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落寞收场,我在摄影棚里待了很久,直到经纪公司的人撤了道具火盆,才真正明白过来模特是真的离开了。当时第一个反应是这真是一只通情理的鬼魂儿,第二个反应是张死墨这货真会坑钱。
模特走了以后金姓小鲜肉松了口气,看得出是真的放松了下来。田姐则更加关注这件事引发的后续反应,一直缠着张死墨在问‘化煞’的事情。
两人商谈结束,张死墨从经纪公司整了张办公大楼的建筑草图,说是晚上研究一下第二天开工,当晚我们回到酒店,张死墨将建筑草图拍照发给他老爹,还故意盯着我一脸嫌弃,说什么如果我懂点风水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分成也不用准备给他爸的那份。我知道这货是借机挤兑我,只好在心里把他骂成狗,抠门都抠到亲爹身上了,张叔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生出你这么个混账玩意儿!
快凌晨张死墨他爸发了张照片,是手绘的建筑草图,没有绘制细节部分,只有大概的楼宇外形,寥寥数笔却可以看出精湛的速写功底,草图的空白部分有很精密的测算和批注,在大楼的几个方位用鲜艳的红色记号笔勾勒出来,最后还有句话,说是谢谢我家的风水罗盘,这东西非常好用帮了大忙,不然用自己的,估计要推算到中午才能出结果。
我看着那些复杂的批注一阵头疼,我爷爷是真有远见,遗留了一这么大的麻烦给我,CD之行本想当旅游去的,顺便看看张死墨的家庭环境,满足一下长久以来的好奇心,但看这情况,跟张叔学风水怕是一项惨绝人寰的工作,保不准余下的假期都要搭进去了。
在酒店捱到经纪公司上班的点儿,跟张死墨晃去找田姐,本来刚见到田姐,她还唧唧歪歪说话很难听,觉得我们这趟业务赚钱太轻松其实什么事儿都没干,但张死墨把那张他爸手绘的照片从手机调出来传输进办公电脑放大处理后,田姐再不敢唧唧什么,她也知道其实贵的不是张死墨走这一趟,而是张死墨走这一趟,知道如何解决所有的问题。
田姐带着我们去了张死墨他爸标注的几个地点,其实所谓的‘化煞’,就是在这几个地点埋入几张符纸,但这个符纸和张死墨常用的那种有区别,这几张符是用红色的纸张写的,装在亚麻粗制的布袋里,然后再塞进小瓷瓶防潮防水,还用蜡液封口,整得非常庄重的感觉。
经纪公司如约付账,经过这么几回我也没再推脱,反正张死墨决定给的钱,推也推不掉。这笔业务的收益着实吓了我这普通的小骚年一跳,卡里多出的数字让我有点忐忑,想了想还是转账了一部分给我爸妈,我爸收款是坦然,我妈纯属厚脸皮,收款后就发微信勾搭张姓小鲜肉,对我连个“谢谢”都没说。
在酒店收拾东西准备买机票去CD的时候,张死墨突然接了个电话,接完回来跟我说这趟CD之行我得自个坐飞机去,我本以为他又是接了什么业务没法推辞,想提议一起,他却说不是业务的事情,而是家里出了点急事,他叔叔在外地出了很棘手的问题,希望他能过去帮忙。
张死墨和他叔叔的感情很好,和他相处时从只言片语中,我可以推测出他跟他叔叔的感情甚至超过他跟他老爹。见死不救这种事情张死墨做不出来,而我一个大老爷们虽说出行的经验屈指可数,但就是上下飞机的事情,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他叔叔所在的位置是在山西境内的一座大山,也不知道是什么要事跑到那种深山老林子里去,我们在机场分道扬镳,他直飞山西,而我乘另一架航班飞往CD。
一个人的旅程颇为无趣,起飞后吃饭喝了点饮料,天气状况不好又遇上了气流,我明明很精神,却在颠簸中默然睡去,再醒来还是旁边的人推醒的,睁眼一个很漂亮的空姐就站在座位旁,手上拿着托盘,上面有一条毛巾还有一杯清水,用很关切的目光注视着我问我哪里不舒服。
我编了个瞎话把她打发走,抹了抹额头早就汗湿,旁边的人一直找话题和我说话,问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才做了噩梦,我看着他的手腕,那里有很明显的指痕,大概是我做梦时握的太用力留下的,对他说了句抱歉暗松一口气,还好旁边坐的是个很慈祥的大爷,真要换个年轻力壮的大老爷们估计这会已经被揍死了。
我做了个噩梦,应该是有史以来最可怕的噩梦,我看到张死墨背着挎包独自走在一条山间小路上,是在一处悬崖边,从周围的环境看那里相当原始,和我老家一样的黄色土地,远处的山上可以看到房屋村舍,应该是山区的某个村子。
张死墨背着挎包一直走,我的视线始终跟着他的背影移动,刚开始什么都没有,所有的景色都是普通山村的样子,然而没过多久,所有的景致都开始扭曲,像是被抽象化的光影艺术,小路一直往远处延伸,尽头笼罩在一片化不开的浓雾之下。
原本的景致都被虚化了,那片浓雾传来不祥的预感,我再熟悉不过,我大叫着想阻止他继续向前走,然而什么用都没有,他并不能听到我的声音,终于一切终结在他抬脚迈入浓雾中,他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浓雾弥漫里,最终,我的梦境一片空白。
我喝掉水缓了好几分钟,还是无法压抑内心的那股躁动,心脏跳动得很快,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以前再难受都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心神不宁,仿佛整个人都处在幻觉里,旁边的大爷一直很关心我的情况,还以为我晕机,想叫空乘服务让空姐给我拿些晕车药过来。
我婉言谢绝他的好意,只推辞说是最近舟车劳顿睡眠不足,刚又做了个噩梦感觉有点恍惚,那大爷倒是没再多事,我从随身的背包掏出手机,下意识想发微信问问张死墨的状况和他说说噩梦中的事情,如果这是一种预兆的话,能提醒一下让他注意些总是好的,我甚至想过阻止他继续前进,但依他的性格,怕是不会接受这样的提议。
戳屏幕一片漆黑,才想起来是航行过程中处于关机模式,飞行时又不能开机,只能无奈放回去,看了看时间,距离抵达还需近二十分钟,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眺望机翼处漂浮的云彩,分分秒秒度日如年。
终于飞机降落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开机打了个电话给张死墨,他比我登记早,航行时间也比我短,电话是接通了,我迫不及待跟他说了那个噩梦的事情,还是没忍住想让他放弃这次独自出行,他那边应该是在一辆巴士上,背景十分嘈杂。
“我会注意的。”张死墨道,“谢谢你为我担心,我有空会再联系你。”
他飞快说了这句挂了电话,再打过去是提示关机的声音,我想起他在机场手机就已经电量不足,如此仓促,必然是没电关机了。
我取了行李箱从机场出去,等候的人群中老远就能看见有个中年男人举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我的名字,中年人有点发福,和张死墨没半分相像,正纳闷他自我介绍说是张董事长的司机,我才想起来张死墨的父亲似乎腿部出过意外,行动有所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