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笙坐定后,很快地老住持也进来了,三个人起身向老住持行礼,老住持握着一串佛珠也回礼。
几个僧人捧着瓶子与花草入内,一禅寺平常几乎没有香客,这回看到相音沛跟陆馨,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靳笙望着角落捧着卷轴的相音沛,定眸深邃。
老住持没有坐下,而是先看向靳笙:“这两位是?”
“我的未婚妻与她的兄长。”他先比了陆馨,再比了相音沛。
“兄长?”老住持呵呵笑了两声,手转了两颗佛珠。“靳笙,你的未婚妻该是第一次学花道,这基础你的来指导便可,我想与这位颇有佛缘的施主私下说几句话。”
靳笙没说话,仅是眼神望向相音沛。
相音沛闻言,把东西放回柜子上,淡然说道:“那我随大师出去。”
“有劳了。”
两人走出厢房,老住持领着她来到不远处的园子里,最后坐在中间的石椅上,眺望远方的山峦。
“大师私下找我什么事?”她淡淡开口。“若是为了善款,您大可不必多礼,我祖母信佛,供养佛也是为了积福。”
“施主的善款对我寺裨益甚多,老衲斗胆窥得天意,想提醒您几句。”
“大师请说。”
“阴阳乃天注定,逆天获得的财富不长久,唯有回归正道才能免去灾厄。”老住持轻声说道。“看得一个时机必要归位,您的命格强,这报应会从您家人身上逐一实现,最后还是会回到您自己身上。”
相音沛眼色一黯,淡然应道:“若不归位,最糟如何?”
“轻则家人病痛或亡故,工作不顺,重则自身穷困潦倒、病痛缠身。”
她按捺不悦,又道:“唯有回归正位才能解?”
“阴阳错调时获得的名利地位,回归正位后虽会消失,但您本身属将相命格,自有东山再起之时。”老住持道。“越早归位,伤害自然越小。”
相音沛扬起嘴角,平静说道:“恐怕我的责任未了,但我会谨记大师的话。”
“您身边有许多得力的助手,却未曾得过一人心。”老住持又道。“我推荐个人给您,如何?”
“还请大师明示。”
“靳笙。”
她看着老住持的脸不像开玩笑,挑眉低吟:“靳笙?我得到他的心做什么?”
“您就像是载满宝藏的大船,航行久了也需要一个港口停泊。”老住持面色慈祥和蔼,悠悠说道。
“您怎么知道他适合我?”
“靳笙心性正直淳良,曾有个资质愚钝的僧人,平常的课业怎么学都学不好,却唯独钟爱靳笙这片园子里的花花草草,每回那人犯了浑就来园子里替靳笙浇花逃避责骂,靳笙作为回报就会指导他读经,其他弟子虽不言明,私下都对那人多有怨言,唯独靳笙始终如一。”
相音沛一听,觉得这故事挺熟悉,淡淡地问:“所以《痴花的狂先生》说的就是这位僧人?”
老住持目光温和,点头道:“靳笙投稿这本书是为了当生辰贺礼,但那人没等到书上市就病逝了。”
她垂眸,抿紧唇。
“靳家有过大变故,靳笙为此发过一场大病,直至今日都没有真正解脱。”老住持语气略显沉重。“唯有在寺里他才能压住心病,适才我看到他注视您的眼神,我想您或许是能控制他病发的人。他现在就像个港口,却因为有您的停靠,他才不会沦为残破荒芜的空港。”
相音沛听得疑惑,淡然问道:“他什么病?”
话才刚问完,后面传来有人急急奔跑的声音,两人为头看到是个小僧人,老住持扬声一喝:“平常教得忘了?大殿上岂能奔走?”
“师、师父,那个学插花的小姐姐晕倒了。”
……
相音沛赶过去时,陆馨正被靳笙扶起来,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看起来神智还清楚。
“有劳菩德师兄。”
“她只是血糖太低而已,没什么事。”菩德微笑说道,转头看到老住持与相音沛,便起身行礼。
相音沛快速走到陆馨身边,手背贴在她的额头上:“不过让你安静半天,你就坐不住?”
听到姐姐责怪,陆馨委屈的嘟嘴:“这又不是我愿意的……”
“血糖太低?你没吃早餐?”靳笙也问。
“我早上一般都不吃早餐的啊,平常我都睡到中午,今天早起还没胃口,要是给我WIFI我能玩到中午不吃饭,但这什么都没有……”
听到陆馨含糊低声地抱怨,相音沛叹了口气,转头望向菩德:“吃饭时间是什么时候?”
“一般都是正午十二点,现在才十点半,会做膳食的师兄弟们还在后殿做早课。”菩德说。
“我去做吧。”靳笙欲起身,下一秒相音沛站起来,伸手挡住他。
“厨房在哪里,我去做。”她说。“还请带路。”
“这怎么好意思,厨房有些杂乱,来者是客,哪有您自己去做饭的道理。”菩德婉转劝道。
“师兄,让相爷去做吧。”靳笙扶着陆馨躺下,语气平静。“相爷做事自有道理。”
菩德顿了一下,转头看老住持满面微笑,也不多说了:“好的,请您随我来。”
一禅寺的厨房也没想象中的糟,锅碗瓢盆也都挂得明白干净,煮饭的器具倒也算新,菩德去了膳房后面的园子摘了几把绿菜回来,就已经闻到香气。他要踏门入内时,便看到一个纤细高挑的人影,挽起袖口在灶前移动,那炒菜的架势竟然让自己有些入迷了。
“师兄。”有人从后轻轻拍了菩德的肩膀,回头一看才知道是靳笙。“怎么不进去?”
“你刚喊里头那位叫相爷,是吧?”
“是。”
“确实是个宠妹妹的真爷们,你看他西装随意一丢在角落也不嫌脏,外表看起来是个公子哥,还想他分辨不出食材长啥样,没想到他都自己煮起来了。”菩德笑了笑。“本以为他是在妹妹面前爱面子,让我带他过来这,再叫我去喊个会做饭的来,啧,原来是我想差了,人家可是真要自己做饭。”
靳笙垂眸,顺势拿过菩德手上的菜,微微一笑:“您忙去吧,我拿过去就好。”
菩德点了头,菜一给就离开了。
相音沛把烫好的菜放到盘子上,旋身才看到后方把菜放进篮子里的靳笙,平静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陆馨说有人在旁边会别扭。”他说。“难为你想要让我俩多点时间相处。”
她眉头一挑:“既然知道就想办法留着,过来做什么?”
“留着不行,自然想着做饭也是个方法。”他转头,目光悠然定静。“可她还没真正嫁我,我名不正言不顺,还是你做饭的好,再者陆馨的口味只有你知道,旁人煮了她未必会吃,只有你煮她才不敢多说,我来是想给你打下手。”
相音沛面上平静无波,实则心中微动。
所以他其实是知道自己担忧陆馨骄纵,而非是像旁人以为的爱面子。
她把烫青菜放到中间的桌上,淡然调侃:“做饭还挑身份,真是啰嗦。”
“如没有正式身份,图的就是心甘情愿。”他说。
“让你做饭不看身份,却心甘情愿的是什么状况?”她问得直接。
“或许是……”他的手指贴在红色的苹果上,淡淡一笑。“女朋友。”
“……”她微怔。“所以看身份又心甘情愿的,就是你妻子?”
“不。”他的眼角微扬,像是一轮秀气的弯月。“那是爱人。”
一时间,她望着他诉说爱人两个字的侧脸,竟然无法用任何言语描述这动人心扉的轮廓,想必他是真的深爱那个人,只说了最简单的话语,却也能让他流露出如此真挚的悦色。
“目前这两者只要有人能满足一样,我就会做。”他徐徐轻语,嘴角含笑。“否则这辈子我都不用进厨房了。”
她唇角微扬,缓缓说道:“有这体悟就好。”说完后转身拿起炒锅去洗,随口又问:“菩德是医生?”
“菩德读B大医学院,短短几年当上主任医生,最后为了寻求心灵安定,才来修行,现在已经几乎都在这了,算是下一任住持。”他说。“这里的修行者不落发,都有一份正当职业,闲暇时才来这里静坐休息,只有老住持是真正的出家人。”
“我以为你才是下一任住持。”她说。“老住持对你赞不绝口。”
他微微摇头,悠悠低吟:“缘分未到。”
她沉默不语。
下午,离开一禅寺是司宇代替靳笙出来送,陆馨一副像逃难一样快速奔上车,相音沛则在后方慢走,她转头看向司宇:“之前家里的收入从何而来?”
“有几块地租了人,再来是夫人的嫁妆与少爷前阵子的稿费。”
“所以主要收入是稿费。”
“不,前阵子是插花作品。”
“……”她微微阖上眼,脑袋迅速盘算之后陆馨嫁进来要贴补多少钱才够。“知道了。”
上车前,相音沛突然停了脚步,看着司宇:“如果你想要更好的前程,我可以给你机会。”
司宇抬头,不解地看着她。
“在靳家会埋没你,而我这儿需要你这样的人。”
“谢相爷的抬爱。”司宇鞠躬,态度不卑不亢。“您看重我的或许就是忠诚,而我也必须告诉您,我也对我这份忠诚自豪。”
“所以我没强迫你。”她说。“况且来我这儿做事也不算背叛靳家,未来陆馨是要嫁过去的,你帮未来的靳少夫人做事也没什么问题。”
“您的话我明白,但我这人求的是甘愿,少爷的气度跟待人,让我心甘情愿受他所用,若未来靳少夫人有需要,我也会看在身份上协助。”
这番话让她想到靳笙,他们主仆都一个样,要得都是心甘情愿。
但世界上哪那么多事情由得你甘愿才做?
“你的意思很明白,我需要用到你,未来只能靠陆馨。”
“相爷言重了,属下若有能替您效劳的地方,只要不妨碍靳家为原则,我也能尽微薄之力。”
“我要的人,是全心全意以我为第一考量。”她说。“是我晚遇到你,否则我有自信让你不后悔跟了我。”
司宇的腰板弯的更低,语气诚恳:“也不怕相爷笑话,您是除了少爷以外,我第一个愿意用我个人意志去接受您命令的人。”
她淡淡一笑,俐落的旋身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