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也并不是无所不知啊。
那么存在——对策么?
咎儿慎重地,
“而且,”
促使话题继续深入道。
“我是越来越糊涂了——校仓殿下。您既然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又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那么,校仓殿下,作为贼刀‘铠’的所有者,您来这个旅馆究竟是有何贵干?”
该不会是想来把铠甲献给幕府吧——咎儿终于提到了问题的重点。一直继续社交辞令也不是办法。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那只能顺其自然了。
要是这个旅店早已被校仓的手下给包围了的话——
“说啥子呐。”
校仓“啊哈哈”地笑了。
“海贼要是向幕府低头了那还就真没救了——海贼就是反权力反体制的代表嘛。不到海枯石烂的那天,俺们就绝对不会去拍幕府马屁……这么说来俺有个事想问问恁呐——咎儿。”
校仓如此用名字称呼咎儿道。
直呼其名。
府上和海贼,本来就是立场对立——这么一称呼,让人觉得关系未免过于亲密了。
“假设跟恁打算的一样,从俺这儿把这铠甲扒走了——哟。之后呢,恁又有啥打算?就俺所知,这九州的完成形变体刀,就只有贼刀‘铠’一把——至少俺没听说过这类的情报。”
“您是顺风耳吗?”
“没那么夸张啦,俺就是耳朵尖点儿罢了。然后呢?俺对一直都冲着西明日走的恁们下一步的计划很感兴趣呐——接着去四国吗?”
“不,就算是,我们能从校仓殿下那里把贼刀‘铠’抢过来——我也觉得差不多该回趟尾张了。把自己的根据地放置不管了相当长时间了……屋子也不能总让别人收拾。”
“走陆路呢?还是海路?”
“好不容易来回海港。可以的话还是想走海路。这个浊音港确实应该有去尾张的船吧?”
“是啊——别说尾张,就是四国的土佐、京都、江户或是死灵山……甚至琉球和虾夷都能到。再怎么说作为俺老窝的这个港口——虽说比不上长崎的出岛,但也是国内几个有名的大港之一。”
可是呢——校仓说道。
“要是恁真能把贼刀‘铠’抢走——之后恁们还能安然无恙地从这个港口出去么?”
“……”
战胜处理。
这恰好是之前咎儿在温泉里提到过的重要课题——排在七花和校仓的体格差之后的第二重要的课题。
这个人——一眼看透了这一切。
不仅仅是情报工作快速高效——洞察力也远超凡人。
因为这副巨大的身躯还有那粗野洪亮的嗓音,校仓总给人一种粗枝大叶的印象,可实际上他并非不重视细节,只是性格过于豪放磊落——但这并不表示他很少动脑子。
且不管本人如何解释。
校仓必果然是来抢占先机的。
是为在被人算计之前抢先击溃敌人而来的……
确实,一旦出现了想要抢夺贼刀“铠”的人,这么处理是最为合理的方式。贼刀是写进了铠海贼团团名的象征——要是这个都被人夺走的话,毫无疑问威信会一落千丈。对这个港口的支配力也一定会下降——所以要在不利的人事物刚露出苗头的时候就扼杀掉。
能够如此熟练地使用这种手法,这也就是说自己并非第一个因为想要抢夺贼刀“铠”而来此地的人——会如此考虑也是理所当然的。没有了刀狩令的现在,四季崎记纪的变体刀可是单单一把的价值就足以匹敌一个国家。就算是真庭忍军没来插手,出现想要夺刀的人也不足为奇——
“而俺呐,有个挺好的建议。”
可是。
校仓突然如此说道。
“……好建议?”
咎儿皱了皱眉头。
古今东西,所谓的“好建议”真正好的没几个。大多是些充满了权谋算计的“恶意建议”。
“我能问一下吗?”咎儿警惕地向校仓问道。
“这真的是好建议吗?”
“是挺好的……至少无论最后谁赢谁输,对幕府都没啥损害。”
然后校仓抬起被钢铁包裹着的手,指着七花。好一阵子都置身话题之外的七花,倒也没在发“愣”,但突然一下子被拉到话题中心,还是难免一头雾水地说些“干嘛啊”之类的。
“虚刀流——”
校仓完全没管七花的反应,说道。
“跟俺决斗!”
“……诶?”
七花听到了这完全超乎自己想象的台词后,只能哑然地发出这种声音。
“决——决斗?”
“啊。如果恁能打赢俺——这贼刀就拱手让给恁。然后——海贼团的人也好,镇上的人也好,都不会再对恁出手。俺冲着海神发誓,俺们还会送恁回尾张。”
“海神……?”
那是啥啊,咎儿小声嘟嚷道。
自然她也不可能不对提案抱有怀疑——她头脑中一直在分析着校仓的提案。
对方提出决斗。
而且还连决斗后的处理都一揽子包了。
倘若真能如所说那样的话,那可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可如此提案,再怎么考虑也有点——
“这也太有利于我们了吧。”
只能这么形容了。
“让人不得不觉得背后有什么阴谋。”
“才没那回事儿呐——自然俺这边也有条件啦。而且啊——俺还知道呐。恁们来了九州后一路上被各种人挑战的事。那种挑战都能接受,恁该不会反而不接受俺的挑战吧——喂,虚刀流?”
“诶?啊、嗯——”
“切你哟!”
同刚才一样的肘击。
七花也毫不躲避,其忠诚心真是感天动地。
可是咎儿却不吃这一套。
“你没事乱点什么头啊!给我动动脑子再行动!”
她呵斥七花道。
“……恁俩关系真好。”
校仓那副厚重的铠甲都难掩他的窃笑,他如此揶揄道。听了这话咎儿方才回过神来,再次转向了校仓。
“你方的条件——究竟为何?”
咎儿用强硬有力的语气说道。
“我事先提醒你一句,想让幕府放过那些现在还在飞扬跋扈的海贼是不可能的——除非他们洗手不干。”
“说啥呐。俺才不关心幕府怎么对待俺们呐。俺不会提这么不靠谱的条件——俺只不过想让恁给俺留个面子。”
“面子?”
“没错。挑战这事儿不好自己开口呐,恁看,铠海贼团的校仓必,在这一片儿——不光是浊音港,就连周围这一圈俺都大有影响力。”
“——确实是自己不好张口的事情。”
咎儿故意耸了耸肩。
她想借此延缓下对话的进行速度,从而揣摩对手意图——可是却实在是难以猜透。因为那副铠甲——贼刀“铠”把脸完全盖住的原因,根本看不到校仓的表情变化。
“啊哈哈——所以啊,在乡亲父老面前——还有俺那些手下面前,让俺向恁挑战,这也有点太那个了吧。”
“……”
“而且铠海贼团明令禁止私斗——要是俺这个船长先不守法,没法服众啊。”
“禁止私斗……?”
七花疑惑地重复着这个词。
按照字面上给人的印象,海贼和这种伦理规章应该八竿子打不着才对。而咎儿则头也没转地告诉七花“这倒不少见”。
“要是每个人都随心所欲地行动,组织就无法成立。想要维持集团就必然要有某种程度的规矩——而想要赢的群众支持就更得守规章。”
“没那回事儿啦。俺也没想专门去让群众支持俺。”
“那么那个大盆又是怎么回事?”
“那不是赢取支持的手段啦——说白了那就是买卖。不过最近收入比在海上抢掠还多,真是让人头疼啊。在这么下去就背上陆上海贼的污名啦——啊,对了。”
校仓好像刚刚想起来。
“还有一条。决斗地点,俺想定在大盆。”
“……为什么?”
大盆。
不能在敌人的地盘上战斗——所以咎儿一直想要避开那个竞技场。
“要说为啥子……俺不是说了吗?禁止私斗。在那里决斗的话就只不过是做买卖了。而且,且不论输赢,光是跟日本最强剑士,而且还是无刀的剑士这种稀罕家伙决斗,就能让观众们群情激昂啦——恁也是幕府的人,多少也给地方上的地区发展做点儿贡献吧。”
“把七花当作卖点?”
“而且作为换取贼刀的代价也很便宜——不是吗?”
“……”
无法作答。
可是——他言之有理。
虽说在对方地盘的大盆作战,条件可能会有所不利——但是。
——再怎么说也对己方太过有利了。
“……可是,那个大盆——像我等外人恐怕没那么容易参加吧?”
“没那回事儿。铠海贼团主办的大盆向天南地北五湖四海各路豪杰都大开欢迎之门——就算是外乡人也盛大欢迎。恁还记得刚看的那场跟俺交战的那人吧?那个使刚剑的……他就是在四处修行中的别处的人。不过是恰好来了这个港口而已,那个,看起来也不像是一条直线走过来的,大概是想找‘日本最强’的你来挑战吧?”
“……”
外乡人也能参加。
这跟咎儿的猜测有所出入。
即便外乡人也能自由参加,这也证明了大盆的主办者校仓对自己相当有信心。
“那家伙确实挺强的……参加大盆后一口气打败了俺五个手下,赢得了跟俺决斗的挑战权。在近来那些外来的挑战者里算是拔尖儿了。”
可惜那个倒霉孩子还是让俺给好好教训了一顿——校仓笑着说道。
“挑战权、么?”
要想挑战大红大紫的招牌般的人物——咎儿说道。
“要想挑战大盆的王者的话,必须得有相应的资格么……那么,我们究竟有没有那个资格呢——”
“别谦虚嘛——日本最强。”
“那只不过是上个月刚得到的称号。还没经过多少实战的检验——是吧,七花?”
“嗯?啊,那个,确实是这样——”
因为之前随便乱点头被训斥了,所以这回七花只做出了些暧昧的回答。话题进展到这种程度,七花已经完全理解不了咎儿的想法了。
“嗯,应该是吧。”
“没那回事儿——都征收了四把四季崎记纪的刀了还说没经过实战,这事儿谁信啊。四季崎记纪的变体刀可是传说支配了整个战国的——拥有变体刀的数目就代表着国家的强弱不是吗?俺只有一把,恁有四把——光看数字恁就比身为王者的俺强上不少了。”
所以多少形式上给俺这个海贼团和俺这个船长点儿面子,由恁来提出挑战吧——校仓说道。
“……可是,观众可能不买账吧。我们所谓的‘实战经历’,终究也就是校仓殿下通过海贼间的横向联系方才得知的程度——就算去跟他们一一说明也很难被认可吧。”
“这样啊。也是这个理。那么,百闻不如一见。倒也用不着再连胜五人……三人吧。”
校仓伸出了三根手指。
连关节处也被钢铁裹得严严实实的三根手指。
“明天召开临时大盆。只要在那大盆上取得三连胜,就有向俺这个王者挑战的资格了。一般情况下,在大盆中登记的俺的手下有八个人——那个使刚剑的小哥打倒了五个,现在能立马上场的只有三个人了。”
“那三个人,再加上校仓殿下——只要取得四连胜,就能得到作为奖品的贼刀‘铠’?”
“正是。一般情况下为了防止假打假赛,大盆里的战士除了胜利的荣耀没有其他奖品了,但恁是特例。因为这回真正的挑战者其实是俺,所以这点心意也是理所当然的。”
“临时举办……我听说是两周一届的,这是不是有点太随便了。”
“这是主办者特权嘛。”
校仓必“啊哈哈”地爽快地笑了。
“俺想跟恁比划的心情就是这么迫切。本来该更堂堂正正地决斗来着。可是俺那堆烦人的伙计们都不同意。哎呀,当然作为个做买卖的,也想拿虚刀流来挣钱就是了。”
“……”
咎儿沉默地思考着。
这对己方过于有利的提案,如今也多少能接受了——虽说七花被捧成了日本最强,但校仓依然有着绝对的自信——那么此举也就可以理解了。而且作为大盆的主办者来说,因为刚刚被使刚剑的人击败了五个人,也可以拿七花作为那五个人的替代品——可是。
校仓必真得会那四季崎记纪的完成形变体刀作为赌注吗……?他仅仅是因为好战的性格,只是单纯想跟虚刀流七代目当主鑢七花战斗吗——
刀之毒。
四季崎记纪的刀之毒——
即便是并非剑士而是海贼的校仓必,也多少会受影响吧——
作为镇子的管理者,面子自然很重要。可正因为面子很重要,所以一旦定下约定就更不能反悔——
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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