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墨的头低低伏着,目光所及之处尚不及尺远,高筒靴在那处步了好几个来回。Www..Com她心中不耐越长——若是一刀砸下去,身边这厮抱脚的痛叫的场景不知道是何种痛快。只可惜一来她手中无刀,二来,她跑不过四条腿的畜生,便也只能强行忍着各色目光的打量。
火盆近在伸手处,极暖的火红发出轻微荜拨声响,云头靴上一方鸦青色衣摆在她眼帘前方停下,尚残留的一缕胭脂香气若有若无飘过来。方墨听到头顶总算有人说道:“起来吧。”
她于是应声站起身来,跪得有些久了,却伤腿当真忍不住细微抖动起来。对面赫连睿目光扫向她腿脚,半响后,又出声道:“你腿脚有伤?”方墨低着头,惶恐回道:“没,没有,是打小就有的毛病。”
话一落地,她就觉得周围气氛一转,落在她身上的数双炙热目光在瞬间蛰伏下来,虎皮椅上歪着的美女却坐直了身子。残香远去,斑驳虎纹拥着鸦青,虽是仍是看着她,但是到底远了一些,方墨觉得身上舒坦了许多,心中盘算这家伙心中算盘落了空,也该死心将她赶回去了吧。
美酒倾倒清冽声响越发衬得周围寂静,方墨低垂下的眉眼渐渐有些冷。对面美人用北狄语笑劝饮酒,声调柔媚入骨,两具身体又纠缠起来。
赫连睿往下方看一眼,下方站的少年仍是低垂着,毡帽盖住了半边脸,余下的半张脸虽是极动人的。却配了一副惶恐样子。他突然有些乏味了——许是灯火缘故,他看走了眼,那种眼神根本不可能出自这样人身上的。
“将他带下去。”赫连睿隔一阵,又用北狄话说。“好生看着。”
“是。”金成应了一声,招了两人进来,手指了方墨。按赫连睿的话吩咐一番。那两人押了方墨出去。金成看了看赫连睿,出声道:“少主子,你看……”
赫连睿往旁边看一眼,翠衣女子立时放下手中酒盏,躬身出去。赫连睿将酒盏握在手中,略晃荡一阵,淡淡说道:“可惜了。”
金成脸上也有懊恼神色。附和说道:“是小的眼拙了,这小子虽是生得不凡,却是跛腿。不过少主子也不用担心,咱们马上就要到乌远城了,咱们在那里好好再找一个就是。总归是能找到一个不差的。”
赫连睿似在沉思之中。半响都没有回声。金成又笑着说道:“少主子,前几日大小姐不是送了消息过来吗?说是得了一个不错货色。能被大小姐看中的人,想来绝对是不差的。咱们何不看看这人?”
赫连睿失笑说道:“她看中的人,还能让给你?金成,你还没有被她打怕?”
金成脸色一白,讪笑几声,推到一边去。赫连睿将手中酒盏一饮而光,说道:“马上要到乌远城,该来的想必都已经来了。咱们也该准备准备,大都的这趟浑水可不是那么好趟的。”挥了挥手,又道:“金成,你下去吧。将刚才那人看住了。”
金成应了一声是,躬身退出去。外面下了浓雾,夜正深重。几处灯火朦胧,他向门口的守卫问了方墨去处,便寻到一辆马车前。马车前面守着的两人双手抱拳招呼一声。金成将马车掀了一道缝往里面看,黑蒙蒙车厢的角落蜷缩着一人,看见他看过来,吓得索索发抖。
金成放了车帘,吩咐左右道:“都看好了。”左右应了一声,他这才走开来,回到自己帐营里面,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一个二十来岁美貌女子带了侍婢进来,看了看金成面色,示意身边侍婢放下醒酒汤出去,自己则缓步走到金成身后,拿捏他肩膀,一边柔声说道:“老爷,是不是那事没成?”
金成轻嗯一声,道:“那小子虽是生得不差,却是跛腿,还是打小就落下的病根。”
女子手下动作一滞,诧异说道:“原来是有残在身,那就不能送进二王子府邸了。少主子是怎么打算的?”
金成一边摇头,一边伸了两个手指头,说道:“这倒不好看,我原以为他是站在这边的,便想着就算这个不成,在乌远城再寻一个不差的就是,但是看今日他言行,倒是对这事并不热衷,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想站那一边的。”
女子微微一笑,说道:“依我说,老爷您就别琢磨这事了,只管听命办事就是了。”金成却摇了摇头,说道:“不成啊,咱们原就不是赫连本族人,舍家跟他赴草原,本想求一份前程的,若是他在这事上押错了宝,他倒霉了,咱们还不要跟着倒霉。”
女子垂下眉眼,手下动作轻柔。金成叹了口气,他原就是漠北登州人,北狄得了漠北之后,他当了急先锋,过了几年好日子,却不这好日子来得快,去得也快。萧家军一路势如破竹而来,漠北各州县相继回归,眼看就要打到了登州了。他可不能白白等死,为了替北狄人办事,他这些年没少做亏心事。恰逢赫连睿等人要归还北狄,他索性屈居在他帐下当了一管事,带了宠妾离家远赴北狄。
只是北狄汗位数月悬而未决,各方势力角逐正激烈,若是赫连睿站错了队,那他这一小小管事还不跟着倒霉?北狄汗位之争,二王子宇文飏占长占嫡,又有贺兰一部鼎力支撑,风头显然更胜一筹。这人好男风是出了名,所以他就出了这么一个主意。只是赫连睿对这事却并不热衷,所以他才头疼。眼看乌远城将到在即,他若是还不能把准风向,很有可能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当初就不离开漠北,未必就是死路一条啊。
金成正想着,他身后宠妾停了手,端了醒酒汤送他唇边,他抿了几口,鼻尖香气袭来,一睁眼,就看见赛雪酥胸从面前晃荡而过,挺翘圆臀以诱惑姿势向着他,他下腹一热,先前纠结问题抛到了脑后,一把将酥胸半露的女子拉进了怀里,狠狠香了几口。
那女子原本做这一番举动就是揣着这心思,当下作势一慌,玉手娇嗔捶着金成胸脯,说道:“老爷,你坏死了,都吓到奴家了。”金成呵呵一笑,将女人搂紧了上下其手一番。那女子娇喘连连,恨不得化了一滩水去。正要紧时候,金成突然一下子将她推开来,喝问道:“哪个在外面?”
那女子被一把推在地上,也惶恐顺着金成眼光看去,帐帘外面灯火朦胧,将山丘倒映在上面,偌大一团黑蒙蒙影子,顺了风声晃荡着。她看不出异样之处,但是金成却一把抽出了架子上长剑来,神情阴森冷冽。长剑冷厉寒光吓得女子索索发抖,连忙爬到椅背后面,看着金成提了长剑将帐帘掀开了出去。
冷风突然进来,灯火暗淡瞬间,她突然瞟见帐营角落站了一个瘦长影子,当下吓得一声尖叫。金成手持长剑冲了进来,将女子从椅背后面提将出来,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那女子吓得索索发抖,手往角落一指,话没出口,却是愣住了。那里哪有什么人影?不过是个木头架子罢。金成顺她所指看过去,皱着眉头,说道:“你到底看见了什么?”这女子抚了抚急跳胸口,摇头说道:“是我眼花了。老爷,外面到底是谁?”金成也摇了摇头,说道:“许是我眼花了。”
这女子方才叫声突兀,唤了多名护卫过来,有人在大帐外面叫道:“金总管可是有事?”金成将长剑搁回架子上,出去笑着说道:“没事,没事,诸位散了吧。”
一众护卫相继散去,经了这一场虚惊,金成哪里还有温存心思?将醒酒汤一口灌光了,搂了宠妾自去歇息。
方墨一闪身进到马车里面,马车外面守着两人复而归来,骂骂咧咧说着话。金成一南蛮子不过是仗了少主子的看重,许了一管事,竟是三番两次骑到他们这些人头上来,玩女人都闹出那么大动静来,害得大伙虚惊一场,这几人心中十分不爽,现下惹不得他,就将他那些事尽数翻了出来,你一言我一语的批判臭骂。人人激愤,恨不得将金成当下就拉出来剁成块。
马车里面的方墨听得直笑,可怜这姓金的还以为自己寻了一条光明大道了,一心为北狄人办事,殊不知漠北与北狄素来敌对,他便是得了赫连睿看重,也难以落得好下场,赫连睿手下的人又不是吃素长大,怎会容忍他一外族爬到他们头上去?更别说那赫连睿压根就没有把他当一回事了。
这赫连睿倒是人精,不过是许了一管事,就令的这金成一心为他卖命,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站着哪一边的?据她所知,这赫连一部在北狄九黎山一带,那里的马是最好的,整个拉贡草原有半数以上的马都出自这里,在北狄十八部中实力仅列在宇文、贺兰两部后面。北狄汗位之争数月未决,各方势力角逐正热闹,赫连一部原来就是两不相帮的,偏在这时候回草原,不去九黎山,反要去大都,那赫连睿这家伙定是心中有了主意,方才千里迢迢去趟这浑水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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