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是差不多了,天色将暗的时候去医馆看看,理慧子没死。
郎中说现在不死就不会死了,下面主要依靠修养。
付过了昂贵的诊疗费,拿了一周的药,徐宁又去雇了一台牛车,就此一行人开始返程。
躺在车上回去的路上,理慧子醒来了,但她自来不大爱说话,只是时而偷看步行的张子文一眼。
回去后,把老酒鬼闲置的铺盖加在理慧子身上。
遣散了其他人,张子文在床边坐了下来道:“我只问一点,他们捉你一定有原因,用刑目的是拷问,他们问了你什么?不要隐瞒?”
理慧子道:“他们主要是问海军有什么动作步骤?”
张子文迟疑少顷,倒也和所料的差不多。又道,“你怎么回答?”
理慧子摇头,“我什么也没说,他们打我的时候,我卷缩着身子抱着头,什么也没说过,连求饶也没有。”
就此张子文起身离开:“好,你安心休息吧。”
张子文总体信她的,如果她真的扛不住爆料了,那其实她也就没命了。伤到这个程度还活着,多半是对方没有拿到消息,而张子文去的及时。
否则她虽不知道海军部署的具体核心,但泄露了大方向也难保不出各种各样的幺蛾子。
陈家显然就是朱家的人。
看陈家在这事件中的作为,折射出了朱家的胆大包天。这是因为主将的气质风格,真能决定下属的底气和手段。
这个事件也让张子文惊醒过来:早前下意识有点骄兵心态,对朱勔存在低估。
想想也是,这家伙在历史上能绑架了蔡京,把应俸局发展成为东南小朝廷,主要的手段就是威胁勒索强取豪夺,最终带来了东南的大乱。
这些事虽然不知道细节,但从能量定律来说,仅仅是官僚,不论智商如何高是不可能做到这些的。想做到这地步,必须是狠人枭雄姿态。
简单点说,每一个教父的脚下都是累累白骨,如果不是就坐不稳。很快就会被智商超高的官僚坑了。
这个事件要认真的话,陈家涉嫌叛国罪!
但麻烦的在于海军不在苏州体系内,没有治权。陈家除了有朱家撑腰,还是根深蒂固的坐塘鱼,在许志先是个和稀泥的怂蛋条件下,他们真能给海事局造成极大麻烦。
简单说,现在胆子小的许知县,以及坐岸观火的刘知州,相反成为了他们陈家的司法护甲。
送理慧子进苏州治疗的时候,张子文考虑过派突击队定点清的极端手段!
但考虑到实际意义不大,相反激化了矛盾,造成血案后,在没有政治和司法先手时,一但许志先扛不住,被他们以“乡贤受到血腥迫害”为由,朱勔系军队开进昆山戒严维稳,那海军的纵深就没有了,几乎什么事都暴露在他们的“雷达”下。
综合权衡后,张子文不是个只会对朝廷满地打滚哭的官僚。猪都知道,有蔡京扛着的现在不会有什么结果,蔡京最多发个私信给朱勔说“收敛一下吃相,小心点”。
于是现在当务之急,仍旧要着眼于苦练内功并渡过难关。
逐步把全盘形势弄清楚,又有足够的实力后,什么时候传出蔡京罢相,赵挺之上台的消息,那就是政治气候的改变,也算是东风起了,当然也就是反攻倒算的时局。
现在开始,就需要为将来的东南之战做思考了……
轰隆——
伴随着矿井冒起浓烟和沙石,海军用光了今年的全部炸药。
而自己改进火药工艺的项目却阑尾了,因为没钱。
刘光世的副官拿着微薄的出差费用去西北了,打算私下走边军的关系,弄一批炸药进苏州来轰轰轰。
一切都在赶时间。
如果在刘光世端了朱家走私船队前,西北炸药没到,那基本就运不进来了。会像那批矿石一样被查扣。
他们咬不动张子文,就像张子文也咬不动他们那样的投鼠忌器。但是查扣、并把涉事人员捉了关起来等着扯皮,他们真敢。
到现在老酒鬼都没有捞出来,导致挖矿都没有具体方向。
这最后的一次爆破,张子文也都很紧张的等在外面。
直至很久后,工头带着失望的表情出来,摇头道:“老爷,矿石和之前差不多,还是铁矿,没见到锡矿踪迹。”
这意味着海军就快撑不住了,矿工们自身还好,但是周围的矿工家属们、那些婆娘以及比较懵懂的小孩子却眼泪汪汪的样子。
张子文也没有叹息,环视了一圈后微笑道,“没有就算,你们还愣着干嘛,挖矿的挖矿,送矿石的送矿石。”
行动起来……
“少爷,慕容先生求见。”
四九进来汇报时,张子文大皱眉头,这家伙现在过来应该是出幺蛾子了,这不才三天时间?
雍容华贵的慕容先生进来后四处看看,和嫌贫爱富的李晓兰不同,他毫不介意的坐在了张子文对面,笑眯眯的。扯了些不着边际的话。
于是相比之下,张子文难免开始怀念李晓兰了,那货不但漂亮也直接。
“要不慕容先生说重点吧?”张子文心情正在不好,显得有些不礼貌。
慕容先生继续笑眯眯的道:“也是,在下废话过多了。今日过来是有不好的消息给大人,之前咱们虽然谈好了条件。但现在情况有变,一群利益者给我这边压力,他们不想等了,需要今日就成交,且买矿价格要降一成?”
“这么说来,昆山会谈的共识推翻了?”张子文看着他。
慕容先生笑道:“毕竟没合约,在商场上形势多变,计划没有变化快,还请大人理解。”
张子文道:“没有挪动余地吗?”
慕容掌柜摇头,“大人见谅,没有挪动余地,时间就是今日,价格降一成。成交就成交,若错过,我银号往后不会再有购买打算。”
张子文不得已情况下都已经有了卖矿的打算,却想不到……
于是张子文道,“那当然就谈不拢了,这是海军的重要资产,我不可能急着决策。且价格也太白菜了。”
“没事,生意谈不拢,人情不还在?”
慕容先生仍旧笑眯眯的,却在心里想,好在你不识抬举,否则要不是朱将军有其他考虑,我能看上你这破矿?
作为全国举足轻重、为数不多信誉尚存的大银号,慕容先生底气颇足,认为海事局已经病入膏肓,给了他上岸的机会他不要,那就抱着废矿去做春秋大梦好了。
不信,两月之后再来看看是什么形势?
想定,慕容先生似笑非笑的样子道:“大人还年轻,许多事太想当然。真的不想抓住这个唯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