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你们地表人怎么着咱不知道。对咱们来说的话雪大雪小无所谓。雪是身体的一部分嘛。”
不过说是咱们,其实只剩咱一个就是了,粉雪笑道。虽然看起来起来只是稍微笑笑,其中却潜藏着一丝消沉,可是粉雪却没等咎儿反应过来,就似乎下定了决心,站了起来。
洞不高,要是七花站起来的话大概要撞头,可是粉雪和咎儿站起来却还有几头高的空余。
“那,咱就去找找,咎儿姐姐和七花哥哥就在这等着吧。”
“可是就算你说能去……”
大概真能去吧。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很显然对于冻空一族,这座山就跟自家的院子似的……风雪大概跟春风一个等级吧。可是,让一个小孩子去被大雪掩埋的村子里找一把刀,怎么想也做不到。
可是正是这个只能被看作是个孩子的粉雪,没等咎儿阻止,就披上一张毛皮做成的小袄,朝洞外飞奔而去。
只把一片静寂留在了洞中。
这寂静过了好久才被篝火中木柴爆裂的“啪嗒”声打破。
“到底在干什么啊……那孩子。”
就算是追,就冲着外面那样子,咎儿和七花也追不上她。只能如同粉雪所说在这等她回来了。
“说是去找回来……能找回来么?就算那刀是双刀。”
七花的疑问。
也是个理所当然的疑问。
“不明白啊……不知道对于冻空一族来说双刀到底是怎样一把刀,退一步讲,我们连那个女孩子到底去找什么都不知道。可万一……”
仔细考虑了下今后的发展,咎儿慢慢说道。
“万一村长的大儿子狩猎用的是双刀‘鎚’,而粉雪也毫发无损地把刀取了回来……说不定能单单通过交涉,不用战斗就拿到刀。”
“……总感觉结果不是最好就是最差啊。”
只能这么形容。
要么是就算粉身碎骨也拿不到,要么就是不费吹灰之力得到……
“可是,因为雪崩全村被埋,这种事情可能么?冻空一族在这山上住了几百年,不该这么简单就完了啊。”
“嗯……说起来确实有点不自然——不过另一方面,不可能有不灭的东西吧。任何事情不都这样么?”
“所以说啊,”
七花说道。
“粉雪对我们,为何如此亲切?”
“嗯?”
“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感觉寂寞么?”
“……”
咎儿完全没往这边想过。
而这完全没考虑过的东西,竟然从没神经的七花口中说出,更让咎儿震惊。
原来如此,七花对于寂寞这种感情,终于自主地理解了啊……
而且还不是“自己”的感情,而是“别人”。
能够正确理解他人的感情,对于不明世事的七花来说,已经是大进步了。
咎儿因为失去了所有东西而对尾张幕府怀恨在心。所以失去了归宿的咎儿将所有的感情全部赋予愤怒的外形,从而找到行动的方向性。
可是粉雪呢?
对方可是雪崩这种自然灾害,那么丧失了归宿的感情无从发泄,只能永远维持丧失归宿的状态吧。
所以——只剩下了寂寞。
“呐,七花。”
“嗯?”
“我得事先考虑所有情况,所以说了你别生气。虽然说不费吹灰之力拿到双刀‘鎚’最好——万一交涉失败,不得不战斗的话……你真的下得了手么?”
“啊?下手?朝谁下手?”
七花如此问道。
“冻空一族不是死绝了么?”
“所以说——是唯一活下来的人。粉雪。”
“下得了手。”
七花想都没想就说道。
“跟孩子打的话,应该很轻松吧。体力也差不多恢复了。”
“……是么?”
刀——始终是无法选择所斩之人的。
嘛,这样也好——只要作为刀持有人的自己能够控制住刀的想法就好。再说这也只是说说,七花和粉雪刀刃相向的几率,本来就是万中无一。
毕竟那可是要粉雪在冻空一族遗迹那里发现双刀,把双刀“鎚”带回来——然后向这边挥刀这种小概率事件。
持有者都会想要砍人。
四季崎记纪的——刀之毒。
粉雪又不是剑士,毒不可能这么快生效。村长家的大儿子只是拿着刀去狩猎而已就是佐证。所以不必担心到那种地步——
——果然让她一个人去是失败。
咎儿一边想着这些,一边“嘿咻”地往篝火里丢了一块新柴火——结果。
奇策士咎儿在那之后直到冻空粉雪回来为止,考虑了现在这种状况下可能会发生的各种事情——可是,她却没有想到粉雪一个人回村子的理由……反过来说,不·让·咎·儿·和·七·花·靠·近·村·子·的·理·由。待奇策士咎儿得知这个理由时,已经是之后的事情了——
粉雪从山顶的村子回来时,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为了取暖靠在一起睡觉的咎儿和七花,听到了脚步声醒了过来,然后看到了粉雪(咎儿尚处于半睡半醒的迷糊状态,对于被孩子看到她贴着七花睡觉这件事完全没有感觉到羞耻)。
果然,粉雪一手拿着刀。
可是——无论是咎儿还是七花,一眼看去就觉得那不是双刀“鎚”而是别的什么刀,顿时一阵灰心——这个判断并非没有根据。
这是因为粉雪手中拿着的刀,并非是真的刀——看上去只不过是用石头削成的石刀。日本刀那种滚烫的金属所锻造出来的美感是一点没有,非常原始,或者说是粗糙的——棍棒一般的刀。
刀刃长约二尺三寸。
自然也不可能有刃纹。
既没有刀鞘也没有刀颚,上下根本无法明确区分的石棒——
“嗯。看起来没啥像样的反应啊。这不是咎儿姐姐要的刀吗?”
“嗯……很遗憾。”
毕竟这是好不容易拿来的刀,如果遗憾的太露骨,那么粉雪就太可怜了,所以咎儿含糊其辞地点点头。
可是粉雪却说道:
“可是,跟刀放在一起的附·加·文·书·(原文是但し書き,中文叫但书。根据百度百科上的解释貌似是指法律文件商业合约等中“但是”后面的条款,多做为附加条例出现。这里就纯粹意译了)上写着这个叫双刀‘鎚’的样子——”
“诶?”
“要看吗?”
粉雪随便把刀往咎儿二人眼前一丢——要是真刀也就算了,既然是石头做的棍棒一样的刀,那么随便接过来就是了——
可是危险的是——
因为咎儿的目测失误,那刀并没有碰到她伸出去接刀的手,直接掉到了地上。
掉到了地上——然后深陷了进去。
发出了巨大响声——陷进了洞穴里那坚硬的地面。
“……!”
咎儿立马把手缩了回来。
而与之相对的是七花探出了身子。先用单手去握住陷到地里的刀……接着换用了双手。
无论是单手还是双手都一样。
那把刀,以七花的力气——即便是以七花的力气——依然纹丝不动。
以能够压倒比自己大好几圈的海贼——穿着贼刀“铠”的“巨人”校仓必的七花的腕力——去拔这把陷到地里的刀,却连让它动一下都做不到。
而且七花在触碰到的同时感觉到了。
那·把·刀——就·是·那·个。
共感。
同时七花想起了两个月前自己从对手那里取到了与之相反的一把刀的事情——
在剑士两大圣地之一的严流岛。
跟日本最强的堕剑士,錆白兵。
四季崎记纪铸成的十二把完成形变体刀之一的薄刀“针”——拥有着宛如不是此世之物的美丽、单薄以及脆弱的刀——
而且无比轻盈。
而这把刀则相反。
那把刀的反面。
原始、浑厚、坚硬——而且沉重!
特性什么的想都不用想,这把变体刀就是传说中的刀匠四季崎记纪以“沉重”为重心铸造的——
双刀“鎚”!
“呃,喂……”
七花终于注意到了另一间令人震惊的事情,吃惊地抬头看着——以将双刀“鎚”投出去的姿势站着的冻空粉雪。
看着那个仅用一只手就能提起那把随便一丢,仅靠重力就能深入地面——即便是以力气自负的七花两手也提不起来的刀,像拿着短木棍似的随意挥动的冻空粉雪!
“不过要是真弄错了就好了。那个附加文书上好像写着这把刀不能轻易给别人。”
粉雪好像完全没有察觉七花眼神的意思,轻松地说道。
“如果真有非要这把刀不可的地表人出现,那么冻空一族就得确认一下那人有没有‘资格’得到这把刀才行喔。”
在萨摩,真庭凤凰与奇策士咎儿签署了真庭忍军与尾张幕府间的同盟(不过从咎儿的性格来看她无非是将之当作了暂时休战)——这个期间,作为缔结同盟的条件,咎儿从凤凰那里得到了一些情报。
那就是四季崎记纪的完成形变体刀中所在和所有者不明的六把中的三把的情报——以及另外一件情报。
在中央所在的尾张,那·个·女·人·有不稳的举动。
七花当时也在现场,不过大概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在加上之后的骚动,以他的记忆力估计早就忘记了吧。
可是咎儿却没忘记。
不可能忘记。
那个女人——可曾是咎儿的宿敌。之所以说是“曾是”,那是因为咎儿在取得征刀的任务前,就已经将她打得落花流水了——可是,凤凰却将这一切否定了。
一直都是这样。
那个女人无论被打倒多少次总是能够再次爬起来。
就好像是不死身。
就好像永不屈服。
就好像——没错,就·像·我·一·样。
凤凰将那个女人称为否定姬。
本名谁都不知道。
就好像咎儿名为奇策士一样,那个女人在幕府内就自称为——“否定姬”。
变成奇怪的状况了——七花如此想到。
虽然本来就预想征刀之旅不可能总是如同预想一样顺利——不对,应该说一次符合预想的情况都没有——到这个程度,或许该说是跟预想非常相符才对。
四季崎记纪铸造的十二把完成形变体刀中的一把——双刀“鎚”。
它的所有者,冻空一族——冻空粉雪。
现在,七花摆出了虚刀流第一式“铃兰”,面对着那个粉雪——粉雪不用说,自然是拿着双刀“鎚”。粉雪单手拿着那把刀身跟她身体差不多大的双刀的样子,果然怎么看都不和谐,不得不说跟錆白兵使薄刀时形成了鲜明对比——可是她的身姿却跟猛烈的风雪十分相称。
只需交涉不需战斗。
那样的话可真是万幸了,可是这回果然也不可能有如此顺利的发展。
小孩子的粉雪或许不知道,这把双刀“鎚”乃是冻空一族的镇族之宝——的样子。
四季崎记纪就是这·样·设·定·的。
为了有朝一日将这把刀交给被·选·中·之·人,四季崎记纪指定了冻空一族作为了刀鞘——
——被选中之人,啊。
这种奇怪的说法虽然让七花稍微考虑了一下,但是本来四季崎记纪的思想就是并不是人选刀,而是刀选人。那么说不定还真有这么个家伙。
可是,如果这么来看的话,冻空一族才更像是被双刀“鎚”选中的人,七花不得不这样想——
——那种怪力。
只能用无双来形容的,那种怪力。
背着七花走回洞里,对于粉雪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吧。
而这种怪力,并非是粉雪一人的能力,而好像是冻空一族共有的特点。倒不如说粉雪在一族中也算是力气小的样子——是啊。
也可以这样想,正是因为如此怪力四季崎记纪才将双刀托付给冻空一族——可是这个世上,除了冻空一族以外,根本就没人能够使用双刀“鎚”吧。
七花就连稍微用一下都不行。
也就是说校仓必也不可能吧。
即便是明日最强的剑士錆白兵——也用不了这把剑吧。即便是能够将最难使用的薄刀“针”运用娴熟的他,也根本提不起来这把双刀吧。
即便是那能将所有刀都视如己物的千刀流的郭贺迷彩——在这刀面前也只能举白旗了。
而她却使用着这把刀。
粉雪就像拿着短木棍一样拿着这把刀。
好像根本就感觉不到重量一样。
单手拿着——不和谐地拿着。
——威胁。
说实话,她是个威胁。
说是要依照一族的规定来测试拿刀的“资格”——可是却完全没有对付小孩子所该有的那种轻松感。若是以刀剑游戏的态度去应战,估计不只是受伤那么简单就能了结吧。
以那个怪力挥舞这么重的刀的话——
“……”
可说回来。
必须得注意的,只有那个怪力而已——在至今的旅行中跟无数剑士交过手的七花明白,眼前的粉雪对于剑术心得是一点也没有。
正如他所看见的一样,粉雪根本就没个拿双刀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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