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歌舞升平的不夜城。
只有街头一偶的拐角处显得格外冷清,一只竹竿斜挑着昏黄的灯笼,戳破地面不大的空间有些微微的光影。
一条人影映在墙壁上,缓缓的移动靠近那间不起眼的小木屋。这是个把自己裹得像只粽子的黑衣人,全身漆黑,只有眼睛在灯火下发出诡异的精光。
伸手轻叩门环,发出了低沉的“啪啪”声,木门无声的开启。里面伸出一只大手,接过递上来的牌符,就消失不见了。
一会儿,里面现了一盏小灯,随着那盏灯光的指引,黑衣人穿过一条长廊,拐了几个弯,踏着青石铺就的小路,径直来到了花园西面的假山面前。执灯的小童一手举灯,一手旋转假山上微缩凉亭的柱子。里面的青石机构拉动青铜齿轮,绞起几条拉筋带动更大的机钩发出轻微的“咔咔”声音。
假山的两扇石壁左右分开,里面出现了一条狭窄的甬道。
甬道两旁每隔几米都有油灯照明。
沿着甬道台阶往下走,黑衣人轻车熟路的来到一间封闭的石窟里。
里面铺着木板,中间放置了檀香木案几。上面摆放了茶盏和几筒竹简。
茶香袅袅升腾弥漫着清淡的气息,案几的对面,一个人早就盘膝而坐。
邪不录。
黑衣人一把扯下面罩,清澈的眼睛在黑暗中显得更加的明亮。
“你打算怎么办?”邪不录没有看邪小七,手里捏着玉石茶盏,盯着上面的花纹楞了一会突然发问。
“还能怎么样,只要找到小阳,我俩浪迹天涯。”邪小七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还真是幼稚,用不了多久,缉捕你的告示就会贴满整个晋城,到时候自身都难保,还想着那个歌女,真是可笑。”邪不录冷冷的说,话语里更多含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那天邪不录从翟天临府邸回来,隐隐就感到不安。翟天临虽然并没透露太多信息。不过毕竟邪家在晋城眼线众多,很快就打探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邪不录想不到这个孽子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敢招惹官府?
不过危机关头,还是一个南方门客出了主意,说道需花费不菲的钱财,方可在外地请来江湖高手救急。只要能够救出邪小七,邪不录并不在乎花多少银子。
可是那边请的高手不但有名也很昂贵,况且这件事情牵扯着朝廷命官。所以尽管给足了门客的面子。数额也大得惊人,邪不录虽是家族族长,掌管家族物资经营与生产生活,可是动用这么一大笔钱财,还是得另外几家元老同意。
不出意外的,邪牧安极尽主张尽量不要让老太太知道此事,并且同意动用这笔钱,账暂记在几家共用的账头上。等明年开春,在用收租的钱将窟窿堵上。
邪不录不由冷笑,心想他所做的一切皆是为族长接班人埋下伏笔。谁不知道邪牧安想要推那个外姓人当选?可眼下请况危机,没有邪牧安的支持也动不了邪家财库。
邪不录只好妥协,以换选推荐人为代价换取了所需款项。并且答应几日以后邪家召开家族会仪,自己年迈已高将主管邪家的大权交出。
邪小七当然不知道爹爹背后付出的惨重代价他只想着做艰难的事不可怕,只要付出了心意,承担了艰苦,然后能得到受惠者的真心理解和欢喜,才会觉得,倾尽天下也值得。
“劫持朝廷命官家眷的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官府那边我会交涉,不过在此期间,你得想办法在外面避一陈子。”邪不录望着邪小七的眼神里多了些慈祥的和蔼。之前莫名泛起的不安就渐渐消失了。
邪小七点点头:“我还会回来的。”
“尽量不要露面,我在临荡山部落做生意的时后认识部落的酋长,你带着我的书信过去。过段时间等晋城稳定后。你去京都青城找杜大人,他会想办法安顿你的将来。”邪不录秋潭般的深眸忽而幽深下来,映着火烛掩埋了平时的凌厉威严。鬓边已有白发,额上已有皱纹,显得那么憔悴,那么落寞。
邪小七的眼眶有些湿润,鼻子酸涩得很,温软的液体在眼眶中打了个转,居然没有落下。
…层层叠叠的密林深处,有着榄菊,绿撅,兰蔻各种植被的一处角落,犹如母亲怀抱的孩子,在宽大的枝叶簇拥下形成了一圈春意盎然的天然花园。
高大的树桠上搭建了树枝房屋,藤蔓为梯,树叶为顶。每个树屋以花园为核心,三个树屋围成三角形建成稳固的防御结构。然后又一层层依次而建。大概是为了防止猛兽飞禽,又在最外面的一层树屋上搭建了简易僚望台。
仿佛被社会遗忘的部落,依然过着刀耕火种的原始生活。
酋长是个神色威仪,身披红袍头戴羽冠,形容枯瘦的老者。懂很多种语言,所以沟通起来并不困难。
邪小七住在用纵横骄纵的松枝连接而成,神秘而古朴的树屋里面,晚上睡觉的时候,能透过松树的枝丫眺望到漫天的星光,感觉天就在眼前,似乎伸出手就能触摸得到,可却什么也抓不到。
月光粼粼洒在密林,光影斑驳,像静静流淌的江间暗涛,虽不汹涌,却漂出一片生天。邪小七抚摸着那柄隐隐嗡鸣的锻刀,看起来很是古扑,露着微微寒芒。
锻刀的嗡鸣久久不绝,隐隐震荡,似要弹出刀鞘。
就在邪小七奇怪的时候,林子里传来高亢“呜——呜呜——呜呜——”的号角声,穿透夜间的寒风,在高高低低的山丘上起伏回荡,连绵不绝。
朦胧的夜色中,一股白色的烟雾升腾起来,在树林子边缘弥漫,篝火燃烧着,蹿出了金黄色的火苗。
奴隶们哇哇叫囔着顺着高耸的树干飞快地蹿了下来,看他们的动作,在垂直的树干上奔跑简直如履平地。
酋长在几个壮年奴隶的簇拥下,端坐在火堆旁。火光映着他的脸不喜不悲,双眼又到映着火苗隐隐,透着怜悯的黯然。
邪小七坐在离地面几丈高的树屋,感觉地面都在微微震颤。
锻刀震颤,仿似龙吟。
蹄声急骤,疾驰而来。
两侧林子里冲出了五六匹高头大马,身裹兽皮的骑士猛勒马缰。几匹马仰头嘶鸣,鼻孔还喷着腥膻的热气。
邪小七伏在树屋上面看到为首那人一手握缰绳,一手持把大斧,古朴斧身,黑木斧柄,斧仞锋利闪烁着凛凛寒光。
“酋长,整个部落就你们没交猎贡了。还想拖到何时?”火光里,持斧男子相貌狰狞恶狠狠的说道:“别惹火了昴老爷,到时候你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你们这些卑贱的奴隶,无论死多少也不会有人在意。”持斧男子身旁的一个汉子持柄长刀,戳指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黑奴隶,喝道。
刀尖上火苗跳动,火光刺眼,几乎就要抵在黑奴的鼻尖。黑奴一动不动,充满愤恨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马上男子。
“还敢瞪我,不想活了吧?”男子刀光一晃挑动了篝火,一簇半人高的火苗在火堆里一跳,烟灰四溢火星飞溅。引得周围的奴隶纷纷闪躲呛的不停咳嗽。鼻涕眼泪一大把狼狈不堪。
“哈哈哈哈…”几个骑士跨在马上狂笑不止,烟雾渐渐散去,老酋长通红的脸色映在火光里并没有任何变化。
“今年的收成不好,陷阱里的猎物瘦得要死。我们自己都不够吃的,那好有多余的猎贡。”酋长说道,语气不亢不卑。
“老家伙,看来真是不想活了。”持斧男子怒目圆睁厉声怒喝间,马跃前蹄,险些踏在酋长的脑袋上。在旁边几个奴隶的惊叫声中,斧子猛地劈下去。
酋长神色平静如水,闭上了眼睛。似乎等待这一刻很久了,不惊不慌,不悲不喜。
狰狞刀光满是凶狠和凛冽,银虹卷来,刀身未到已是劲风袭面。
“咣”的一声,惊醒了酋长,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毫发无损。
而那个男子的脸孔已经痛苦的扭曲变形,一手捂着裹着兽皮肩膀。血从指缝里哗哗的流出来。
“小子有种等着,明天就灭了你们寨子。”男子恶狼一样的眼睛瞪着邪小七。转身用另一手狠狠扬鞭凶蛮地抽打着马匹。马匹吃痛仰蹄,借着月光离开寨子。
热血在邪小七细微的血管中将膨胀得破裂而流出。刚才那破空一刀完全来自于脑袋里的荒蛮灵魂,在这笼罩原始荒蛮密林的月光下。
邪小七再进一势,悟出荒蛮之刃。
“这些都是昂老爷的人,经常仗着兵强马壮欺压周围的部落。附近寨子的人们对昂老爷极其嫉恨。有人说他在声势最盛的时期,连纳贿勒索也仅以最底层的奴隶为对象。又说他为人凶狠残暴,专权跋扈。寨子外面的林子太大,我门也经常空手而归,哪有猎物进贡给他们。”夜已深了,明月当空,繁星点点,晚风吹拂,阵阵清凉。老酋长坐在将熄的火堆前,微眯着眼眸,很恨的说道。
疲倦的奴隶早就的进入了睡乡,邪小七柱着刀,坐在老酋长的对面,沉默了一会。道:“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怎么不报官?”
“没有用的,这附近大大小小十几个宅子都归炉阳郡管辖。可是那昂老爷与炉阳郡交情菲浅。即使报了案也没人会管。”
“为什么不反扛?可以联合几个寨子一起。”
“没有用的,他们明天一定会来的。”老酋长叹息道。
“老酋长不必担心,明天我有办法对付这些人。”说完这句话,邪小七就飞快的爬上了树屋转眼就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