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铭等人杀出皇城,天已经蒙蒙亮了。
先回燕君虞府上,匆匆洗去一身血污,换了干净衣裳,就往城门赶。
他们必须要在城门刚开时立刻出城,不然等皇宫中大乱,传出石洪升被刺身亡的消息,新渝城一定四面戒严,不许人随意出入,到时再想出城可就难上加难了。
到城门时,天才刚亮,城门已经大开,有早起做小买卖的百姓来来往往,他们这一群人分散开来,也就不是那么太显眼,平安出了城门,找到东离三千兵马驻扎的地方,罗铭下令即刻开拔,回东离去。
罗铭被俘的消息石洪升一直秘而不宣,也是怕城外这三千兵马强行攻城,会和他拼命。这几日三千兵马井然有序,安静如常,罗铭等人被关押一事,竟是无一人知晓。
此时也不是谈这些的时候,东离众将回来,千夫长也算是有了主心骨,立刻整顿三军,轻装简行,即刻开拔。
燕君虞一路护送,穿州过府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又行了几日,有人给燕君虞传来一封秘报,上写:“石方逸反,石方城黄袍加身,面南称帝。”
石方城如此着忙的称帝,这点燕君虞倒是料到了,他野心勃勃,惦记那个皇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石方城登基,其余兄弟也不闲着,纷纷集合手下兵马,自立为王,与石方城分庭抗礼。
石洪升突然暴亡,马贵妃直指是皇后杀了石洪升,又有若干宫女太监做旁证,皇后从小被捧着长大,石洪升凶狠,对她也留了一分颜面,平日少有苛责。皇后一路顺风顺水,越发的心高气傲,她也不是个冷静有心计的,怎么敌得过马贵妃隐忍多谋。几次有意无意的挑拨,就把皇后勾得动了雷霆之怒,一时口无遮拦,竟应下了这弑君杀夫的罪过。
没有把柄还要塞给你呢,何况你还自己认了。马贵妃安安稳稳的除掉了皇后,拥立太子登基,坐上了太后的宝座。
总之北莽算是彻底乱了,众位皇子你方唱罢我登场,闹得天翻地覆,马贵妃暗中有燕君虞支持,儿子又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朝中亲贵也多数倒向了马贵妃一边,算是与石方城平分秋色,在新渝城内拉开了对战的架势。
罗铭不禁感叹燕君虞手段高明,一面拢络住马贵妃,一面又与石方城暗通款曲,两边都被他抓在手心里,只是不知他最终到底要帮谁。
蒋念白提起遗诏一事,说燕君虞只是坐山观虎斗,无论石方城和马贵妃谁输谁赢,那时他拿出遗诏,北莽就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离新渝越来越远,众人也慢慢放下心来,边城似乎还没有收到石洪升暴亡以及朝廷内乱的消息,一如既往的平和安定,百姓日出而做,日落而息,连边城守将都一派悠闲,见到罗铭等人,还笑着寒暄,问和谈是否顺利。
边城守将以为东离使臣与北莽和谈完毕,这是返程的路上,来时就是他接罗铭等人进的北莽,走时又是他送罗铭出的边关,守将是个实在人,一直乐呵呵的,还说什么两国交好,边境再不起战乱,自己这差使可就能养老喽。
平安离开北莽,再往前走不远,就是玉龙关了。
燕君虞勒住马缰,“我不再送了!”
罗铭点点头,“若要兵马就捎个信来,我即刻发兵,助你夺皇位!”
燕君虞笑道:“你对我就这么放心?石方城那里你还要立个文书契约呢,到了我这儿,就这么痛快的说帮我?”
罗铭望了站在不远处的蒋念白一眼,笑道:“仲卿在我手心里攥着,你再扑腾还能飞上天去?”
燕君虞被堵得没话,目光盯着蒋念白,只想着多看一眼也好。
蒋念白自始至终没有回头,一直背对着燕君虞,瞪着眼前一棵大树发呆。背后的目光灼热深情,燕君虞半点没有掩饰对他的爱意,盯得蒋念白如芒在背,心绪纷乱。
流烟劝他:“过去说句话也好!”
蒋念白惨笑一声:“可说什么好?说我舍不得他,还是说我能抛下东离的一切跟他走?何苦呢,这样不是挺好,山高水远,彼此再不相见,他做他的北莽皇帝,我做我的东离首辅……”
流烟看蒋念白面容凄苦,声音哽咽,不由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燕君虞拨马回头,与罗铭互道一声:“珍重!”二人再无多话,一笑而别。
此处也不保险,罗铭下令加快速度,三军疾行,尽快穿过玉龙关,回太平岭。
沈簿海收到消息,早早就迎了过来,见到罗铭等人,真是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了,回到太平岭,休整两日,罗铭不敢再耽搁,马不停蹄就往京城赶。
东离京中大乱。
天庆帝思子成疾,一病不起,罗铭又不在朝中,四皇子与大皇子勾结在一起,联合刘裴已经把持朝政多日。
石方城为争皇位已是自顾不睱,哪里还能管得了远在东离的刘裴是死还是活。多方联络不上,刘裴心急如焚,他算是失去了最后一个筹码,等着北莽攻破东离,眼见着也成了浮光泡影,再无可能。罗铭去太平岭的路上,他又曾派人截杀罗铭,钻天鼠一去无回,刘裴就知道大事不好,若是罗铭平安从北莽回来,他做的第一件事,怕就是秋后算账,拔除自己这个眼中钉。
刘裴与大皇子商议多时,最终决定与太平候和四皇子合作,趁罗平病重,不能理朝政,先放皇后出来,稳住内宫中的局势,然后清除异党,敢在朝堂上提出异议的,一律杀无敕。若不是在登基的问题上两方还有冲突,此时的东离国中,恐怕早已山河变色,江山易主了。
罗铭听沈簿海说了他去北莽后的种种变故,真是一时一刻都坐不住了。这些人丧心病狂,难保不会暗中加害罗平。若是天庆帝有个差错,他非将罗钧和罗铮挫骨扬灰不可。
带着三千兵马一路疾行往京城赶,一面偷偷派人与柳子期联络,询问京中近况。
罗铭不在,天庆帝病重,大皇子和四皇子代理朝政,朝堂上的官员也被刘裴和太平候里外换了一茬儿新的,去年因浅欢一事被贬的朝中官员有不少被刘裴重新起用,罗铭辛苦创建的内阁被废弃,几个殿阁大学士,除了蒋念白外,一人被杀,一人被贬,其余两人也因不满刘裴倒行逆施而获罪入狱。
朝中早已被刘裴掌控,百官无一人敢说个“不”字,大事小事都是太平候与刘裴商议后拍板定论,要杀谁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柳子期身为两朝老臣,又位列三公,一时无人敢动他,可连同他和马士詹、米德元等与罗铭亲近的臣子,都被刘裴打压得死死的,罢官免职,致仕回乡,种种手段逼得一干人等几乎到了绝路。罗铭又在北莽国中生死不明,众人没个主导,只有眼睁睁看着刘裴和太平候每日在朝中呼喝,也不敢与他硬碰硬去。
柳子期接到罗铭的暗报,拍案而起,大笑道:“这可好了!”
立刻写下一封密信,交给追风,并道:“西北军营三十万大军,听从靖王调遣!”
罗铭收到密信,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柳子期信中言明,罗平并无大碍,他们要挟天子以令诸候,每日奏折等物还要天庆帝那里朱批盖印,所以对罗平并无苛待,罗平身体不好,每日想念罗铭,终日哀哭,这才日渐衰弱,卧床不起。
皇后每日去康乾宫待疾,刘俊都以罗平不见她挡了,有了前车之鉴,刘俊哪敢让皇后再接近罗平,就算挨了无数打骂,刘俊也咬牙硬抗着,咬死了不让皇后见。
终究还是不想撕破脸,皇后也不敢太明目张胆了,毕竟后宫中还有徐贵妃等妃嫔在,硬闯了几回没有结果,皇后也就一心扑在四皇子登基的事上,没有再去康乾宫闹腾。
太平候富可敌国,这些年也收买了不少江湖悍匪,乌合之众攒在一起,少说也有上万的人马。皇后几次见父兄,要他们先拱四皇子登上皇位,这样万一哪天罗铭回来,生米已经成了熟饭,罗铭再怎么不甘,他争抢皇位也要背上一个篡位的骂名,名不正言不顺,道理上就吃了亏。
太平候和白蕴清商量,按理皇后这个主意是眼前最管用的,也是能快速摆脱大皇子和刘裴的法宝,他们手里无兵无卒,虽然掌控朝局,但要是四皇子真的登基,血染朝野,杀尽了刘裴的党羽,再换一批官员也就是了。
白蕴清冷笑不语,半晌才问父亲道:“父亲难道一辈子只想做个候爷?”
太平候不解,白蕴清道:“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
太平候大惊,转念细思,心眼也有点活动,如今这样乱,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不由重新和白蕴清细细谋划,打算撇开皇后和四皇子,自立为帝。
皇后哪里知道父兄的奸计,一心还只盼着他们能帮儿子登基,每每做着好梦,真是笑得合不拢嘴。
就这样各有各的打算,各有各的诡计,东离朝中越发风雨飘摇,混乱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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