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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正邪终难辨(1 / 1)

<>大仇已报恨亦雪,自当重归昆仑山。

玉虚峰不复当年,弟子们都已散去。

偌大的天地间,似乎从未如此死寂。

凤九天把酒寄情思,独醉凤怀山坟前。

雪花飘飘洒洒落下,似要覆盖天地与真相。

“九天!云兄大仇虽报,可我的仇呢!”

凤九天醉意朦胧间,隐约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声音无比亲切,此刻听来却有些阴森。

“舅父?您……您没死……”

凤九天缓缓睁开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远处。

一个老者负手立于月光之下,神采飘逸间带着哀伤,他周身似乎泛着银辉,项间不断滴着鲜血。

鲜红的血液涌出,落在白雪上,宛如傲雪的红梅。

“我的确已死,不过是暂且还魂。”

“舅父……您到底是怎么死的?”

“凶手扮成你的模样,趁我不备将我杀死!”

“龙行云已被我杀了啊!”

“杀我和杀云兄的并不是同一人?”

“可您项间的剑痕分明是诛天十三剑!”

“难道你以为当今天下只有你一人会此剑法?”

“这……难道还会有旁人吗?”

“当然有!而且是个无比聪明的人!”

“无比聪明……”

凤九天突然想起龙行云的话,不禁全身微微发颤,若说龙行云临死要拉人垫背,那舅父的鬼魂还会说谎?

“他熟悉你的一切,无论长相、性情还是武功!”

“他到底是谁?您快告诉我啊!”

“唉……我的傻孩子,天底下这样的人还会有第二个吗?”

“您……您是说茶……茶兄……”

凤九天只觉天旋地转,连说话都变得断断续续。

凤怀山闻言苦笑数声,这才缓缓的点点头。

“可茶兄是正人君子,且待我如手足,怎么可能……”

“正人君子?好个置朋友安危于不顾的正人君子!”

“他也是有苦衷的!”

“哼!他的苦衷就是身为逆鳞首领却没杀了你!”

“他不可能是逆鳞首领!我决不相信!”

“那你还记得裁缝王吗?”

“我当然记得!”

“那你还记得他是怎么死的吗?”

“我们当时遭到四煞围攻,其中一人沉寂杀了他。”

“你想过四煞为什么会轻易找到你们吗?”

“我……我怀疑茉莉是奸细!”

“错!我已与裁缝王的亡魂沟通,凶手就是茶仪卿!”

“我绝不相信!”

“那你还记得破魂死前,是谁来过吗?”

“是茉莉和茶兄……”

“试想,已打算弃暗投明之人,为何在见到两人后突然自杀?”

“或许他见到了自己的首领,所以心生畏惧。”

“还有尚清天突然自杀,又是在见到谁之后呢?”

“也是茉莉和茶兄……”

“几年前千华山密林中,又是谁假扮廖楚笙?”

“这……这人是谁,我至今仍然不知。”

“那日救你的黄皓天,是如何得知你将遇险的?”

“您的意思是说,他们互相勾结,演戏诓骗于我?”

“不然你还有更好的解释吗?”

“但……但他一向只用折扇,根本不会用剑!”

“哈哈哈,他是云兄的徒弟,哪有不会用剑的道理!”

“可……可还有一人,他若活着应该也会。”

“还有一人?他是谁?”

“大师伯的儿子,魏临渊!”

凤怀山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笑得愈发讽刺。

“哈哈,你知道一件事吗?”

“什么事?”

“萧俨并非云兄老友亲生,而是抱养的!”

“您是说他外祖父临死前将他交给家父好友收养?”

“没错!他外祖父在被龙行云害死前,保下了孩子。”

“也就是说,当年诬陷我,并架空鬼境的也是他!”

“是的!世间有如此智谋,如此身世之人仅此一个!”

凤九天本就大醉未醒,此刻彻底瘫软在地。

他多么不愿相信,唯一的朋友竟是幕后主使。

但所有困扰在心中的疑团,似乎也只有这一种合理的解释。

“我不杀茶仪卿誓不为人!”

凤九天双拳紧握,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凤怀山欣慰的笑了,语气变得和缓许多。

“孩子,你要真想替我报仇,就去天门山吧!”

“天门山?为何要去天门山?”

“因为十五日后他将在天门山现身!”

“您怎么会知道?”

“我们已是人鬼殊途,我自然知道!”

“好!我这就动身,您安息吧!”

凤怀山神情变得十分慈爱,宛如当年一般。

凤九天本想目送他离开,他却刹那间消失不见了。

玉虚峰重归平静,只剩下凤九天独自惆怅茫然……

十五日后,夕阳西下。

天门山壮美险峻,中空的石穴宛若天门。

此处本就人迹罕至,三个月来更被视若禁地。

此刻,有辆急促的马车自西而来,惊破了死般的寂静。

白衣少年端坐在车厢中,手中擦拭着宝剑,口中和车夫闲聊着。

“老伯,为何这一带人都会提天门而色变?”

“因为这里闹鬼!老汉若非养家糊口,也绝不来此冒险。”

“闹鬼?不知是如何闹法?”

“三个月前开始,每隔半个月,山道上就会出现一队鬼马车!”

“鬼马车?是什么样子?”

“听说和寻常马车一样,奇怪的是,数十辆马车上都没有车夫。”

“这也未必就是闹鬼吧?或许马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

“可它们进入天门山后,就彻底消失了,再未出来过!”

“你确定它们再未出来过?”

“老汉十分确定,周围的村民都可作证!”

“消失的马车,至今少说也有六七十辆了?”

“是啊!有些胆大村民进山找过,却一无所获!”

“不论这里是否有鬼,我绝不能退缩!”

白衣少年眉头渐渐皱起,神情间毅然决然。

如血的残阳把余晖洒满大地,晕染出莫名的悲壮……

天门山,北风呼啸。

白衣少年缓步下车,眼中腾起杀意。

此刻朔风如剑,群山如剑,人心亦如剑。

两个曾经的挚友,今日却要在此一绝生死。

谁也不知道凤九天此刻的心情,就连他自己也难揣摩。

兴奋、紧张、愤怒、悲哀,不一而足,但他已无心理会这些,只紧紧握住流云剑。

任何邪魔外道,在他面前只有一条路——死!

“小九,你终于来了。”

茶仪卿缓步走出,神色波澜不惊。

他似根本不在乎凤九天,抑或不在乎自己的生命。

凤九天嘴角露出冷笑,手中剑握得更紧了。

“茶兄!我那么信任你,你却一直在骗我!”

“我骗你?为何要骗你?”

“你组建逆鳞,又杀我舅父,当我不知吗?”

“小九,你又听信歹人的话,我……”

“少要再惺惺作态了,我定要用你的血祭奠舅父!”

剑光,凌厉而绝情。

流云剑刺出,泛起一片寒芒。

茶仪卿长叹一声,折扇迎向宝剑,他虽一向体弱,但招式仍灵动迅捷。

两人谁都没有留情,不死绝不罢休。

数十招后,茶仪卿堪堪落败。

凤九天的剑逼得愈发紧了,招招致命。

茶仪卿只得向后飘去,同时甩出手中折扇。

“嗖!”

折扇疾飞而出,迅捷无比,凌厉绝伦。

凤九天不愿放过机会,身子竟直直迎向折扇。

扇面虽是用寻常纸张制成,却在刹那划破他的右臂。

鲜血猛地喷出,剑也同时到了茶仪卿左胸。

茶仪卿似乎并未料到,已经来不及闪避,流云剑宛如灿烂的星辰,径直没入茶仪卿胸膛。

随着凤九天长剑拔出,他一腔鲜血刹那喷洒长空。

“小九,逆鳞不是我建的,我更没杀凤前辈……”

茶仪卿用尽最后的力气,朝凤九天大声喊道,随后他整个人缓缓倒在地上,不甘的闭上了眼睛。

凤九天也似精疲力尽,手中流云剑支地,单腿跪在地上。

此时他的状态莫说遇到高手,好像连风都能轻易把他吹倒。

“哈哈哈,再深的友谊也不堪一击!”

一个阴冷的声音传来,语气中无比得意。

凤九天吃力的扭过头,寻着声音看去。

说话的是位少女,是位无比熟悉的少女。

她长相清纯而甜美,身上却穿着一袭男子的暗纹长袍,更为古怪的是她眼中的兴奋与疯狂。

“茉莉!你为何会在这里?”

“哈哈哈,我可不忍错过这场兄弟相残的好戏!”

“好戏?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

“是又如何?谁让你蠢到连‘鬼话’都听!”

“原来你才是龙行云临死前说的那个人!”

“龙行云?他不过是个一直被我利用的蠢蛋!”

“难道他杀我父亲也是受你利用?”

“没错!我发誓要屠尽凌霄派!”

“那你的具体计划到底是什么?”

“当然是先后给龙、凤、云三人送信,并让他们互相残杀!”

“你想让龙行云杀人毁证,再让舅父趁其体力不济将其杀死?”

“是的!谁料那老东西路上耽搁了,才让龙行云苟活至今。”

茉莉面露凶光,恨恨地说道。

“你发出的可是龙行云在楚国豢养大军的消息?”

久未说话的茶仪卿开口问道。

“没错!不然龙行云又怎会狗急跳墙?”

“你就是龙行云那位神秘的下属?”

“虽然我麾下的人马都归他所有,可惜我却不属于他!”

“你杀死徐、林两位长老,是因为他们不肯听命于你?”

“他们不仅不听命于我,也不听命于龙行云,所以必须死!”

“那你为何要背叛龙行云?”

“他杀我外祖父,又教会我何为野心,就该想到今天的结局!”

茉莉闻言大笑,阴冷的笑声回荡在天门山。

“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凤九天用力拍打自己的脑袋,声音有些歇斯底里。

茉莉见状笑容愈发灿烂,宛如一朵盛开的昙花!

“小九,我来告诉你这一切!”

茶仪卿此刻竟缓缓站起,神色依旧淡雅。

他轻摇手中折扇,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你!你居然没死,这怎么可能!”

茉莉不敢置信的看向茶仪卿,声音微微有些发抖。

凤九天此时突然笑了,看向茉莉的神情尽是讽刺。

“我的剑不过刺入他腋下,他又怎么会死?”

“刚才那些鲜血,莫非是早就准备好的血浆?”

“没错,这就是我们之间的默契!”

“可你为何不杀他?”

“你以为假扮舅父,我就真的会相信你?”

“我自忖易容术独步天下,你怎会看出破绽?”

“破绽不在你的易容术,而在你作案手段。”

“手段?我的手段天衣无缝!”

“可惜你用的次数太多了!”

凤九天目光缓缓看向茶仪卿,等着他继续补充。

茶仪卿笑着点了点头,依然轻摇着折扇。

“没错,廖、凤两位前辈之死,给了我们血的教训!”

“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早在淹城!”

“这怎么可能!你们一开始就怀疑到我了?”

“你以为偶尔假意提示我们,就能洗脱嫌疑了?”

“不愧是萧俨,果然高明!”

“唉,可你还是杀了茉莉,并易容成她来接近我。”

茶仪卿说着眼眶不禁湿润,泪水险些夺眶而出。

魏临渊不禁得意的笑了笑,随即疑惑的开口询问。

“你说的没错,可你是怎么想到的?”

“我当时也只是有所怀疑,可惜没有证据!”

“那你找到证据了?”

“证据不多,也不明显,却足已佐证。”

“不妨说来听听!”

“还用说吗?你嫁祸我时,说的够明白了!”

“是啊!可我以为你最多只会把我当做奸细。”

“奸细?你若只是奸细,尚清天和破魂就不会死!”

“他们实在太蠢了,连死都不会挑个时候!”

“那番话中,只有两点是你故意篡改的。”

“哪两点?”

“首先,魏临渊最终目的,绝不仅仅为了报仇!”

“不只是为了报仇?那又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称帝!不然何必煞费苦心,试图用尚清天代替伯玉,从而控制大唐?何必费尽心机,给满朝文武投毒,牟取暴利?又何必为了一处铁矿,冒着前功尽弃的风险,屠尽浮霞村呢?”

“你说的很对!能看透这点的,世上绝不会有第二个!”

“还有一点!我不是魏临渊,也不认识魏溟夜。而且真的魏临渊是被他外祖父魏溟夜养大的!”

“是的,但你知道谁才是真的魏临渊吗?”

冷笑再次在茉莉的脸上浮现,甚至比方才更甚。

她觉得任何人都不会知道答案,永远都不会知道。

但茶仪卿却笑了笑,用手径直指向正在冷笑的茉莉!

“你就是真正的魏临渊!”

茶仪卿一字一顿说着,语气斩钉截铁。

凤九天闻言惊呆了,就连茉莉也彻底愣住了。

半晌,茉莉收起笑意,缓缓撕下人皮面具。

方才那个清纯的少女,顷刻竟变成一位俊美少年。

他英俊中带着柔美,嘴角一抹笑意衬得他极是邪魅。他的眼波看似平静如水,与之对视,却如无底的深渊,无论是谁都会被他的目光眩惑,越陷越深。

茶、凤二人已算是相貌非凡,可比之仍相形见绌。

魏临渊仰天大笑数声,他挥手间夕阳顷刻便被黑夜笼罩。

呼啸的北风,呜咽着席卷而来,宛如魂鸣鬼泣。

凤九天一向不惧生死,不畏鬼神,此刻握剑的手竟也颤抖了。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茶仪卿,而茶仪卿也不约而同的看向他。

戾气已彻底充斥了天地,他们心中都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魏临渊似乎根本不是凡人,而是九幽的嗜血的恶魔。

“凌霄派无故杀我父母,你们既为后人,也同样该死!”

“既会万魔蔽天大法,想杀我等轻而易举,又何必再设迷局?”

凤九天握剑的手渗出冷汗,万分不解的问道。

魏临渊无比轻蔑的笑了,缓缓说出了十三个字。

“我要报仇,而不是简单的杀人!”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我不仅要你们死,更要你们生不如死!”

“我们生不如死,你又有何好处?”

“哈哈,这其中的快感,想必你永远都不会懂!”

“丧心病狂!实在是丧心病狂!”

“心?在亲人们惨死之时,就已彻底不存在了!”

“难道你仅为报仇,就可以乱杀无辜吗?”

“我的确乱杀无辜,可你的双手不也沾满无辜者的血吗!”

“我是被你逼的,不然……”

“少要聒噪不休!战还是死,选一个!”

勇者只会舍生卫道,绝不会坐以待毙。

两人无疑都是勇者,谁都不会任人宰割。

流云剑嗡嗡低鸣,似要斩尽天下邪魔。

仁风扇悠悠轻摇,寓杀招于淡雅之中。

天门山气氛降至冰点,滔天战意席卷天地。

此刻一丝风吹草动,都足已点燃无形的硝烟。

光,剑光。

流云剑疾出,寒芒点燃战火。

凤九天一声清啸,终于出了手。

茶仪卿见状折扇陡出,优雅却致命。

魏临渊全无一丝惧意,冷笑愈甚。

“尔等就这点本事?那就受死吧!”

随着他笑声,缓缓抬起了右掌。

他似乎没用一点力气,流云剑却再难挺进半分。

凤九天只觉宝剑似刺进深渊,如何用力都只会越陷越深。

他不由大吃一惊,无比惊诧的看向已近疯狂的魏临渊。

茶仪卿见状也是一愣,连忙挥扇相助。

魏临渊斜眼望向茶仪卿,左掌自然而然的迎出。

他的动作并不迅捷,也似全无力道,偏偏暗潮汹涌。

魏临渊人如其名,接近他的人真的如临深渊。

凤九天才出一招,额头便渗出冷汗,

他的剑向来以快为胜,但此刻却再难迅捷。

无论刺剑伤敌,还是撤剑护身,都已进退两难。

茶仪卿的折扇也难以动转,变得无比呆板而可笑。

凤九天突然想起了惨死的舅父,和往日的危险与屈辱。

他紧紧咬住了牙关,将全身真气慢慢注于剑锋。

他明白既然无法以快取胜,就只能用内力硬拼。

他每招剑气都势如大浪滔天,激荡在八荒六合之间。

流云剑虽不能随心而动,却也穷尽了天地变化。

随着三人拼斗,朔风愈发凛冽,仿佛要撕裂峰峦。

两人围着魏临渊左右夹击,忽战忽走。

他们不敢立于原处,与之久久酣战。

谁都怕陷入内力编织的罗网,而彻底受制于人。

魏临渊似乎仍游刃有余,视两大高手如无物。

北风吹乱他的青丝,双眼渐渐变得血红。

这无疑把本就如恶魔的他,衬得更加邪魅。

但两人宁可血洒天门,也绝不会有丝毫退缩。

“小九,万魔蔽天大法极耗内力,必难长久!”

茶仪卿手中折扇更疾,口中却对凤九天说道。

凤九天并没有答话,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流云剑在这一刹渐快,剑上寒芒足耀九州。

魏临渊却似未看到,神情阴冷中带着得意。

以一人之力与两大高手相搏,无疑是件让人得意的事。

他的动作缓慢而优雅,杀招却如潮水般跌出不穷。

对于魏临渊而言,似乎任何招数都是天下最致命的。

若非两人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只怕早已节节败退。

十招、百招、千招……

多少招数也不过是个数字。

数字对他们无用,只有生死才是关键。

魏临渊一边打着,一边诧异的看向茶仪卿。

“茶仪卿!你的毒性居然没有发作?”

茶仪卿闻言笑了笑,笑容中同样带着得意。

“魏临渊!你以为我真会中你那些雕虫小技?”

“难道……难道你根本没中毒?”

“你听说过参苓龟鹿丸吗?”

“你竟不惜折寿,也要杀我?”

“像你这样的邪魔,人人得而诛之!”

魏临渊冷笑数声,一掌带着排山倒海之势直击而来。

茶仪卿眉间猛得一蹙,可再想闪避已来不及。

“咳……咳……咳……”

茶仪卿身中一掌,加之药效渐失,开始猛咳起来。

魏临渊,我纵死也要为天下除贼!”

“贼?向来成王败寇,我自为王,尔等才是贼!”

凤九天眼中杀意愈甚,流云剑更加凌厉。

他眼见挚友受伤,心中彻底只剩下了杀念。

剑气、扇影、掌风,充斥在天地间。

天门山的石穴,仿佛在冲击下都几欲坍塌。

魏临渊武艺无疑独步天下,纵然神魔也难挡一击。但时间一长,他脸色渐渐变得惨白。

他知道自己消耗过大,只怕再难久战下去。

方才缓慢而优雅的招式陡变,变得凌厉而迅捷。

他整个人已化为一道残影,天门山尽为掌印所弥漫。

茶仪卿早已不顾生死,纵然吐血不止也要硬拼到底。

“小九!我们坚持住,他百招之内必败!”

茶仪卿说着纵身跃起,随即他身子猛地俯冲而下,于此同时他右手挥扇斜劈,折扇瞬间化为一道疾风。

这道疾风利过神兵、快似闪电、寒若玄霜。

他动作无比飘逸优雅,使出的却是整套扇法的精髓。

魏临渊也是人,是人心中就难免会有畏惧。

此刻他的神情凝重而焦灼,明显已略感忌惮与惶恐。

“呲啦!”

折扇划破长袍,鲜血淋漓。

鲜血带给魏临渊的,竟不是畏惧而是疯狂。

他像只受伤的猛兽,攻势竟愈发凌厉。

茶仪卿不禁微微一愣,显是感到难以置信。

凤九天却不理会这些,手中流云剑犹自攻出。

三人已彻底拿出平生绝学,只为制对方于死地。

刹那间百招已过。

魏临渊已全无血色,招数也渐渐变慢。

他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眼中闪过一丝费解,但他现在已是强弩之末,早已无力分神。

凤九天虽也精疲力尽,攻势仍不敢放缓半分。

“咳……咳……咳……”

茶仪卿再次猛咳起来,闻之令人无限怜悯。

凤九天偷眼看向茶仪卿,目光中满满都是关切。

“茶兄!你身中剧毒,还是暂且撤手吧!”

“小九,我若撤手,只怕你一人……”

“无论如何,我也不许你死!”

茶仪卿只得微微颔首,身子向后飘出数丈。

魏临渊见茶仪卿已撑不住,不禁冷笑数声。

“哈哈哈,看来你们今日必死无疑了!”

魏临渊再次探出魔爪,直抓凤九天前心。

凤九天明知难挡,流云剑仍径直刺出。

他的剑锋的威势如喷薄的火山,决堤的汪洋。

似乎任何敌人在他面前,都能被他毁灭。

宝剑在离掌三尺停住,两股无形的真气相抵。

这一刻天地已然变色,日月也为之无光。

时间似乎彻底静止,空间似乎也已不存在。

茫茫宇宙之间,顷刻只剩下两股激荡的战意!

“嗖!”

突然一道疾风,激射向魏临渊后脑。

魏临渊不禁微微一愣,随即就要撤身。

凤九天眼中突然一亮,绝不会弃此良机。

流云剑此刻剑芒大绽,宛如太阳直坠人间。

在彻底笼罩天地的光华中,谁都再难睁开眼睛。

“咔!咔!咔!”

随着宝剑不断向前刺出,空气似乎已寸寸碎裂。

魏临渊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凤九天反手一剑刺入他的肩头,霎时鲜血喷涌,直洒九霄!

“不可能!我不可能输!”

魏临渊颓然倒下,再无一丝力气。

凤九天见状笑了,虚弱的举起宝剑。

“魏临渊!血债当用血来偿,受死吧!”

他此刻虽已脱力,但却随时都能了结魏临渊的性命。

茶仪卿看着倒地的魏临渊,心头生出莫名的不忍。

他脑中竟闪过了一个念头,放过魏临渊。

还未及茶仪卿开口,突然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传来。

“两位少侠!渊儿欠下的血债,就由老夫来偿还吧!”

一位老者缓缓走来,虽已上了年纪,依然英俊潇洒。

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老者脸上,俱是惊讶而不解。

“老伯!他恶贯满盈,死有余辜,与您何干?”

凤九天斜眼望向老者,语气困惑而冷傲。

茶仪卿虽没有说话,目光却没有移开半分。

魏临渊却突然笑了,笑容嘲讽中满是苦涩。

老者并没有理会太多,只径直扶起了魏临渊,随后他缓缓开口,道出一句令人无比吃惊的话。

“我是他父亲,他的债就由我来还吧。”

凤九天痴痴地看向老者,半晌都不知该说什么,他突然想起了父亲和舅父,眼眶竟不自觉的红了。

无论多么可恶之人,亲人都会视他如生命。

人之所以区别于草木,岂不正是因其有情有爱?

“小九,冤冤相报何时了……”

茶仪卿按下他握剑的手,声音有些颤抖。

凤九天虽然难以接受,可还是缓缓收起了宝剑。

谭安洺见状欣慰的笑了,同时拔出了长剑。

他看了看已近崩溃的魏临渊,语气间语重心长。

“渊儿,为父不该瞒你,对不起!”

“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为父当年被陈前辈所救,才苟活至今。”

“那你为何不来找我?为何不告诉我,你还活着?”

“我以为你外祖父会照顾好你,我以为你不会记得那些……”

“你以为?就因为这些你以为,我放弃了一切!”

“为父明白,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

“明白又有何用?你能还我时光,还给我一个父亲吗!”

“这……我虽不能,但还望你能悬崖勒马!”

“为你报仇我费尽心机,到头只换一句悬崖勒马?”

“渊儿,是我欠你太多,希望能用生命换回你的原谅……”

谭安洺说着深情的望望魏临渊,随后毅然横剑自刎。

他的鲜血喷洒长空,世间所有仇恨似乎都在刹那间冰消。

死人大多神情都很痛苦,可谭安洺的脸上却带着微笑。

能以自己的死,换来儿子的生,他已感到莫大的满足。

凤九天微微有些不解,茶仪卿却几欲潸然泪下。

杀人不过头点地,一切血债已还,还能再求什么呢?

“小九,我们就放过他吧……”

茶仪卿说着转过身,神色有些不忍。

凤九天无奈点点头,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唉,希望他从此不要再害人。”

魏临渊看着两人背影,突然大笑起来。

他似乎已经离疯癫只差一步之遥。

“你们以为天门山,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两人闻言不禁再次转身,四目紧盯魏临渊。

茶仪卿用折扇点指魏临渊,大声喊了起来。

“魏临渊!谈前辈已逝,你难道还不知悔改?”

“悔改?是尔等逼死他的,又有何资格让我悔改?”

“难道你非要逼我们杀了你!”

凤九天再次拔出流云剑,眼中似要喷火。

魏临渊此刻虽已无力再战,却仍显从容不迫。

“哈哈哈,杀我?待我大军一现,必叫尔等粉身碎骨!”

他说着在怀中取出一只玉哨,放在嘴边吹出高昂的哨声。

随着哨声一支军队缓缓出现,整齐的脚步声震天撼地。

“我早已备好十万大军,你们受死吧!”

魏临渊又一次放声大笑,似乎已胜券在握。

凤九天周身十分戒备,只待拼尽最后一丝气力。

茶仪卿却没有丝毫紧张,只从容的摇着折扇。

“茶兄!仅你我之力,如何与十万大军相抗?”

“的确是十万大军,可十万大军听谁指挥还说不定呢!”

茶仪卿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语气中带着得意。

魏临渊脸上突然变得全无人色。

“这……这不可能……怎么会是唐国大军……”

“哈哈,就让朕为你好好解释这一切吧!”

马上一人大笑起来,带着大军刹那到了近前。

凤九天见来人竟是李璟,不由也感到万分吃惊。

“李璟!此地属楚,你怎会在这里?”

魏临渊点指李璟,连声音都变得发抖。

李璟无比得意的笑了,手指向了远方。

“楚?朕已带兵灭楚,此地已属大唐!”

“你……你为了剿我,竟灭了楚国?”

“你太自以为是了,朕灭楚是为了一统天下!”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我十万大军潜藏于此?”

“当然是你那些自鸣得意的鬼马车暴露了目标!”

“唉,我只想以此恐吓村民,不料却反露行踪……”

“哈哈,这就叫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我的十万大军现在何处!”

魏临渊抱着万分侥幸的心思开了口,只望还有转机。

李璟闻言却仰天大笑,用手指了指后山。

“十万大军?那些乌合之众,早被朕尽数消灭!”

“那……那我的逆鳞,难道……”

“你说那些江湖宵小?一并被朕斩杀了!”

“我的阿鼻呢?难道也落在你手中?”

“阿鼻?朕不知道,或许是被你的残部带走了。”

“一定是断梦!一定是慕容章背叛了我?”

“像你这样的奸贼,就该众叛亲离!”

“哈哈哈!朕不会败,朕永远不会败!”

魏临渊大笑起来,双目已彻底失去神采。

他口口声声称自己为朕,显然称帝才是他心中所求。

“大胆刁民!见到朕竟敢不跪?”

魏临渊点指李璟,明显已经疯癫。

李璟冷哼一声,极其轻蔑的瞥了他一眼,随即抽出佩剑,就要了结魏临渊的性命。

可魏临渊似乎已不知畏惧,竟朝李璟不断傻笑。

李璟见状知其是真的疯了,不禁长叹着收起宝剑。

魏临渊又跑来拉住茶仪卿,仿佛十分欣赏。

“你足智多谋,朕封你为尚书……不,丞相!”

茶仪卿长长叹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

魏临渊随后笑着跑开了,到了众士兵面前。

“众军听令!随朕出征,横扫六合,一统天下!”

魏临渊几乎和所有人都说了话,只远远避开凤九天,或许在他心中自己已是众生之主,却唯独驾驭不了他。

“魏临渊,你害死我女儿,纳命来!”

突然一位老者持剑闯上山来,眼中满是怒火,他虽不会武功,却仍举着剑要与魏临渊拼命。

茶仪卿见到来人,神情变得惊讶而愧疚。

“和大人,我们没照顾好令爱,实在……”

“萧大人,这不怪你!我只要这恶贼偿命!”

和凝说着高高举起剑,就要斩杀已经疯癫的魏临渊,他虽连半点武功都不会,但猛力挥出的宝剑却足以致命。

魏临渊见到举起的宝剑,神情之间仍是全无畏惧。

“哈哈,这是什么?好玩!快给朕玩玩!”

他不断傻笑着,竟用手去抓剑锋,刹那鲜血淋漓。

和凝见状忙用力夺剑,两人一时之间争执不下。

凤九天看和凝被魏临渊害得也近疯癫,心中再次腾起杀心。

他缓步走到魏临渊面前,拔出了锋芒毕露的流云剑!

“奸贼!你虽已疯,罪业却难消!”

流云剑刹那刺出,破空声震撼人心。

就在剑离魏临渊三寸之时,突然脱手飞出。

凤九天脸色无比惊讶,扭头看向远处。

十几丈外,立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手中正握着流云剑。

他此刻脸色虽很凝重,嘴角却仍带着微笑。

“小友!冤冤相报何时了,放手吧!”

“老神仙,他作恶多端,不死怎平众怒?”

“谈大侠已死,他也疯了,还不罢休?”

“可他若再贻害江湖,悔之晚矣!”

和凝听见陈抟声音,也有些不满的扭过头。

“陈老友,我女儿被他害死,就这么算了?”

“不然呢?你杀了他又于事何补?”

“可……可我咽不下这口气!”

“你若真杀了他,想过后果吗?”

“后果?什么后果?”

“你若杀他报仇,就会有人杀你报仇,恩怨永世不休!”

“但我的女儿,不会同意的……”

“我了解莉儿,若她还活着,也一定会劝你罢手。”

“唉,放下……这两个字易说而难做啊!”

和凝无奈的长长叹息,最终还是缓缓收起长剑。

他的目光变得有些迷离,语气间也有些怅惘。

“一切都过去了,老朽如今又孑然一身。”

李璟闻言连忙看向和凝,十分真诚的开了口。

“和前辈,您能谋善断,朕欲以国事相累,不知……”

“伯玉,你或许是位明君,但老朽要让你失望了。”

“不知和前辈欲投奔何处?”

“知远正起兵抵抗契丹,正是用人之时,我自当辅之。”

“也罢,是朕无此福分,就不强求了……”

“伯玉放心,我去后定劝知远与唐国永世结好。”

和凝说着朝李璟微微一拜,独自向东北而去。

他的背影显得有些凄凉,脚步却无比坚实有力。

仿佛他去投奔的不只是刘知远,更是正义与希望。

凤九天看着陈抟,左右为难。

自习剑以来,他从未如此难以抉择。

他看着眼前疯癫的魏临渊,心中五味杂陈。

陈抟正想出言劝解,一个小孩突然跑来。

“大哥哥!求求你,放过师父吧!”

小孩跪在凤九天面前,眼中满是哀求之色。

茶仪卿见到小孩后一愣,李璟此刻也呆住了。

这小孩不正是赵迥之子,诬陷过茶仪卿的赵普吗?

“小普,你刚才管魏临渊叫什么!”

茶仪卿有些不敢置信,指着魏临渊问道。

赵普闻言默默落下眼泪,伸手抱住了魏临渊。

“他是我师父!除了父亲外和我最亲的人。”

“师父?难道我出征的两年间,他一直在照顾你?”

“是的!他本想把我做人质,可后来觉得我很聪明,也很可怜,就收我做了徒弟……”

“唉!看来他良心未泯,若不是为了报仇,或许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求求您了!我父亲不在了,我不能再没有师父!”

茶仪卿见到赵普的神情,不禁彻底动了怜悯之心。

他扭头看向凤九天,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

“小九,仇是永远报不完的,是时候放手了!”

李璟似乎也已动容,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凤九天。

凤九天凝望四人良久,流云剑缓缓归入鞘中。

月光清冷,洒满天门山。

赵普搀着魏临渊,两人渐行渐远。

陈抟笑着看向凤九天,缓缓开了口。

“小友,你终能放下仇恨,老朽放心了。”

“我虽已原谅他,可唯恐他再作恶。”

“他真的疯了,再也不会作恶了。”

“可万一他是装的……”

“小友,你始终要记住,人心都是向善的。”

凤九天缓缓点了点头,仿佛真的看透了一切。

陈抟欣慰的笑了笑,好像看到了数十年前的自己。

“陈前辈,您医术若神,还望搭救大唐百官。”

李璟此刻下了战马,朝陈抟深深施了一礼。

曾经李璟是那么倨傲,此刻却变得彬彬有礼。

人终归都要成长,或许李璟真的已成长为一代贤君。

陈抟闻言不禁微微一笑,似乎无比胸有成竹。

“哈哈,伯玉如此看重贫道,贫道自当手到病除!”

“朕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老祖应允。”

“伯玉是想让贫道把睡仙功传给萧大人吧?”

“正是!若您肯答应,朕必会重重感激您的!”

“贫道久离红尘,功名利禄早不挂怀了。”

李璟闻言又是敬重的一拜,请陈抟上了自己的宝马。

陈抟缓步上了骏马,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陈抟上马后,茶仪卿不舍的望着凤九天。

凤九天脸色有些复杂,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小九,此案已彻底了结,我该和伯玉回大唐了。”

“茶兄,你……你别……”

凤九天多想出言挽留,却知此时说什么也是枉然。

他虽想过会有今天,可还是觉得来的太突然。

茶仪卿拍了拍他的肩,最后毅然转身而去。

“茶兄!我们什么时候还能再见?”

“我们有缘,江湖自会再见!”

他说着上了一匹白马,随李璟的大军而去。

方才还热闹无比的天门山,转瞬只剩下凤九天。

仿佛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归属,唯独凤九天孑然于天地间。

他突然想起了三年之约,想起了魂牵梦绕的那个她。

二十日后,夜。

时光如水,又至春节。

这无疑是个最温馨,也最残酷的节日。

有家可归之人,自然都在乐享天伦。

可无家可归之人,却愈发显得孤单寂寞。

北风漫卷飞雪,呼啸着掠过白马寺。

此刻庙门前兀自立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大的虽披头散发,疯疯癫癫,却难掩惊世的容颜。

小的天真烂漫,十分可爱,眼中闪着智慧的光。

他们互相依偎在一起,显是对方唯一的依靠。

“师父,今天是除夕,我们一起放花吧!”

少年傻笑着点点头,好像十分高兴。

小孩用火折点燃烟花,随后远远的跑开了。

烟花霎时腾空而起,化为花簇,在夜空中美丽绽放。

那璀璨而迷离的烟火,似比梦境更美好纯粹。

可惜烟花易冷,任何美丽都终归是短暂的。

空气中飘来一股浓浓的**味,似要点燃寂静的夜空。

味道顷刻被北风吹散,乘着烟花燃落的灰烬飘向远方。

该散的,终究会散……

夜空中只剩下满天星斗,冰冷而凄凉。

点点繁星,如那些无辜冤死的魂魄。

它们在漆黑的天宇里喧嚣呐喊,久久回荡。

少年身体猛的一震,深感罪孽深重。

他感觉自己就像蜻蜓面对大海,无力飞过。

他痴痴望着天空,心似也随着烟火化为灰烬。

他神情落寞而忧伤,深邃的眼眶中流下两行热泪。

他拉起小孩的手,相对无言,惆怅中转身而去。

红尘万丈,他不知哪里是他的归宿。

前路漫漫,他不知该走向何方。

三千尘路上,从此再无人记起他曾经真实的模样。

倘若一切可以重来,或许他会淡然仇恨,笑看红尘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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