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什么!”花溜溜赶紧把头低了下去,拼命地忍着不笑。可一想起獒战房间里那满墙的壁画,和贝螺说的那个故事,她就憋不住了。一个人低着头,嗤嗤地偷笑着。
贝螺忙坐到她身边,用胳膊轻轻地捅了她两下。她这才收住声,撩了撩耳发,清了清嗓子后把身子坐直了。可她还是不敢往獒战那边看,一看就想笑。
“看来贝螺和溜溜很合得来啊!”坐在主位上的獒拔打量了贝螺和花溜溜一眼道。
“是呀!”花溜溜挽着贝螺的胳膊笑道,“我可喜欢姐姐了!早知道有这么好玩的一个姐姐,我就该早点来!獒拔伯伯,您不会着急赶我回去吧?”
獒拔呵呵笑道:“你不回去最好了,就留在我们寨子里,挑拣个你喜欢的嫁了,一辈子住在这儿獒拔伯伯都没二话!”
“瞧着倒挺有缘分的,”若水插嘴笑道,“这一见面就黏糊上了,不是缘分是什么?溜溜公主,我看你真别回去了。我们寨子里好男人紧着你挑,挑上哪个有你獒拔伯伯给你做主。”
一提这话,花溜溜的嘴巴又翘得老高了,翻着小白眼道:“我喜欢的獒战哥哥都送人了!有什么用?哼!”
獒战顺手丢了一块儿烤过的牛肉过去,正好打在了花溜溜肉嘟嘟的脸上。花溜溜哎哟了一声,捂着脸瞪獒战道:“本来就是嘛!还打我呢!你打我我也这么说!”
“好了,”獒拔笑道,“你们俩兄妹就不要闹了,难得溜溜和蜀葵来了,好好坐着吃饭,谁都不许闹。獒拔伯伯答应你,下回你再有喜欢的,獒拔伯伯抢都给你抢回来,如何?”
“那还差不多!”花溜溜冲獒战扮了个鬼脸道,“臭狗狗!獒狗狗!被狼牙啃掉的坏狗狗!”
獒战没理她,低头吃着自己手里的牛肉,眼角却瞟了贝螺一眼。这时,獒拔又对蜀葵说道:“蜀葵,你和穆烈的事情也该办一办了,等丘陵和安竹的事情完了之后,我就派人去花狐族跟花尘提。最近战事太多,得多办几场喜事热闹热闹才行。”
蜀葵含笑道:“知道了。”
“战儿,”獒拔抬头看了一眼獒战道,“你和贝螺的事情也该定个日子了。总这么拖着不办像个什么话?夷陵国那边我也不好交待的。依着我看,蜀葵和穆烈的事情办了之后就操办你们俩的事情,好好准备准备,办个轰动热闹了,把左邻右舍的首领们都请来聚一聚,我们寨子里许久没办过像样的大事了。哦,对了,说到办喜事儿我倒是又想起了一桩,獒通刚刚才跟我提过的。”
“二首领家也要有喜事儿了?”凌姬夫人问道。
“是獒昆和布娜的事。”
“呃?”绿艾夫人有些惊讶,问道,“獒昆要娶布娜了?这是二首领的意思?”
獒拔咂了一口酒,点头道:“是他的意思。他说獒昆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娶妻生子了。寨子里他就看上布娜了,也问过微凌夫人,微凌夫人已经答应了,既然他们两边都乐意,我有什么好说的?便叫他看着办。”
“獒昆娶布娜?这合适吗?”绿艾夫人问道。
“这挺合适的,”若水接过话笑道,“绿艾姐姐你想,布娜嫁给獒昆一点都不委屈她的身份,獒昆娶了布娜也是抱得美人归,多两全其美的事?况且,布娜嫁了獒昆,那些东阳族的人自然更归心于我们獒蛮族,这可算得上是三全齐美了。”
绿艾蔑了若水一眼,扭过脸去不说话了,心里冷哼道:又没问她,又在这儿显摆她的善解人意了?獒昆娶布娜明面上是有很多好处,但寨子里谁不知道布娜一心都扑在獒战身上,忽然间嫁了獒昆,布娜那心收得回来吗?仔细往后闹出大笑话来!罢了罢了,与自己有多大干系,她爱显摆就显摆去吧!懒得答话!
“若水说得在理,”獒拔转头看了若水一眼,赞赏地点点头道,“把我想说的都说了。无论如何,獒昆娶布娜是件有利而无害的事情,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最近寨子里接连有喜事儿,凌姬你要多费点神,忙不过来的让若水和绿艾帮衬着你。等蜀葵嫁过来了,蜀葵也能帮你。把事办漂亮点,千万不能丢了我们獒蛮族的脸面。”
凌姬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您放心吧,我亲自看着,丢不了大脸面的。”
这话刚完,薇草忽然匆匆地跑来了,低头向獒战禀报道:“您快去瞧瞧您的屋子吧!不知道是谁,在您屋子里乱画了一通……”
“什么?”獒战立刻起身出了小厅,往他房间走去。
这时,贝螺冲溜溜使了个眼色,两人各自抓了几个饼,起身就跑了。凌姬夫人好不纳闷,忙喊道:“贝螺?溜溜?去哪儿了呢?正吃饭呢!”
“别喊了,凌姬姐姐,”绿艾夫人笑道,“这是心虚了!”
“心虚?难道……难道獒战的屋子是被她们俩画花的?”
就在两人跑出院子大门时,背后响起了獒战那狂躁的声音:“金贝螺!花溜溜!你们俩给我滚回来!”
回答獒战的只有一连串飘荡在空中的狂笑……
当晚贝螺和溜溜都没回去,据后来来报信的朱槿说,两人跑到神庙里去了。所以第二天一早,阿越就准备了换洗的衣裳,打算给贝螺送去。
拿上衣裳刚出房门,阿越迎面就撞上了獒战。她忙侧身闪到一旁,想让獒战先过。可獒战没动,抄手站在那儿问道:“去找你家冬瓜公主的?”
“冬瓜公主?呃……”
“给她带个话,半柱香后去她的小木屋,一个人去,不然的话,她的小园圃和院子里那棵宝贝茶树我都当柴烧了。”
“啊……”
没等阿越啊完,獒战转身就走了。阿越忙小跑去了神庙,见着贝螺后把獒战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她听完后很是不爽,抄手盘腿坐在垫子上,眉心皱得像川字。
“姐姐,你去吗?”花溜溜在旁问道。
贝螺磨了磨小牙牙道:“不去还能怎么着?那王八蛋说到做到的,我不去他肯定会一把火把我的园圃烧成灰烬的!去!怕什么?大不了一条命呗!”
“那我陪你去吧?”溜溜忙说道。
贝螺一脸武林盟主的气派抬了抬手道:“不用了!一个人去是死,两个人去也是死,反正都是死,何必都去呢?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就留在这儿吧!”
“姐姐你真是好人!”溜溜一脸崇拜地看着她道,“你太勇敢了!要是换做我,我肯定不敢去的!獒战哥哥那人太坏了,去了指不定他会怎么收拾我呢!姐姐,你放心去!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溜溜我替你报仇!”
贝螺拍了拍她的肩膀,豪情万丈道:“好姐妹!有义气!”
话音刚落,若水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了。她一面进门一面笑问道:“什么好姐妹?什么有义气?”
“若水小婶娘您怎么来了?”溜溜冲她招手道。
若水坐了过去,放下手里的提篮笑道:“瞧着你们俩气色这么好,獒战应该还没找来吧?躲在这儿也好,等他气消了你们再回去,省得一见面又闹气。来,我做了早饭,你们赶紧尝尝。”
“唉!”贝螺双手托着下巴叹了一口气道,“哪儿等得了他老人家气消呢?”
若水取出几碟小菜道:“这话什么意思?”
溜溜把獒战约贝螺去小木屋的事告诉了若水。若水问道:“贝螺你还真去?”
贝螺无奈道:“我有什么法子?我不去那王八蛋真的会把我小园圃给烧了的!去顶多被他收拾一顿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若水又道:“他正在气头上呢,这会儿你们俩碰面只会吵得更厉害的。依我看,你别去了,我替你去吧!”
“哎!”溜溜合掌笑道,“小婶娘这主意不错呀!”
“合适吗?”贝螺有些担心地问道,“那家伙还在气头上,你去了他未必能有好脸色呢!”
若水笑了笑道:“我到底是他庶母,他也不能太为难我的。我是想,你们俩这会儿最好别碰面,碰面只会越闹越僵,反倒伤了感情。不如我去劝劝他,兴许他气消了就不跟你们计较了。万一那气儿要真消不了,你再去也不迟,你说呢,贝螺?”
贝螺本来就不想去,若水肯替她出面,她求之不得呢!随后,若水留了白果伺候贝螺她们用早饭,自己一个人去了小木屋。
来到小木屋时,四周静悄悄的,晨雾才刚刚散去。她轻轻地推开了半旧的小门,弯腰钻了进去,一抬头就看见獒战背对着坐在长几前,好像低头在看着什么。
听到身后有动静,獒战开口了:“舍得露脸了?”
若水浅浅一笑,步伐轻缓地走到了长几前坐下了,也没出声儿。片刻后,獒战又说话了:“不吭声是知道错了还是觉得自己一点错都没有?”
若水掩嘴偷笑了笑,还是没说话。
“哑巴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金贝螺?有本事在我屋子里乱画,就没本事站出来承认,那天杀狼的勇气上哪儿去了?”
若水倒了一杯茶水,双手捧到了獒战肩头边,獒战微微侧脸看了一眼,接过来喝了一口道:“早这样不就好了?还跑神庙去躲着,你以为你躲神庙里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一句话你还不是得乖乖地出来?所以我说你笨,你还真是笨!”
这回若水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獒战忽然察觉声音不对,扭头一看,有些茫然地问道:“怎么是你?”
若水冲他莞尔一笑道:“吓着了吧?贝螺没来,是我来的。”
獒战脸色有些变了,把茶碗往长几上一搁问道:“金贝螺呢?死哪儿去了?”
若水见他脸色变了,忙解释道:“贝螺还在神庙里呢!她不敢来,我就主动请缨来了。你先别生气,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你瞧你还在气头上,贝螺性子又那么倔,你们俩这时候碰面只会吵架,真伤了和气就不好了。我是想来劝劝你,何必跟两个小姑娘一般见识呢?你向来气量大,这回怎么还真计较上了?大不了,我叫人替你把屋子好好抹一抹,反正你那屋子也该重新上一上灰了。你说呢?”
獒战侧过身去,把手里的地图丢在了一旁,似有不悦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怎么了?”若水语调有些委屈道,“我是不是太多管闲事了?你瞧上去好像不太高兴呢!是因为我替贝螺来的吗?我是真担心你们俩会吵起来,吵得厉害了连你爹和凌娘都跟着担心呢……”
“我喜欢跟金贝螺吵,可以吗?”獒战忽然打断了若水的话,转过脸来看着她道,“况且,你觉得你能劝住我吗?”
“我……”
“回去吧!”獒战收回了目光,重新拿起地图看了起来。
若水有些尴尬,心里也颇有些不舒服。她看了獒战一眼,声音柔柔地问道:“獒战……你很讨厌我吗?我真的是好心想来劝和的。”
獒战没回答,低头看着地图。
“是因为上回我给你做的那件红色的夹袄吗?”若水眼含委屈地望着獒战道,“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原来你不喜欢红色的衣裳。你该知道,我来獒青谷也不过一年多,对你知之甚少,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都不是很清楚。那件红色夹袄我已经烧了,下回我再给你做件藏青色的好不好?藏青色的你喜欢吗?”
“不喜欢。”
“水青色的呢?我觉得你穿水青色的应该很好看。”
“不喜欢。”
“那姜黄色呢?姜黄色配湖绿的怎么样?眼下是春天了,做夹袄已经不合适了,给你做件双层的衫子,你出门打猎也能穿的,你说呢?”若水极力地讨好道。
“什么都不用做,因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喜欢。”
“什么……”若水的脸色瞬间变了,这话如针扎似的令她难受!什么意思?獒战这是什么意思?
獒战合起那张地图,起身朝外走去。若水呆愣了片刻后,忙一骨碌地爬了起来,叫住獒战问道:“獒战,你……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喜欢,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果真是……是很讨厌我吗?”
獒战停住了脚步,却没转身:“我不讨厌你,但你最好记清楚你自己是什么身份。我不会容忍一个背叛我爹的女人。如果真有这样的女人,我会替我爹杀了她。一个不忠于自己丈夫的女人留在这世上也没什么用处!”
“什么……什么不贞?什么背叛?獒战,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了?我怎么会背叛你爹?”若水脸色大变,连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她很惶恐,听见獒战说那番话时她真的很惶恐!是不是獒战察觉到了什么?自己一直很小心地掩饰着,獒战怎么会察觉到?不,不行,不能让獒战发现自己的心思,否则,连从前的相处都不可能再有了!
“獒战,你是不是听了别人的闲话?我绝对没有背叛你爹的意思!他是我的夫君,我的天,他没了我也没了,除了一心一意地侍奉他之外,我这一生已经没有第二件事可做了。你要相信我,獒战!你这么说,我实在是承受不起!”若水眼泛泪光,语调凄楚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说,但我可以发誓,我真的可以发誓,我是忠心于你爹的!你若不信,我可以一死明志……”
“不用了!”獒战再次打断了她的话,口气冷淡道,“记住你自己说过什么就行了。”
“獒战……”
不等她说完,獒战便伸手打开了小门,正要弯腰往外钻时,一个人影忽然扑面冲来。獒战侧身一闪,那人就噗通一声摔进了门里,嗷嗷地叫起了疼。
“贝螺?”若水好不吃惊。
摔了个狗啃泥的人正是金家公主金贝螺。她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揉着胳膊肘一边问道:“若水夫人,他没给你什么气受吧?你怎么了?怎么哭了?是不是那王八蛋给你气受了?没事儿吧?我就知道不该让你替我来……”
话没说完,她就被獒战伸手抓着肩头拽了过去。她用力地甩开了獒战的手道:“干什么啊?是你把若水夫人气哭的是不是?人家好歹是你庶母,你就不能礼貌点?算了,跟你说礼貌也是白搭!你压根儿就不知道礼貌这两个字怎么写!”
“敢找人替你来,你胆子不小啊,金贝螺!”獒战抓着她的胳膊又拖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