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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勇德核实这件事之后,便一五一十地将这件事汇报给永和皇帝。
永和皇帝哼了声:“左相那个老鬼,居然还不死心。”
李勇德小心翼翼地说:“许是那牙人为了赚钱,才这样害白郎的?”
永和皇帝说:“整个京城都知道那是卖不出去的鬼屋,早一日不告诉白郎,晚一日不告诉他,偏偏挑在他登记完后第二天,不是有人指使,那是什么?”
李勇德仔细一想,也是,这件事就透着蹊跷。
而跟白亦容有仇的,自然是左相秋云飞。
秋家之前可因为白亦容那件事被恶狠狠地搞了一顿,秋云飞对白亦容没有仇怨那是假的。这倒真有可能是左相搞的鬼,想来左相也不会想到圣上会知道这件小事。看来,以后自己对白亦容要改变态度了。
想到了这里,他便谨慎地闭上嘴,不敢再说一句。圣上现如今对秋云飞非常不满意,只是秋云飞是两朝元老,当年还有从龙之功,永和皇帝不想寒了百官的心,这才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依李勇德看来,皇帝的忍耐也快到了极限。
不管是不是左相搞的鬼,这屎盆子都要扣在他头上。
话说回来,皇帝对白亦容印象那是真的好,连房子都替他考虑到了。这份恩宠放眼全大燕朝,也是头一份,连李勇德都快要眼红了。
永和皇帝手指轻叩桌面,然后道:“就将那牙行的牙帖收回来吧!”
李勇德闻言一惊,牙帖即官府发给牙人的营业执照,收回来则是意味着这个牙行别想再办下去了。就算那牙行背后再有靠山,也大不过皇上去,除非那靠山想改朝换代。
果然,次日,言官的奏折飞一般地堆成了一堆,言辞间全是指责皇帝不该开私库,只为一个无才的白亦容。
皇帝看到百官口口声声称白亦容无才,都被气笑了。
“看看,这群迂腐的人,”他一边摇头一边挥笔写下,“汝才高八斗,论种田又如何?”
这奏折据说把那群言官气得直跳脚,早朝的时候,言官们纷纷朝着永和皇帝开炮了。
“皇上,若论种田,天底下种田者千千万,不止白亦容一个。”潜在意思是,种田的人那么多,白亦容他算老几。
“皇上,官怎么能与农相比,若是这般,天底下岂不乱了套?”潜在意思是,士农工商,官是排在种田的前面,地位高着呢!
皇上抚着额头,忍住怒气,这群人,连他自己的私库怎么花都要指手画脚的,真是受够了。
不过,他是个英明的皇帝,不会轻易将这些言官拉出去砍头。一旦起了这个头,这些言官还会越来劲,以死上谏,能名留青史拼着这条命不要也值了。
左相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垂着眼皮,看不出他的情绪。右相也站在那里,同样低着头,不做声响。
这两只老狐狸是轻易不会出手的。
皇上抚了抚额头,心道,看来得让亦容做点实事,不然是无法说服这群老头子的。他是大权在握,但是要是百官撂担子不干,他这个皇帝就成了光杆司令了。所以,他还得想办法顺百官的毛。
皇上没有急着反驳这群言官的话,反而说:“此事暂时压下,容朕考虑后再告知各位。还有其他事吗?”
没人出声,皇上松了口气,说:“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还是无人出列,皇上说:“那便退朝吧!”
一个太监拖着长长的声调道:“退——朝——”
皇上率先离开了,百官按列退了出去,然后纷纷在外面一边议论一边走着。
虽然皇上说是要考虑,可这一考虑便直接考虑了两个月,当时,白亦容的房子都已经建成了,百官们只得眼睁睁地(实则眼红)看着白亦容搬着行李住进了永和皇帝造给他的房子。
炎热的初夏,一个戴着草帽撸起裤管的年轻人正在巡视着这京郊的田地。凡是见过他的都认得这是刚刚上任的农官白亦容,是皇上派来专门指导他们种田来着。
一个老农挑着一担的人粪,正在施肥。白亦容例行公事巡视了一下,见这些块田地长相喜人,心里头隐约松了口气。可以的话,他也不希望稻田出事,不然麻烦的就是他。
见远处那老农在施肥,白亦容看了看四周,这里只有那老农一人,于是,他朝着那老农走了过去。
“阿伯,在施肥呢?”
那老农对他的开场词显然很不满意,只抬眼撇了撇他,继续忙活自己的事情。
白亦容说:“阿伯,你这施肥施得不是时候呢!”
那老农这才出口问:“农官大人何出此言?”
看看,这是知道自己的,却偏偏不理睬自己,看来这老农对他应该是没什么好感的。
不过,白亦容却不在意他的态度,反而说:“这施肥得在合适的时候施肥,苗在孕穗的时候便是需要肥水最多的时候。只要你看到叶子由深绿转淡后,那么才是施肥的好时间。”
老农脸色微微一变,他干了一辈子农活,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白亦容说到这里,老农神色顿时肃穆起来,他的态度一下子变得极为恭敬起来:“农官大人,你接着说。”
白亦容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然后接着说:“如果在稻苗叶子未淡之前继续施肥,那么将会造成恋青(即晚熟)和倒伏。”
老农脸色大变,倒伏即作物倒在地上,那可是要颗粒无收的亦或者粮食减产的。
也怨不得他不知道,这个朝代的农业极为落后,白亦容推断这个朝代刚刚摆脱了原始社会的游耕方式,就连施肥也是这些年才开始的。
老农似是想起了什么,喃喃念着:“怪不得啊怪不得,这附近的田地近些年来,总是恋青倒伏,原来原因出在这里。”
这时,一个清朗熟悉的声音从白亦容的背后传来:“爱卿所言可是事实?”
白亦容一惊,转过身来,可不是嘛,正是永和皇帝,他身边还跟着一个老头子,不过想来这老头子的位分也不低。
白亦容正要叩拜的时候,永和皇帝将他扶起来,说:“黄老爷我逛到这里,就看到了你这个熟人,顺便过来看看,也就是听到了方才那一番话。”
这是在提点他不要泄露了自己的身份,白亦容心知肚明,便口称黄老爷。
不过,那老农似是认识皇上一般,神情恭敬道:“见过黄老爷。”
白亦容一看,永和皇帝今天穿着便衣出来,看起来倒像是哪个书香世家出来的子弟,一派书卷气。
永和皇帝看了看稻田,说:“老伯,农官大人所说的可是事实?”
老农忙不迭应道:“皇、黄老爷,应该是错不了,这些田地近年来确实有倒伏的现象。”
皇上脸上也是有些许惊色,没想到这个白亦容是有真材实料的,他授予农官一职而不给等级,就是为了试试他的深浅。
他看着一边沉默不语的老头,笑着道:“商老如何看这事?”
商老?白亦容再迟钝也立马联想到当今右相商容慧,想来这位便是那位大人了。
商容慧扶了扶胡须说:“这也无法证明这肥水施得不当与倒伏有关系。”
皇上听了之后,便看着白亦容:“你是如何得知施肥时机不当与倒伏有关系的?”
白亦容不慌不忙道:“草民种过田地,曾经亲自试验过,确实与施肥时机不当有关。若皇上不信,可划出一块小一点的田地作为试验田……”
“试验田?”
“就是专门用来做实验检测的田地,如若某项措施取得的效果不错,便可以推广至全国。”白亦容解释说。
实则在前世古代便有了试验田,专门用来做实验,现如今大燕朝刚进入农业文明时代,尚未有试验田一说,所以白亦容大胆地提出这个建议。
皇上是个聪明的人,一点就通,他拍掌道:“妙哉!此法可行。”
商容慧见他神色愉快,也没有劝阻,这所谓的试验田还是要等成效出来了才知晓。
于是,皇上又追问了许多关于试验田的问题,白亦容尽皆一一回答,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为此,他还不得不编个谎言,称自己早年勤于稼穑,所以划出一块试验田,专门用来做实验的。至于可以作证的人,大多恐怕都已经消失在那片洪水中了。
皇上不疑有他,只是怜悯他陡遭洪水之灾,又觉得这试验田之法着实不错,于是答应他,将跟百官商议此事。当然,他已经下定决心了,所谓的商议不过是他告知百官将行此法而已。
马蹄声哒哒哒,车轱辘声咿呀咿呀地响着。在盛夏刚刚过去的时候,一辆简朴的马车在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侍卫的护送下,进入了京城。
白亦容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直接入宫汇报这次灾荒的事情前后了。
永和皇帝冷静地听完白亦容的汇报,见他额头冒汗,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便知道他这是一赶回来就入宫,于是赐了座,又吩咐宫人端来了一杯冰镇过的酸梅汤。
等白亦容喝了几口后,他才开口说:“爱卿在肃州这些日子,可知有多少人上奏参你?”
白亦容心里头一惊,然后道:“臣不知,愿闻其详。”
永和皇帝拿起一本奏折,丢给白亦容。
白亦容一看,上书:今圣上节用爱人,而七品农官白亦容于肃州侈兴土木,劳民伤财……
后面不用看,都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但是白亦容还是看懂了。
永和皇帝压下的弹劾白亦容的奏折足足有一盒子,不是骂他大兴土木的,就是骂他无才无能赈灾不行。总而言之,都是一些说坏话的。更有人在他当时未出发之际,就“预言”他白亦容将赈灾失败,惹得民心不稳,不利社稷。
白亦容心中感动和震惊两种情绪交加,眼睛微微湿了。能够坚持己见,不为群臣言论所动摇,一力支持他的永和皇帝才是最厉害的人呐!
更何况,西北赈灾,何等重要的事情,如果稍有不慎,便会让那些流民汇聚成反抗大燕朝的主力,动摇社稷根本。自己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永和皇帝却能够信任自己,此举无疑是险招。
而且,按理来说,为了保密,奏折都是需要用特别的盒子封锁交给皇上,以免被人知道自己打小报告之类的。没想到皇上居然直接将奏折给自己看,可见对自己的极度信任。
“臣、臣……”白亦容热泪盈眶地跪叩道,“臣谢圣上信任之恩。”
永和皇帝忙令李勇德扶起白亦容,然后说:“这次赈灾,朕已经收到了肃州知州的奏折,具体的大多已经知晓了。你所做所言,朕也已经知晓了。亦容,你做得很不错,没有令朕失望。”
简简单单的一句夸奖,就给所谓的大兴土木定了性,皇上的态度可想而知。
皇上对白亦容推行的砂田法特别感兴趣,所以留下他,问了许多有关砂田法的问题。现如今,效果还不明显,待来年旱季之时,便可知晓这砂田法是否真的有效。
白亦容很有信心,皇上对他也很有信心。
两人一聊就聊到了晚上,皇上还特地留他共进晚餐。
吃饱之后,白亦容才告退,跟着一个引路的公公去了万兽圆,打算将大黄领回家。
万兽圆在皇宫的一个角落里,里头养有各色动物。白亦容一进入园子,喊了声:“大黄!”
随后一条黄色大狗疯一样地冲过来,一把冲到了白亦容面前,就要往他怀里扑。
白亦容见到久违的大黄,也很高兴,不停地摸着它的脑袋。大黄伸出舌头,拼命地舔着他的手,又是蹦又是跳的,很是开心。
许久不见,大黄又肥上了一圈,跑起来浑身的肉都在一甩一甩的,看来万兽圆的人将它养得很好。
跟万兽圆的人打过招呼,白亦容就将大黄带了出宫。大黄这些日子可闷坏了,万兽圆统共就那么点大,万兽圆的人又害怕它乱溜达到别处去,冲撞到贵人,所以大多数时间里将它锁在一间屋子里,只有傍晚时分宫门落锁之际,才让它出来透会儿气。虽然没了自由,但是每天的狗粮却是一等一的好。
大黄喜不胜收地跟着白亦容,一路走一路回头看着白亦容。街上的人行色匆匆,因为一更(现代时间七点至九点)开始就要宵禁了。好不容易回到了家,白亦容又是一阵苦笑。这屋子稍微长时间不住人,就全是灰尘。于是,他不得不趁着夜色将至这段时间,匆匆忙忙地打扫完整间房子。
于是,他寻思着要不要买个仆人来照顾一下这屋子。
次日一大早,皇上便派人赏赐了东西下来,无非就是一些银两,顺带把他的官职也给提了提,从七品提到了从六品官。
虽然只升了一级,从六品官算不了什么,也不能上朝,但是往上升一级,就代表他的薪水会跟着升一级,所以白亦容还是乐滋滋的。这算是天上掉下钱的好事,他还是很开心的,毕竟他的野心虽然挺大的,但是也不奢求大跃-进。
虽然心里开心,不过他却只是笑着打赏了过来传旨的李勇德,没有表现出过分激动的样子。
李勇德对这个老成的少年很是佩服,短短一个月,就将肃州大部分老百姓的心都收服了,打散了了那些蠢蠢欲动之人的那点心思,避免了流民暴民的出现,这个消息皇上也是知道的。
皇上当时就感慨了一句:“亦容虽年少,行事却老辣,堪比容慧。”
李勇德当时就听到了这句话,心里很是吃惊,原来白亦容在皇上心里已经可以与右相商容慧比拟了。
皇上也不是没考虑过给他升官升得快一点,奈何那群臣子看不起白亦容,总是弹劾他。为了保护白亦容,他也只能让白亦容按部就班,一步一步地往上升。另外,皇上也不希望一下子将白亦容捧得太高,捧杀这个词他也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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