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国墨云郡封都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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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对饮独酌,今朝莲心痴梦。”一男子坐在池塘边的石头上,看着水中荷叶诗兴大发。
他身穿青白色粗布袍子,手拿一把折扇,神情中透露着难以掩饰的忧伤。一只青蛙从水中蹦出来,停留在男子凝视的荷叶上,冲着他鼓动着腮帮子。
“大白天就开始做你那些狗屁不通的烂诗,你能饶了这一池塘可怜的生命么?我都能感受到这只青蛙有多痛苦。”一位少年出现在男子身后,背着一个箩筐,腰间别着一把斧头,一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样子。
“呱呱!”那只青蛙似乎很配合地叫了两声,然后一头扎进水里。
“作诗如同喝酒,为的是排解忧愁,读的顺口把心中的苦闷发泄出去目的就达到了,难道你喝酒还一定要管酒是怎么酿出来的吗?”男子将扇子一合,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不仅对少年的嘲讽不以为然,还以前辈的口吻对少年循循善诱。
少年叫易天承,土生土长的乡野孩子,长年累月地上山打柴使得他身体也比一般孩子结实,黝黑的皮肤丝毫掩饰不了他勃发的英气。他浓眉大眼,高鼻梁,脸庞上棱角分明,仅仅十二三岁的年纪身材就已经十分挺拔。关键的是眉宇之间还透露出一股机灵劲儿,这在乡野间长大的孩子中并不多见。
男子看了一眼身后的少年,轻轻一笑道:“天承,今天又去上山砍柴啊?”
“我不去砍柴难道跟你坐在这里看风景?那我娘和我弟都得在家里饿死。”易天承似乎对男子酸秀才的悠闲模样十分不爽,他在男子身边一屁股坐了下来,然后伸出一只手。
男子看看面前那只沾满泥土的小手,又看看易天承,然后问道:“干什么?”
“焚皇经我已经入门了,按照约定你应该给我第一册。”易天承明亮的大眼睛里流动着光彩。
男子被易天承的话吓了一跳,然后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这么惊讶干什么?”易天承故作疑惑地问道,心中却颇有些得意。
不问还好,这一问让男子简直想一头撞死在树上,男子摸了摸易天承的脉搏,果然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游走在易天承经脉中,这便是凝气的表现。
“你知道这焚皇经的由来吗?“男子半天才憋出这样一句话来。
“不知道,就算想知道你也不会告诉我的。”易天承漫不经心地说道,他关注的重点压根不是这个。
“聪明,我确实不会告诉你。”男子说完便自顾自地大笑起来。
易天承很是无语,完全不知道这句话的笑点在哪里。他在心里嘀咕着,神经病吧?
“你能别废话了么?我手都酸了。”从刚才起易天承的手就举在半空中一直没有动过。
男子深吸一口气,示意易天承先把手放下来,然后开口道:“焚皇经是我们家祖传的,规定不能传给外人,我给你入门篇已经是破例了。”
“你这人怎么出尔反尔啊?”易天承瞬间摆出要和男子拼命的架势。
“你先冷静点,规定是规定,但是还有别的办法。”男子赶忙阻止易天承,他最怕的就是这种不讲理还不要命的。
易天承的情绪明显和之前比有些低落,“什么办法?”
“我们俩也算有缘,如果你非要学也不是没有办法,除非……”男子停顿片刻,然后说道:“除非你立下誓言,永生永世保护我,不离不弃。”
易天承一下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鬼誓言,我为什么要保护你?你天天就坐在这里就好了,你能有什么危险,难道那只青蛙要取你性命?”天承指着荷叶上那只无辜的青蛙说道。
男子也有些无奈,“我说的当然不是这样,总之这是唯一的办法,祖宗立下的规矩我也不能在我这里给败了,这个誓言你是立还是不立。”
“立就立吧,你也就是天天发发呆,赏赏月,喝喝酒,你能有什么危险。”易天承认真地说道。
“你想好了?”男子追问道。
“想好了,你这人怎么婆婆妈妈的,快点告诉我怎么做,然后我好去修炼了。”易天承几乎连考虑都没考虑就答应了下来,他不认为眼前这位有钱没品位的酸秀才能遇到什么危险。
就在几年前,村里来了这位秀才,说是家道中落遭人迫害,所以便逃到此处。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官府都懒得管,自然也没人在乎你从哪里来,是什么身份,能活着就不错了。
但是让村里人在意的不是他是什么人,而是他带来的东西,金子。
俗话说出门在外不露财,然而他却偏偏把自己的家底都给人看,结果可想而知,他被绑了,金子也被抢了。说实话,不是村里人爱财如命,是因为他们压根连一个铜板都没见过,甚至当他们看见那一箱金灿灿的东西的时候也不知道那是金子,只觉得这人来路不明。
秀才虽然被绑了,但是他也不慌,告诉村里人他能用这一箱金子变出更多金子来。村里人大多是以种地为生,自给自足,也没念过书,没什么文化,秀才这么一说他们就信了。
不过秀才也没骗他们,没过多久就开辟了商队和其他城镇做起了买卖。村里有了医馆,有了私塾,甚至有了旅店,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做起了生意,村子的规模也比之前大了几倍,最后从村变为镇。为了感谢这位秀才,村里人请他当镇长,却被他拒绝了。不过他答应给镇子起一个名字,莲花镇。
莲花镇上大部分的人家都已经不再过以前的生活,商路开放后,往来的行人也日渐多了起来,其中也不乏一些逃荒的人,所以镇里的人也开始产生了雇人劳作的意识。易天承一家是镇子上仅有的几户毫无起色的人家,生火还需要去捡木柴,家也住在镇子最偏僻一角的山头上,每天他都会经过后山的小路,去半山腰上砍些树枝,挖些野菜。
每天,易天承都会经过山下的池塘,每次经过池塘的时候都会看见一位白衣秀才坐在旁边的石头上发呆,不时还吟诵着一些诗句,就这样往来了几日后,秀才便叫住了他。
“你为什么每天都上山砍柴,没其他事情做了么?”秀才看着他说道。
易天承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然后也用相同的语气说道:“你为什么每天都做在这里发呆,没事做么?”
秀才微微一愣,然后笑了起来,“我确实没什么事做,你家里还有别人么?父母呢?”
易天承这次看着他没有说话,片刻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秀才望着他消失在山路拐角的背影,嘴角微微上翘。
又过了几日,这回不是秀才主动和易天承说话,而是易天承主动来找秀才。
“你能不能借我点钱?”易天承问道。
秀才装作没听见,过了一会儿,他才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你能不能借我点钱?”易天承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你要钱做什么?”秀才继续问道。
“我娘生病了,去找镇上的大夫,大夫说看病要钱。”易天承解释道。
“看病当然要钱了,你家里没钱么?”
易天承摇摇头。
秀才思索了片刻后,说道:“带我去看看,我以前也学过一点医术。”
易天承的家住在镇子上最偏僻的角落,镇上大部分的房屋都已经焕然一新,木制的房梁,房顶也用瓦片堆砌起来。然而易天承住的还是茅草屋,湿气极重。
两人一推门,一个看上去只有两三岁的孩童一下子扑了过来。抱住易天承说道:“哥,我要吃糖葫芦。”
“天羽乖啊,等哥明天卖柴火换点钱就给你买。”易天承宠溺地拍拍孩童的头。
这时从屋里传来一个老妇人的声音,“谁啊,是天承么?”
“娘,我回来了,我找来了大夫给你看病。”易天承回道。
“看什么病啊,娘没事儿。”老妇人的声音听上去很虚弱。
房屋内的布置很简陋,一张桌子外加几个凳子,厨房就在客厅的最外侧。秀才和易天承走进屋内,左右有两张床,左边那张桌上放着两套被褥,显然是给兄弟俩睡的。而右边那张床上坐着一位老妇,头发花白,双眼无神,此时正坐在床上,身上还裹着一套发黄的旧棉被。
“娘,这位先生是我请来给你看病的。”易天承介绍道。
“真是不好意思,家里太简陋了,让先生受委屈了。都是些旧疾,过些日子就好了。”老妇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旁边的墙壁,显然双目已经失明。
秀才皱皱眉,然后说道:“打扰了。”说完他抬起右手,老妇的右手也跟着抬起来,一根金色的丝线顺着秀才的手指缠绕在老妇的手腕上,他的手指不时在空中虚点,寻找着脉搏。
易天承见状瞪大了眼睛,天羽也一边吮吸着手指,一边盯着那根金色丝线发呆。
一盏茶的功夫,秀才睁开眼睛,对着老妇说道:“大娘,你的病并无大碍,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老妇忽然笑了起来,“我就说嘛,休息两天就好了,多谢先生了。天承好好招待先生。”
“知道了娘。”易天承回道。
稍作休息,秀才给易天承的娘开了几副药,又在易天承的家里小坐一会儿直至天色渐暗,“走吧,我请你下馆子。”秀才说道。
易天承赶忙摇头,“你今天帮我那么大的忙,我怎么能再让你请客。”
秀才笑着说道:“举手之劳而已,如果你想给你娘治病就听我的。”
易天承听出了秀才的弦外之音,也就不再推辞。
两人点了一些酒菜,在饭馆里坐了下来。
“你娘这病多久了。”秀才问道。
“自从我懂事起娘身体就不好,这病总是一会儿好一会儿又复发的。”易天承看上去心情不佳。
“你爹呢?”秀才继续发问。
易天承愣了一下,似是不愿意提起他爹,沉默了半晌,他还是说道:“我爹在我五岁的时候就走了。”
“干什么去了?”
“不知道。”
“你爹什么时候走的?”
“五年前。”
秀才的神情瞬间严肃起来,目光深邃,仿佛在回忆着什么。“五年前。天机变。”他低语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