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风平浪静,清风习习,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曾生过。%只是原本停泊在码头的华丽船只凭空消失,船没了,上面的人自然也是无影无踪。
此刻,泾县的局势也已一扫而定。
陈三郎原本让人留出了监狱位置,但最后被擒拿下来的人只得十多个,其余的都被杀掉了。
这些江湖人士别有用心,其中混杂着不少穷凶极恶的歹徒,身上背负人命,更有些还是县衙张榜缉捕已久的累犯,却是死不足惜。
“大人。”
周分曹的声音响起,他不敢睡得太久,打个盹,一个激灵惊醒后,再也睡不着,赶紧跑出来,看有什么能做的。
其实遇上这么一摊事情,他能做的并不多。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很多时候,大儒遇到兵也是一样,闹腾起来,一旦对方犯浑,便只能惶惶然如丧家之犬了。
周分曹是名儒不假,满腹经纶,讲起道理来头头是道,可能跟那些目不识丁的粗鲁江湖人士讲吗?
完全是对牛弹琴。
至于出谋划策,排兵布阵。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泾县就这么个情况,兵丁老弱,衙役脆弱,再怎么演排,都不堪大用。空城计那些,统统用不上。
“当今时势,武力决定一切啊!”
周分曹黯然一叹,前所未有地觉察到变化的趋势所在。他走出大堂,就见到陈三郎坐在主位上,正优哉游哉地捧着一卷书在看。不禁感到惊诧:大人不是该愁眉不展,火烧睫毛的吗?
陈三郎放下书。微笑道:“周先生不睡久点?”
“我心中忧虑,哪里睡得着……大人。现在情况如何?”
陈三郎重新捧起书:“周先生,你还是回去再睡一会吧。若是累坏了身子,我去哪再找个人来处理县衙事务?”
“可是……”
“大局已定,无需担心。”
“啊!”
周分曹失声惊讶,大出意料之外。
陈三郎翻过一页书,随口道:“一些跳梁小丑耳,狂风扫落叶,清理干净就好了。”
周分曹心猛地一跳,有凛然的气息弥漫:刹那间。他眼中的陈三郎形象生了某些不可揣测的变化,变得神秘、锋锐起来。
“当当当!”
街道上,衙役敲锣打鼓,高声喊道:“有不法之徒擅闯县城,蓄意闹事,县尊有令,全部缉拿审讯。今恶徒皆伏法,各位街坊邻居尽可安心。”
这些衙役是陈三郎派遣出来安抚人心的。
听到喊声,诸多百姓探头探脑出来。见到街道上空荡荡,干干净净。先前一个个气息凶悍的陌生人全部消失不见了,顿时放下了悬着的心,议论纷纷起来:
“太好了。县城太平了。”
“可不是,那些人可真可怕,一个个凶神恶煞。见着就心惊胆战。”
“幸好我躲得快,赶紧躲进房屋关好门。前街的张大跑慢了一步。就被人一巴掌打断了大腿。”
“依我说,还是咱们的陈大人了得。把这些恶徒全部抓了。否则的话,我们跑得再快,门户关得再紧又有什么用?人家不会破门而入吗?”
“对,大人英武!”
人心汇聚,一道道无形气息如涓涓细流,从家家户户里升起,然后井然有序地汇聚向县衙。
陈三郎坐镇县衙,若有所感,心中欢喜。泥丸宫中,《浩然帛书》跃跃欲动,等到众多气息靠拢,当即书页翻动,将气息一一接纳吸收进来,铿然有声。
大堂外面,蟹和与雄平两个分左右镇守。它们乃是水族,而且阅历丰富,见识不浅,登时觉察到了,不禁抬起头来,面色有异:在它们看来,陈三郎这般直接吸纳人心,颇为不同寻常。
民心与香火意念,其实本质相差无几。
问题在于,百姓祭拜,献上香火。神灵得到之后并不会马上享用,而是施展出术法手段来清理过滤,将其净化,变成纯粹的念力后,这才敢进行吸取。这样的话,便能滤掉了因果,不会反噬。
打个简单的比喻:天旱,百姓到龙王庙求雨,倘若神灵直接吸纳,要是没有降雨的话,那便是失信。那么被吸收的香火就会产生不甘之意,进行反噬。数量少的话倒没什么,但要是到了,凝聚如山,就算是大神都承受不住。
同理,现在陈三郎如此原始地吸纳民心,不正犯了忌讳吗?日后一旦出了事,保不住泾县,数以千计的百姓因此怪罪怨恨他的话,那等反噬之力绝不好受,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蟹和与雄平却不知道陈三郎脑海里有着《浩然帛书》在,此书妙用无穷,自有法门规避某些因果。
两个对视一眼,不敢说话,也懒得多想。反正只要敖卿眉在,公子自然会无恙。
……
扬州依旧繁华,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刺史府肃穆安静,养着一股威严,使得人置身其中,自然生敬畏。
元文昌为人,喜怒不形于色,不怒自威,但今日,他脸上分明露出了愠怒的神色。
莫轩意躬身站在下面,他保持这个姿态已经足足一炷香时间。换了以前,即使再站一个时辰也无所谓,但眼下一身修为丧失,有伤患在身,便感觉一阵阵痛楚。
“这么说,你失手了?”
元文昌终于开口。
“是,我没想到陈道远身边潜藏有高人。”
元文昌淡然道:“本大人不问过程,只问结果。”
莫轩意身子一颤。
“下去吧,你是公子的人,你去找他领罪。”
莫轩意默默退了出去,很快就站到元哥舒面前。
元哥舒看着他,半饷之后一声叹息:“莫,你知道我非常欣赏你。但这一件事,确实是你没有办好。父亲很生气,我不敢有违。这样吧,你先返回洞庭休养,以后我会去看望你的。”
听到他的话,莫轩意一颗心渐渐冰冷,他心里明白得很,这是因为元家父子看自己修为被废,成为了“废人”,所以才会被驱逐出去。虽然自己文武双全,但毫无疑问,当今大势,武力才是立足的根本,至于韬略那些,至少目前还没有多少施展的舞台。要施展韬略,必须先成为元家心腹才行,毕竟战略方针,至关重要,岂会轻易听纳别人的意见?
因此,武力才是最具备表现力的。
从某个意义上,元家派莫轩意去图谋陈三郎,就是一次投名状。无奈,他失败了。失败的结果,就是被无情驱逐。
刹那间,莫轩意心灰意懒,也不多说,拱一拱手,回到住所,准备收拾包裹离开。
然而这个过程十分郁闷,原本服侍他的下人不知从哪得知莫轩意被驱逐出府的消息,脸面当即端摆了起来,冷嘲热讽,各种刁难。盯着他收拾,仿佛在看着个贼似的。
莫轩意心中大怒,他自幼拜得异人为师,学习天文地理,经文韬略,百般武艺。学成出师后,又游历王朝山河,随即隐居洞庭。说是隐居,其实是筹谋天下,待时择主而出。
那时候,元哥舒三番几次拜访,诚意拳拳,这才能请得其出来。
孰料时过境迁,现在已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境地。
莫轩意按耐住怒火,拿着简陋的包袱大踏步离开。当出到刺史府外,抬头见天色苍茫,万家火烟,一时间心绪彷徨:天大地大,竟不知何去何从?
回洞庭?
以前住在那边,是为了等待明主,现在自己都成为了废人,回去还有甚意义?
可不回洞庭,又该去何地?
长长一叹,像是正与上空掠过的一只孤雁的鸣叫酬和:百般滋味在心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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