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岳定老家的鄞县,很快就听懂了曲中之意,其实台子两侧还有人拎着白布展示曲词,就算是北人一时听不懂南音,看提词也能明白戏中之意。
那什么《梁祝》讲的是一女子祝英台化成男子,与同窗梁山伯相恋的故事。
吕岳定虽然是太监,却并不厌********,他在家里还有对食的呢--也就是假夫假妻,宫中的宫女与太监对食,互相照顾--他看得入迷,正和着曲子摇头晃脑,一曲突然终了。
吕岳定明知自己是在梦中,还是重重拍了一下大腿:“咦,这戏文怎么唱了一点点就断了呢?那呆头鹅梁山伯可最终知道祝英台是女身?两人有没有喜结连理?”
唱完了戏文,那林娘娘再次出现,介绍下面的歌舞《千手观音》,却是一群妙龄女子排成整齐的队伍,一眼看去,如同一人,纤臂施展开来,如同千手千面,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歌舞之后,却是杂技、相声,其中一个魔术,却是大变活人,吕岳定对空箱子中突然出现的女子并不怎么觉得好奇--修行者一个小小的法术,就能做到这一点。这却是郭大路想岔了,早期的魔术其实就是利用人们对真正的魔法的向往,鼓捣出来骗人的,可在大李朝却是有真正的法术的,什么断头重活,空箱变人,修行者一道咒语就能做到,以至于原本应该最受欢迎的魔术,反而不温不火,还不如杂技受欢迎。
不过即使如此,吕岳定依然在梦中看得有滋有味,这个梦做得可真是写意,从没这样乐过。
各种娱乐节目结束后,它山堰水伯和林娘娘再次出现,“现在是农家致富金点子时间。”
这档子节目,却是告诉农民如何修整农具,如何科学喂养家畜,贮藏青饲料,育种育苗,嫁接修剪枝条等知识,在梦中,有那来自后隆村的积年老农,现身说活,手把手教农民,就算是大字不识一个,看了梦醒之后,琢磨琢磨也就会了。
这些知识,小时候也曾务过农的吕岳定是闻所未闻,尤其是当他听到嫁接一术,将良枝母本插到劣树上,居然能结出好果子时,一个劲儿摇头,这真正是胡闹,枝条剪下来还能成活吗?这就好比将人的手指剁下来,接到另一个人身上,那手指肯定烂了!但再一想,这可是仙家传授的秘技,难道还会做假不成?
金点子时间过后,却是什么财经快讯,由它山堰水伯播报鄞县三江口以及大运河永济渠南来北往的船只的货运信息,各种百货的批发价格,最后一项却是人民币与官银的比价,如今人民币可谓有价无市,一块人民币都顶得上五十两雪花官银了,却依然收购不到。
这些经济数字都是干巴巴的,听得吕岳定即使在梦中也是哈欠连天。
终于,两位仙人再次联诀出现,“本次播报到此结束,祝各位观众晚安”,然后,一曲《难忘今宵》响起,这曲子中的各种乐器声,却是吕岳定在皇宫大院内,都是从来没听到过的。与这乐曲声相比,皇家那些一等一的乐师奏出的乐曲,喑哑难听,如同小儿扯锯。
突然,一阵猛烈的摇晃传来:“老吕,醒醒,醒醒!”
吕岳定猛地睁开了眼:“啊,怎么回事?薛智?出什么事了?不好!可是有妖物来袭?!”
吕岳定一眼看到,正在大力推摇自己的,正是薛智,只见他满脸肃然,顿时吓了一跳,想从床上跳下来,但是他从梦中被突然惊醒,腿还有些发软,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薛智的大手一把扶住了吕岳定:“老吕,没有什么妖物来袭,我只是做了个梦。”
吕岳定一呆,如果不是他和薛智有着数十年的交情,肯定破口大骂了--你这厮,只因自己做了个梦,居然把咱家吵醒?
薛智却混不觉自己这样扰人美梦有什么不对的,他板着脸道:“夜晚杀猪婆龙的那只白骨精入我梦来了,只不过她化形成一个清秀女子,和一个什么它山堰水伯一起播报什么新闻--”
吕岳定打断了薛智的话:“什么?薛大总管,你也做到了这个梦--等等,刚才那是仙人托梦,托梦一术神妙无比,法力所及之处,千万百姓都能感应到同一个梦,难道说,薛大总官你和咱家做的梦是一模一样的?”
薛智瞪大了眼睛:“这样说来,你做的梦和我是一样的?那梦中有唱曲儿的、跳舞的、说相声的--”
吕岳定打断了他的话:“曲是《梁祝十八相送》,舞是《千手观音》,相声是《连升三级》--没错,我们两人做的果然是同一个梦!”
薛智沉着脸:“好家伙,这样说来,永济渠上的商旅以及两岸百姓不知有多少人,也做到了同样的梦--甚至有可能,这样的梦做了非止一日了!想来,这托梦一事,必与那后龙先生有关!因为致富金点子里现身说法的老农,就口口声声自称是后隆村人!”
吕岳定打了个哈欠:“老吕、吕大总管,只不过是个梦而已,就算这是后龙先生搞的把戏,不也挺好的?这梦里能看歌舞听相声,实在是快活得紧,我还巴不得天天做这样的梦呢。”
薛智虎着脸:“吕公公!你糊涂了!这托梦一术,能影响千万计的百姓,如今那后龙先生只是在梦中传播朝廷公文、致富点子、娱乐声色,如果有一日,他在梦中向那愚夫愚妇灌输什么大逆不道的歪门邪说可怎么办?甚至鼓动百姓造反作乱呢?”
不得不承认,薛智是个极聪明的人,如果不够聪明,如何能成老皇帝的心腹手下,替他暗中监察百官?他完全是凭着直接,发现了“大众宣传”的重要性!
在大李朝,原本是不存在什么大众传播的,朝廷的公告到县一级已经了不起了,基本上皇权不下县,而老百姓因为很少流动,消息也极度闭塞,有的偏僻山村真正是鸡犬相闻却老死不相往来,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绝对不是夸张。
百姓不知外界的大事,那可真成了愚民,但官府却是极喜欢呆头呆脑的百姓的,因为好管理,只要老老实实听堂上的大老爷的话就好了。
就算是有个别百姓觉醒了,不服官府的压迫,揭竿而起,可是想要鼓动其他百姓跟随,却也是极难的,因为消息闭塞,东边儿的叛乱要等大半年后,才传到西边儿,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所谓振臂一呼,天下云丛,根本是个笑话。你当这是全球现场直播啊?
可是这新闻联播一节,却将朝廷公告明明白白,用最浅显的白话解释给百姓听,这、这让地方官今后还如何做手脚啊?
更可怕的是,正如薛智担心的,如果仙人所托梦中,不是有利朝廷的内容,而是鼓动百姓造反呢?
黎民愚昧,最是信奉神仙,仙人的地位比官府皇帝高多了,真要是通过托梦,鼓动江南一带百姓造反,那半壁江山就不复为李朝所有!
吕岳定听了薛智的话,也呆住了,他半张着嘴,冲着薛智发了半天呆,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手还重重捶着床沿,薛智一怔,继而怒道:“吕公公,你笑什么?”
吕岳定擦了把流出来的泪,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正色道:“薛智薛大总管,我问你,你听说过求仙求道的皇帝,可曾听说想当皇帝的神仙?”
薛智身子一僵,是啊,远古以来,自三皇五之下,无数皇帝想着长生不老,想着求仙得道,可是,哪里见过神仙想当皇帝的?当皇帝也只不过享受一些人间的富贵,做神仙那可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与天地同寿的!
在薛智这样的大密探眼中,这世间,任何人都可能造反,就连监国太子也不例外,可是,从来没听说过神仙造反的!
这就好比说一个富家翁去抢乞儿破碗中的脏食一样,真正是滑天下之大稽!
薛智难得老脸红了红,强辩道:“我总觉得那科学门后龙先生行事古怪,与寻常的修行者大不相同。”
吕岳定一摊手:“圣上已经赐了后龙先生丹书铁券,今后科学门再不是什么山野散修,与国同戚。后龙先生行事虽然有些古怪,但是,古怪的修行者多得是了,而且在咱家眼里看来,后龙先生实在是个大大的好人,酒精、精钢、神豆这些世所罕见之奇物,他都无偿献给朝廷,你可见过这样的造反者?更重要的是,后龙先生还发明了卫生裤--君可曾见逐鹿天下者,以闺房事为乐者乎?”
薛智彻底无话可说了,是啊,这造反夺天下的,不是大圣大贤就是大奸大恶,可是绝对不会有哪个想当皇帝的,********研制女子天葵这等物事儿,这、这不是成了全天下的笑谈了吗?他还怎么做皇帝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