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我言辞已经极尽恳切这番话不会对他毫无作用吧。侍卫沉思了片刻,说:“那你们带路,我先去看看再说。”
我们领着她到了内殿,尧玉披头散发还在原来的地方坐着,脚上淌下的血弄得被子上污迹斑斑,一双嘴唇上下翕动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眼神就像木头人一样涣散。
“公主怎么……是受伤了吗?”
女子的脚不能轻易示人,我们不便给侍卫看。“是的,晚上这殿里不知从哪钻出的老鼠,把她给咬了。”
“这……”侍卫一听也紧张了起来,作为一个皇城内的仆从,肯定没少听到人身患鼠疫而死的消息。
“这如何是好……”
“当务之急还是先给公主治伤啊,要不是形势危急,我们也不敢随意叨扰。和外面隔绝的这几天也不知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皇上对我们可有何定论了吗?
能不能让我们再见父皇一面?”
“小的不敢。皇上的旨意没变,既然公主真的抱恙,我自然会上报的,还请在这等消息吧。”
侍卫连一科一分都不愿意停留,随随便便向我们行了一礼就走出去了。
遥遥听着那扇朱漆大门再次关上,我们仿佛再次坠入了万丈深渊。
总算,在这一天的夜幕即将降临的时候,一名御医带着几个奴才,把已经烧得昏昏沉沉的尧玉给抬了出去。
还给我和清玉带来了一些煎好的祛风的汤药,看着我们服下才走的。
好吧,至少我们从这件事里获得了一个信息,那就是,父皇要我们活着。不管他心里有没有裁断,或者,他还是不愿意相信,但他肯差人送汤药给我们,就说明我们命不该绝是吗?
清玉的眼中盈盈溢满了泪水,她也因这个细微的讯息而激动不已吧。
她是否也终究明白了,富贵荣华和锦衣玉食说不定哪天就是吃人的洪水猛兽。
我们看似是国君的掌上明珠,好像生来就要受人景仰的,其实倒还不如生在一个寻常的富贵人家,太太平平地了此一生便好。
既然命不该绝,那我们就继续勉力支撑吧,我可不想在这个地方寂寞地死去,要是背上了莫须有的罪名,连为自己辩解的机会都没有了。
时间好像就这样在淑仪殿里定格了,一天又一天,日升日落,我和清玉没有被责罚也没有被酷刑伺候,所拥有的只是漫长而无期的等待。
最开始我们还会交谈和分析,但现在早就没有了任何心力。更是因为我们都清楚,自己一厢情愿的揣测是没有用的。
等待我们的唯有等待,说不定我们这一生就此像后宫那么多卑微的嫔妃一样,还没有绽放就等着凋谢了。
这大概是我们被囚禁的第二十几天了,淑仪殿的门再次被打开了。刺眼的光晃得的几乎要跌倒,还没看见来人的模样,只听见一个声音如洪钟般说道:“带朗玉公主走。”
我揉了揉刺痛的眼睛,问道:“去哪儿?”
那位传话的公公阴阳怪气,露出意思难以言明的笑容,“自然是去你该去的地方。”
“不,不可以,你们不可以带走朗朗,我们是一起进来的,要走也该一起走!”
清玉苦苦哀求道,我知道她心里和我一样清楚,一旦我们被分开了,大概就真的活不成了。
“圣上的旨意,难道两位公主要抗旨吗?”
太监尖锐的声音在大殿里回响。
抗旨?我倒是真的想抗旨来着,要不是顾及到我的母妃,要不是手中没有一柄利刃,要不是我现在连站都有些站不稳,我说不定立刻就先叫这帮奴才血溅当场了。
但是我不能。
我作势理了理鬓边的几缕头发,强作镇定地对清玉说:“姐姐莫慌,我们是尊贵的公主,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你且在这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不轻易哭泣的清玉终究也掉下了眼泪。
但形势已经不容许我们再说更多了,我跟着他们走了出来,脚踩在地上好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软绵绵的。
可走出淑仪殿却发现,外面竟然有一架马车等着我。大概这样他们才能掩人耳目地把我带走吧,看来这次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父皇想对我怎样,刑讯逼供,屈打成招吗?
我咬着牙登上马车,转头再看一眼这带给我无限荣耀和无限伤痛的地方,我怕我再也看不到了。
马车一路奔弛如入无人之境,最后再勤政殿门前停下了。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是父皇召见我。我苦苦期盼的机会终于到了面前,我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有激动也有连日来累积的气愤和委屈。
不行,我要控制自己,是生还是死,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请吧,公主。”
刚才还对我不恭不敬的太监,此刻满脸堆笑,又是另一番嘴脸。
这帮小人惯会见风使舵的。我暗暗决心一定要全身而退,定不让这些个小人再欺凌到我身上。
勤政殿里空无一人,大门在我身后轻轻合上,阳光从精雕细刻的孔洞间透进来,落下了一地的精美和斑驳。
一股浓烈的熏香迎面扑来,几乎可以用刺鼻来形容,父皇每次忧心难解的时候,就会用
这样的熏香,不过能稍稍助力让他强打起精神来罢了。
我再度整理下容颜和衣冠,深吸一口气,稳稳当当地走进去,用尽全身的力气行了个大礼。
“父皇圣体康健,万岁万万岁。”
不管这个男人过去怎样对我,将来预备怎样对我,礼仪是不能费的。只是对他说的那句“万岁万万岁”越来越虚情假意了。
“朕召你来,是有些话想问你,你必定要坦诚相告,若有半句虚言……”
“女儿不敢,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很好。你一向是个懂事的孩子,所以在几个公主中,朕最倚重、最信任的还是你。”
是吗?我心里不禁报以一个冷笑。我能活到今天到底是因为父皇的信任,还是我们间那点无法选择的血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