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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市里,徐副市长将三江县滨江大道督察情况向赵乃锌做了汇报,涉及到善后的事,徐副市长没多说,只道是交给孟东燃了,由发改委跟三江方面协调解决。

这天赵乃锌把孟东燃叫去,问善后工作怎么考虑了?孟东燃笑着说:“一点小问题,已经跟县里商量好解决办法。”

“小问题?”赵乃锌瞪大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

孟东燃避开赵乃锌目光,依旧保持着微笑道:“不就是小问题么,难道还能把它放大?”

赵乃锌这才明白过他话里的意思,摇了摇头,表示无奈。随后,两人就谈到了楚健飞,赵乃锌恨恨道:“这个楚健飞,我看迟早要让我们吃苦头。”

“要是吃苦头早就吃了,市长没必要担心,现在吃不到,将来也吃不到。”孟东燃坦然道。

“你就那么自信?”赵乃锌意味深长地望着孟东燃。孟东燃这句话,等于是替他卸掉不少包袱,有些包袱背在身上,会让人时时不安,有了孟东燃这种专门卸包袱的人,顾虑就少得多。

“不是我自信,他是他,我们是我们,不沾边的。”孟东燃快要把话挑明了。他知道赵乃锌的顾虑在哪,楚健飞这种人,踩着你的肩膀摘桃子,一旦有棍子打过来,他会逃得没影没踪,反把你留给看树人。这种人既无道也无义,孟东燃早就留足了心眼,每个项目都做得干干净净,不给赵乃锌和自己留下任何痕迹。

赵乃锌心里虽然温暖,但也不敢大意,想到下一步的柳桐公路,无不担忧地说:“这样下去,啥时是个完啊?”

孟东燃也富有同感地说:“没办法,你我急都是闲急,皇上不急太监急有什么用?不去想了,能做到啥程度,就尽力做啥程度吧,只要不被他套死就行。”

“拜托你了东燃。”赵乃锌嗓子忽然就有些湿润,很多话堵在嘴里,又不便说出来,只能用这种模糊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市长您客气了,您一客气,我反倒不会工作了。”孟东燃由衷地说,赵乃锌脸上的表情就自然了许多。来桐江三年,赵乃锌是靠着孟东燃办了不少事,而且现在越发有些离不开。这不是说孟东燃多会来事,不,如果仅仅是那样,他们的关系是发展不到今天的,比孟东燃会来事的人多,在他赵乃锌面前献殷勤表忠心的人更多。为官为到今天,赵乃锌深刻地悟出一个道理,官者,一顶帽子两张嘴。那顶帽子不是你的,是别人借给你戴的,戴了,你就得戴出点样子,这样子不是戴给上级看,也不是光明到戴给老百姓看,而是你自己看。自己心不亏,才能叫把它戴正戴端。两张嘴,一张是用来跟上级说话的,一张是用来跟百姓说话的,两张嘴前面那一竖,才是你自己跟自己说的。这一竖要是竖歪竖斜竖不到地方,你这个官,也就当得不是地方。可官当得是不是地方,不是你一个人能左右的,得有一批人,或者一小批人左右,孟东燃就是这一小批人中的中坚。他是在妥协中坚持原则,在平衡或摇摆中尽量把船开到航线的那种人,是一个心中有方寸进退自有数的人,这种人不是世故,不是圆滑,而是有大智慧啊。官场中人搞权谋的多,搞阴暗的多,搞小动作的更多,真正靠着智慧从从容容做事的,少。

不少人跑他面前说,孟东燃脚踩几只船,不可靠,不忠心;也有不少人说他是一个阴谋家野心家,是踩着别人肩膀为自己捞取政治实惠的人,赵乃锌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但在心里,他却有一个准数:如果孟东燃背叛了他,这个世界,他就真没有什么可相信的了。

这不是品质,也不是道德,这是一个人的信仰。我们可以丧失品质不要道德,丢弃准则失去立场,但绝不可没有信仰,信仰才是左右我们最终脚步的。

他相信,他跟孟东燃的关系不是靠利益来维护,不是靠潜规则显规则来左右,而是靠信仰在支撑。

“好吧东燃,啥也不说了,按你的计划走吧,走哪走不动了我再给你推车。”

“市长您就放宽心吧,暂时这辆车我还拉得动,我担心的倒不是沟沟坎坎或暗绊子,我担心的是泥石流。”

“泥石流?”赵乃锌有点纳闷,旋即他就明白,这泥石流是指什么。

罗副省长!

孟东燃真是人精啊,有关罗副省长的小道消息,刚刚才在省委省府高层传开,他这个级别的领导都很难听到虚实,孟东燃这么快就嗅到了气味儿。

“鼻子别太尖,真要是泥石流来了,也不会埋住你。”

“那市长得替我早点修条路。”孟东燃笑着,轻轻松松就把藏在心里多时的话说了出来。

赵乃锌沉吟着,半天不作回答,最后模棱两可笑了笑:“忙去吧,一大堆工作还等着呢。”

桐江忽然传出一股风声,说嘉良老板陈嘉良跟孟东燃关系深厚,孟东燃急着请陈嘉良来,目的就是要把嘉良跟科兴的合作方案推翻,好让嘉良老老实实嫁到谢华敏怀里去。伴随着这股风声的,是孟东燃跟谢华敏之间高歌猛进的野情。已经有人在说,孟东燃色胆包天,要给赵乃锌戴绿帽子……

孟东燃是跟副秘书长刘泽江吃饭时听刘泽江说的。

“怎么回事,还真动心了,我可提醒你,甭吃不到羊肉惹一身骚。”

“什么意思?”孟东燃见刘泽江不像是开玩笑,一本正经问。

“你跟谢华敏啊,外面都吵翻了,你是装聋还是作哑,怎么,这次不怕你家那位了?”一起吃饭的都是自己人,刘泽江说话就直截了当,没拐任何弯子。

“行,我明白了。”

饭局一散,孟东燃就打电话给李开望,问他听到什么?李开望吞吞吐吐,不直说。孟东燃生气了:“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不就是我跟别的女人勾搭么,说。”

李开望才说:“主任,这股风很怪,像是一夜间刮起的,太不正常。”

“正常能叫风吗?开望我跟你说,不管听到什么,都要在第一时间告诉我,明白不?”

李开望诚惶诚恐道:“知道了主任,主任你先别慌,我正在查风波源头。”

“我慌什么,你是公安还是什么,别乱来,就让它刮。”

电话刚合上,叶小棠就打来了,问他在哪?孟东燃说跟刘秘书长一起吃饭,叶小棠说不只刘秘书长一人吧,你多吃点,晚上也别回来了,工作要紧。孟东燃说叶小棠你什么意思?叶小棠说孟大主任我没什么意思。孟东燃说你话里明显有意思,干吗不直接说出来,玩朦胧是不是?叶小棠说孟大主任我直接说出来有意思么,你喜欢朦胧你接着玩,我没兴趣陪你。孟东燃说叶小棠你别跟我扯,有什么话咱回家再说,打这种边鼓多没劲。叶小棠说孟大主任你很有劲,可惜就是把劲用错了地方,对了我得跟你说一声,这个家还是你回吧,今晚我不回去了。我旧病复发,又想在外面过夜了。

说完就挂了机。

孟东燃气得找不到谁发脾气,只能恨恨地朝马路牙子踢一脚。司机董浩远远地看着他,下意识地打出一个冷战。

陈嘉良拿来了他的全部方案。还好,查账后发现,嘉良公司的财务还是安全的,何碧欣并没有转移走多少,或者说,陈嘉良出现得太快,何碧欣压根就没来得及。

方案有三项内容:一是立即终止嘉良跟科兴的合作,嘉科电子是个怪胎,不容许它出笼;二是停止嘉良目前的一切生产经营活动,并申请法律保全,以免节外生枝;三是他仍然坚持以前的主张,想给嘉良找一个靠得住的婆家。

“何碧欣呢,您怎么考虑的?”孟东燃避开重点,挑敏感的问。

“那幢房子留给她,每月再给她两万块零花,我只能做到这程度了,她太伤我的心啦。”陈嘉良说着又要激动,孟东燃赶忙打岔:“行,有个交代就好,事情到这一步,还望陈先生能想得开。”

“无所谓啦,想不开又能咋,女人向来是靠不住的,要不然,我也不会回去守着自己的结发妻子啦。孟主任,我现在好后悔的啦。”

“别别别,千万别说‘后悔’两个字,人生就是这么折腾老的,越折腾越有成就感嘛。”孟东燃幽默了一把,才把陈嘉良脸上的痛悔幽默掉。

接下来谈正事,孟东燃问陈嘉良,对嘉良未来的婆家,他到底心里有没有谱?陈嘉良抹了把头发,手在保养得很好的额头上停了会,好像那儿有点不舒服,然后松开眉头道:“当然有得啦,之前我就想把她嫁给国风或是光华,现在这主意还是不变,当然这两家我更看好光华啦,孟主任啊,务必请你帮忙。我已跟光华老总见过面啦,她也是这意思啦。”

孟东燃一直搞不清,来自宝岛的陈嘉良,说话怎么老爱拉出这个“啦”字,后来才知道,他从四十多岁就跟广东人打交道,国内刚放开,他就到广州做生意啦。据说他在广州那边,还养着一个跟何碧欣情况差不多的女人。孟东燃不由得就想,何碧欣跟鲁一周东窗事发,会不会是广州那个情人搞的鬼?

等跟陈嘉良把正事谈完,见到老同学孙国锋时,孙国锋那满脸坏笑还有最近神神秘秘的样子,忽然让孟东燃想到了另一层。

太可怕了!孟东燃禁不住打出一个冷战。

“鸡飞蛋打,鸡飞蛋打啦。”孙国锋幸灾乐祸,一见面就学起了陈嘉良的腔调。

孟东燃凝住孙国锋良久,越看越觉得有味道。孙国锋被他盯得毛骨悚然:“别别别,你千万别往那方面想,我怕。”

“你怕什么?”

“怕你怀疑我啊,你眼睛太毒,我招架不住。”

“招架不住就说实话,缺德事是不是你干的?”

“我比窦娥还冤啊,我就怕你把我跟这档子破事联系起来,看,看,我的担心应验了没?”

“你冤?”孟东燃皮笑肉不笑地看住孙国锋:“你孙大老板啥事做不出来,说,什么时候盯上的?”

“真的不是我,你这么想我可要翻脸啦。”孙国锋叫苦连天。

“不说是不是,不说这事咱们就不往下谈,让你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说了不是我,是一个叫阿彪的男人干的。”

“阿彪?”

“是啊,就阿彪干的。”

“你跟他认识多久了?”

“干吗问这个,我说了跟我没关系的嘛,我有那么卑鄙?”

孟东燃恨恨一笑:“孙国锋,你比我想的还卑鄙。的确,这事不是你干的,你故意把风声漏给广州那女人,那女人为了讨好,想拿到证据,就让阿彪出面跟踪偷拍,然后阿彪又来找你。怎么样,我的推理没错吧?”

“你……”孙国锋先是震惊,尔后脸色就难看起来,最后泄气道:“算了,反正那两个也不是什么好货,幸亏人家发现了,要不然,陈老先生辛辛苦苦创下的业,还不定让他们怎么糟蹋掉呢。”

孙国锋原以为这样一搪塞,孟东燃就不再刨根问底,哪知孟东燃心里的疑惑一经证实,立刻拿起包走人,一分钟也没多留。

孙国锋知道他那根筋又犯了,气得在后面骂:“一根筋,真是一根筋!”

孟东燃并不是一根筋犯了,他有他的原则,做人不可突破底线。为官也好,为人也好,孟东燃始终掌握一个准则,暗箭伤人的事绝不做,有冲突解决冲突,有矛盾化解矛盾,实在化解不了,另择他法,但绝不可用无耻甚至卑鄙的手段对付。还有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孟东燃绝不主动找事,他是那种以防为主的人。其实在官场,防御就是最好的进攻手段,爱出风头者大都是些攻击性比较强的人,这种人在官场可以得势一时,但极难一生得势,性格即命运,这点在官场尤为正确。官场永远需要的是含而不露内敛稳重柔韧度很好的人,而不需要炮弹和匕首,也不需要**筒子。孟东燃在一次次的跌倒与爬起中,终于让自己明白过来一个道理,收敛住自己也就等于收敛住了别人。孙国锋这样做让他寒心,怎么能用如此下三滥手段呢,况且还是在对付一个女人!

商业竞争也是要讲廉耻的,当一个人连廉耻都不讲的时候,这人还值得交吗?不择手段的人任何时候可都会不择手段!

他发现孙国锋现在变得越来越可怕,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一点呢?

是得引起点注意了,他后悔自己把同学关系拉得过近。任何关系中间都应该有堵墙,不该越过的时候,绝不能越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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