我不过问。”
郝敏的理智用光了,她又狂躁了起来,“你这是在害我。”
“你冷静一下,你再这样,我可叫人帮你打镇定剂了,那个时候吃不吃药就不是这样商量着来的了。”
“你们这是非法囚禁。”
“我们这是维护公共安全。”
“我怎么做才能证明我不是精神病?”虽然郝敏有个精神病妈妈,但是她却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问出这个问题。
“看你这个年龄,应该还是学生,”医生站起身,笑着说,“你说如果我把答案告诉你,那你的那份考卷,还是你的真实水平吗?”
医生离开了,关门的时候,在门口停了一下,似乎是在给郝敏后悔的机会,郝敏倔强地转过头,让机会轻而易举地溜走了。
窗口的亮光已经从夕阳,变成了月光。
郝敏的肚子早已经饿的呱呱叫了。她不光是不吃药,顺便连饭也不吃了,把在拘留所的那一套又拿了出来,只不过这次他指望的人不是童野而是方武。
郝敏以为,即便他们当自己是神经病,也不敢随便把自己饿死吧,神经病的命也是命啊,死了医院也一样要负责任的。
有了这点底气,让她的耐饿极限又提升了一大截。以前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经常挨饿,到不是郝长山不给她钱,而是她把钱都拿出去玩了,自然就没钱吃饭了,又不敢和父亲说,所以只好挨饿,有的时候一连能饿上三天,父亲才从方家回来一趟,看看她,为她做上一桌丰盛的晚餐,为此她就特别恨方家,总是霸占着她爸爸,让她挨饿。
但她的这点底气,越饿越少,眼看着就要消失殆尽了。
医生的时间拿捏得很准,他也估计,到了这个时候,她应该饿得受不了了。实际情况比医生想的还要严重,郝敏这一整天,就只抽了一根烟而已,早就饿的不行了。
这招有些卑鄙,但也许会管用。医生左手擎着天堂,右手托着地狱,似乎在告诉迷迷糊糊地郝敏,如果想要上天堂,就要先入地狱。
郝敏饿晕了,把鸡腿看成了天堂,一堆花花绿绿的药当成了地狱,但出现这样的幻想还是很有道理的。
“饿坏了吧。”医生把鸡腿从她的鼻子下面过了一些,那想起让她眩晕。
“不饿。”
“只要你把药吃了,我就喂你吃鸡腿。”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吃鸡腿,是吗?”
“我最不喜欢吃的东西就是鸡腿,闻闻我都恶心,赶紧拿走。”
“好,这可是你说的,我可走了。”
郝敏一扭脸,医生竟然真的就走了,郝敏也很吃惊。
“我就是饿死,也不吃你们给我的药。”
医生关上门,她听见了上锁的声音。这未免太多余了吧,她连这张床都下不去呢。
这次第一天,这点小饿小困对郝敏来说,不算什么。只是她在心里还是有些嘀咕,这医生未免有些太狠了,这也太不人道了,现在还有这种医院吗,完全不把病人当人嘛。
不过她又一想,自己毕竟不是家人送来的,而且他们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极其危险的人物,不吃药是绝对不允许的,况且即便饿她几天,又有谁会知道呢。
就算方武会真的来了,他也不会关心这些的。
她有预感方武应该来过了,他那么急着去找方文谈判,早就应该满世界找她了,而想找到她应该也不难,学校肯定知道自己在哪,因为就是吴老师把自己送来的。
那如果来了,为什么没有把她救出去,难道她现在的情况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难道他听说自己成了神经病,对他就失去利用价值了。
郝敏开始慌了,灰色的水泥天花板,开始晃动,越来越快,她就要晕过去了,不可能啊,她饿三天都没晕,这才几个小时啊。
难道,那个鸡腿上有迷药。
郝敏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她能从床上站起来了。穿着一件蓝白相见的竖条纹病号服,和在市中心医院的有些细微的区别。
她推了推门,门竟然开了。
一股浓烈的阳光刺痛了她的眼睛,这时她小时候的家。
家里面阳光很足,像是在只有阳光没有黑暗的天堂里一样。也像是妈妈做饭之后让满屋充满了有香味的雾气。
没错,那是妈妈,他带着和他衣服一样的围巾,正端着一盘菜往桌上放。
妈妈笑得那么开心,她看着坐在桌边的两个人,根本没有注意到站在门口的郝敏。
那两个人,一个是小时候的自己,还有一个是年轻时候的爸爸。她还在襁褓之中,爸爸抱着她,所有人都在笑。一切都像泡在牛奶里一样香甜。
她的眼泪留了下来,这曾就是她梦中的场景,但从没有如此真实过。
她可以留下来吗?哪怕只是看着他们也好。
她擦了擦眼泪。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是那片灰色的水泥天花板。
他转过头,看见了那个空空的,曾经装着药丸的小杯子。
她的约束服被脱下去了。
她走到门口,敲了敲门,门上拉开了一个小门,送进来一碗饭,是那个鸡腿,已经凉了,没有了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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