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大家在门口矗立了好久,还是没有动静,就想转身回来了,这个时候老屋子里走出了大吉和皮球大伯。
我的父母和皮球大伯一直住在老屋里,父亲说家里怎么也得有人住,不能没了人气。
我们放假的时候,我们三个就都挤在小叔的房间里一起学习、嬉闹。豆子也带着跟屁虫小雨有时过来凑热闹。
皮球大伯远远看见一家人站在园子门口往这边瞭望,自己还诧异地四周望望,看见四周没有一个人影,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就撒开短腿和大吉朝这边跑来,到了近前还气喘着问:“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大家莫名其妙地说没什么事,就是小四一大早起来就站在门口,好像等什么人似的。
孩子们就有陆陆续续起床的了,他们都是自己整理自己的床铺,然后开始打理自己的个人卫生。唯独康康和亮亮,还得要人帮忙。奶奶和母亲就赶紧去了,燕姑也回身照看两个千金女儿。
这个时候,村口出现了一辆自行车,速度很快,远远看去像是个中年人,背上似乎还背着什么东西,他也是远远看见家门口好几个人站着,就慢慢减速,接着就一只脚撑地停了下来,也朝这边望,似乎是犹豫要不要过来。
停了大约十几秒,才又缓慢地前行,速度慢的出奇。
家里人回头都看着小叔的表情,小叔似乎是终于等到来人一样,自己还朝前走了几步,直到走到家人的最前面,才又站立不动了。
来人好像感觉到了什么,速度也加快了一点,很快来到家里怎么人面前。
只见他约莫三十多岁的样子,虽然早上天气还不是很热,可是看见他浑身热气腾腾,脸上还挂着汗珠子,正一滴滴往下掉。
他到了近前,就下了自行车,把车子支好,在侧身的时候,大家看见了他背后的背的居然是一个孩子,一个还在酣睡的孩子,看不出什么性别。
家里人就瞬间明白了原因,还没等家里人询问,来的男子就‘噗通’跪在当街,冲着家里人就拜。
爷爷抢先一步走过去,边扶着他起来边说:“有啥话先进去说,别上来就行礼。”
男子没说话,起身和爷爷他们就进了园子,爷爷就把他带进了餐厅,里面坐着宽敞。
男子进来坐下了,十分扭捏地想说什么,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还是母亲看见他一头大汗,估计来的路程不近,马上给他倒了一杯温水,还递过来一条毛巾。
他看见母亲端水过来,就站起来嘴里说着:“谢谢嫂子。”
接过碗,咕咚咕咚喝完了,母亲又拿过碗,转身去倒第二碗,男子才似乎缓过点劲来,刚才的扭捏也少了许多,他先看着小叔,又看看爷爷,才喃喃地说:“大爷,我是来给你家添麻烦的。”说着这才把背上的孩子解下来,抱在怀里,低头看着依然睡得香甜的孩子,鼻子一酸两滴泪水落在孩子粉嘟嘟的小脸上,怀里的孩子微微扭动了一下,还是没有醒。
男子就开始了自我介绍:
大爷,我叫许大粱,是从邻县高家沟来的,住在我的一个亲戚家,我老家是西山省的,这个闺女是我家老四,叫青青,还有三天正好一岁。我家三代单传,到我这里了已经连着生了四个孩子都是女孩,我爹是老传统老观念,就非得让我生个儿子传宗接代。我家已经被村里罚了两回了,这次是没办法才想着把孩子送来的,这次是上面普查育龄妇女,我媳妇又怀孕了,这才跑到亲戚家,准备偷偷再生一个,可孩子太多、负担太重,我媳妇还有四个月又要生了,奶水也不足,孩子每天只能喝点羊奶和稀糊糊,羊奶还是在亲戚村里养羊的人家赊出来的,看着实在养活不了,我亲戚就把你家情况告诉我了,说你们一家都是很好很好的人,也办了幼儿园,劝我把老四青青送来,我和媳妇商量了了好几天,也是实在舍不得,可也不愿意让孩子跟我们受苦,我俩昨晚一夜没睡,天还没亮我就出来了,刚才已远远看见你们在门口,不知道咋的就又胆怯和舍不得了,最后一咬牙还是来到你们家了。大爷,求你们收养了青青吧,让孩子好好活下去,就是将来长大了跟我们也没有任何关系,我们也不会再来把孩子要回去,我来的时候也专门和媳妇写了保证书,是我们自愿把孩子送给你们家的,我们绝不反悔。
听完了许大粱的话,大家还没表态,只见小叔突然伸出双手,这是小叔的语言动作,意思是要抱孩子的意思,奶奶见了赶紧对许大粱说:“来,把孩子给我,让我们家四儿抱抱。”
小叔很自然地就接住了奶奶递到手里的孩子,脸上又出现了微微的笑容。一家人的目光就都集中在小叔和和他怀里的孩子身上。
许大粱看见大家都看着小叔,没人和他说话,他就说:“这就是小四,啊,不,是四哥吗?”
爷爷说:“是我家小四儿,看见没,四儿喜欢青青哩!”
许大粱听见了,就有点哽咽地说:“喜欢就好,喜欢就好,那今后青青就跟你们家姓了,跟我们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说完,站起身就要往外走,起来的时候肩膀开始有点抖动。
爷爷忙喊住他:“大梁,急什么了,还有话没说完了,先坐下先坐下。”
许大粱抽泣着站住,又缓缓转身坐下,低头不语。
爷爷看见他这样,微微笑着说:“大梁,孩子是你的骨肉,肯定打心眼里舍不得,你既然送来了,我们家就暂时收下,可有一条你说的不对,孩子不管今后还是将来都姓许,名字我们也不改,你啥时候想孩子了,啥时候想再抱回去,随时随地可以来,我们也不会说半个不字,你就只当孩子在我们家寄养几年或者十几年,只是这些年孩子得喊我们四儿爹了,四儿这个爹是代理的,是暂时的,你明白不?”
许大粱眼里已经噙满了泪花,他稳定了一下激动的情绪说:“大爷,你还这么说,我心里哪里过得去啊,今后我们真的不会来了。”
爷爷说:“来,一定要来!你不来,等孩子大了,我也一定会让孩子去看望你们的。”
许大粱就呜呜咽咽地哭了出来,这会连感激的话也都忘了说,或者说是说不出来了。
爷爷又说:“回家啊,劝劝你爹,也改变一下老思想,什么男孩女孩的,哪个不是爹娘身上肉?万一再生女儿,咋就还再接着生吗?咱也不能给国家添乱不是?”
许大粱听到这里,抬起头说:“大爷,我也和媳妇说好了,这次是最后一个,不管男孩还是女孩,今后再也不生了,就算以后再生个男孩,家里穷的喝西北风,孩子生下来不也得愁死吗?再也不要了,生完这个就去做绝育手术。”
然后就扭头看着小叔怀里的青青,看了足足一分多钟,才轻轻唤了一声:“青青,别怨爹娘心狠,爹娘也是没办法了,爹给你找了一个天底下最好的人家,你就好好活下去吧!”
说完,抬腿就走,爷爷喊了两句他也没回头,直接出了餐厅。爷爷急忙追出去,嘴里喊着:“老婆子,去拿点钱。”
爷爷在门口追上许大粱,抓住自行车说:“大梁,吃了早饭再走,路上饿着肚子骑不快。”
许大粱眼泪婆娑地说:“大爷,谢谢你们家了,谢谢四哥了,我不会说啥,孩子交给你们我彻底放心了,大恩大德来日再报!”
说着就要上车走。爷爷抓着不让走,就在僵持的时候,奶奶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叠钱,对许大粱说:“家里就这么多了,你拿回去给青青娘补补身子,快生孩子的女人不能亏着身子。”
许大粱死活不肯要,说什么也是要走,这个时候街上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有村民活动了。
爷爷把钱一把塞进他的口袋,还用手捂着不让他往外拿,嘴里说:“大梁,你不收钱我们也不收孩子了。行了,别再推推搡搡的了,邻居看见了这像啥?就按你大娘说的,回去给媳妇补补,不是你卖孩子的钱,懂不懂?你和媳妇啥时候来咱家啥时候欢迎!”
大梁是一路掉着眼泪回家的,回家抱着媳妇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送走大梁,孩子们也是挨着个醒了,屋里就传来孩子们招呼大吉的声音,都故意把鞋子扔到门口,喊大吉给叼过来,奶奶每次看见都笑着骂:一帮调皮捣蛋鬼!不许扔了,再扔我让皮球大伯不带大吉过来。
孩子们大都老老实实不扔的,冲着奶奶做鬼脸或者嬉皮笑脸逗奶奶开心,康康是唯一不听话的,他是光着脚下床,把鞋扔一只,就喊‘大吉’,大吉给他叼回来一只,又把第二只扔了,大吉还得乖乖去叼回来,他就‘嘿嘿’地乐,自己慢吞吞再穿鞋。
奶奶这个时候想才起来早饭还没做好了,慌慌张张去厨房,看见了紧着忙活的母亲,连忙上手帮着。
爷爷这个时候的任务就是看着孩子们起床和洗漱,等会还得帮着亮亮起床,一大家子的早上是最忙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