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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小叨窝身在颠簸的马车里,他不能坐着,颠得屁股受不了,一会儿工夫换了好几个姿势,横躺竖卧,半倚半靠,始终不舒服。饶是心烦意乱,马车四壁‘铿然’撞击的声响不绝于耳,箭头划过金属的锐声仿若要刺穿他的耳膜,风小叨捂住耳朵,跪趴在车里,郁闷的直骂娘。追兵好像一帮饿狼见了肉,不要命似的穷追猛打,箭雨齐发,攻势强劲,铜墙铁壁的马车愣是给这不懈的射击凿出无数个凹坑。

风小叨只听外面的动静,心知这一回恐是躲不过了。

马车跑不过千里良驹,仔婆婆的震天雷威力再大依旧杀不尽汹涌如潮的敌人。

风小叨无依无靠的心忽觉懊悔,他后悔对雨肖天产生执念,如果不是他坚持跟着雨肖天痴想亲情,今日便不会连累仔婆婆危及性命。

雨肖天若不在乎他的生死,他没什么好抱怨,毕竟是自己选择的路,他死不足惜。就当对雨肖天的感情全都喂狗吃了。可是让仔婆婆跟着搭进一条命,他寻亲的筹码压的太重了也。

风小叨懊恼不已,愤然的甩了自己一嘴巴子。他恨自己无能!因为……直到此刻,他依然不后悔折在雨肖天手里。

人之将死,头脑中遮掩的情思拨云见日般清晰,风小叨清楚他自己的心意,即使明知雨肖天要他死,那么如果能为雨肖天做些什么,他愿意。

他是心甘情愿的……替雨肖天去死!

风小叨苦笑,他竟真应了林少秋的话。

他和林少秋约定‘只谈生意不谈感情’,外人都知他们分手是不想混淆生意和感情,但其中的内情却是林少秋不满风小叨对她不上心。当时林少秋对他说:“风小叨,你这个混蛋,你根本不能体会我的感情。我不要不温不火的细水长流,我要轰轰烈烈的挚爱!我们是同类,而我却无法引燃你的热情,你不是不爱我,是什么?我发誓你会后悔,总有一天,我诅咒你遇上一个你深爱、却不爱你的人,那时候你将能体会我心里滋味。”求却不得,绝望的滋味。’

那时风小叨觉得林少秋无理取闹,鸡毛蒜皮也能令她歇斯底里,无休无止吵他烦他搅得他不得安宁。他不明白林少秋何以诸多要求,好好的感情非得折腾散了。风小叨同意分手,他倦了厌了,原以为会心痛,可是没有。而是惶然有终于解脱的感觉。

风小叨当初不明白,如今想起林少秋的话真是字字珠玑。

他终于切身体会到林少秋心里的滋味--何谓‘用情至深,情深一往’,真的不由自主,疯了似地为一个人燃烧自己,即使化为微尘,仍想随风飞舞伴着那个人。炽烈、热切、全盘托出,纵使毫无回报,依旧管不住自己。

而今风小叨也确实体会到林少秋的悲哀,当如‘比干之心,刨与纣王’,最珍贵的情意被最不懂珍惜的人拿去了,林少秋的诅咒,比干的痛诉,无一不是痛彻心扉,不由得他们不放手的痴怨,希望总有一天那人能悔悟,错伤了一颗真心。

雨肖天是否也会在以后的某一时刻,有心或不经意的想起他?应该……会的吧?

风小叨如是想着,忽听车外一声巨响,震得他心神俱寂。他‘腾’的弹起来,凑到车门处贴着脸向外喊道:“婆婆,你没事吧?”不到情不得已,仔婆婆不会再次使用震天雷。门外仔婆婆的声音已没了往日轻松,她拽紧缰绳,严肃的说道:“风儿,前面是悬崖,我们跳过去,你抓紧了。”

悬……悬崖?!要不要这么拼命?别没死在东厂番子的手里,先失足坠崖死翘翘……

风小叨下意识想阻止仔婆婆,双手却本能的握住门闩,也就是一闪念间,马车一飞跃起,凌空被抛起来的风小叨感觉血液冲到脑际,紧张的忘了呼吸。

“砰”的一声,马车如重物砸落在地,风小叨结结实实的拍在车座上,他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痛呼声刚到嘴边,紧接着马车一滞车体开始下滑,悲鸣的马嘶声应声响起,风小叨生生绷住自己的那声惨嚎,一顿之下,仔婆婆扬鞭催马,半陷落在崖外的车轮延缓了下滑的趋势,可骏马不堪负重似的依旧无法将马车拽上岸。

风小叨感到一股巨大的吸力正缓缓地、缓缓地吞噬着他们,掉落崖底只是个时间问题,僵持的拉锯……不过迟些死罢了。

死定的念想在风小叨的脑海里生根发芽,蔓延滋长,他第一次离死亡如此之近的感受真实的死意,原以为面临死亡必定可怕,原以为自己贪生怕死,原以为自诩没胆之徒的自己会恐惧的声泪俱下,手足瘫软。

他应该惧怕死亡的,像他这种身体力行‘好死不如赖活着’的主儿,应该闻死失勇才对。

可是……实情并非他所想。于这个暂时停滞的空当内,风小叨面对确死无疑的现实反倒平静下来,恐惧早已抛之九霄,坦然的好像他本该去死。若称风小叨泰山崩于前脸不变色的确夸了点张,因为他的脸色颓丧,愁云惨淡,好生的落魄。

为什么呢?

唉……

心愿未了,死不瞑目。

风小叨的心随着马车下沉,下沉……心头的遗憾却上涌,上涌……迷漫淹没了他的理智和情感。

最后一面,他想见雨肖天,他要把话说清楚,他还不知雨肖天的心意,就这么遗憾的……死了?

雨肖天,雨肖天……

风小叨像个弃妇似的喃喃自语,唇边齿畔唤出的只是雨肖天的名字,好像这么轻唤着,就算雨肖天的人不出现,他的魂儿也会被风小叨强大的意念拘来。

正当风小叨苦情的无以复加,马车却忽然打了鸡血一样,奇迹般地被一股神力推上了岸。

风小叨懵了……绝地逢生,可说的就是他们?终于平稳的落地,风小叨紧抓门闩的手骨已经定型的不听使唤,他僵僵的紧贴在车座上,像只脱力的死狗。当涣散的意识逐渐清明,风小叨哀嚎一声,他的腹部针扎一样,被什么硬物硌得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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