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半夏和觅波根本无须担心,司徒空的秋水阁中,并没有什么大理王爷,王叔拜见过掌门,汇报了雯州一行相关事宜,早就退下了,花厅里只司徒空师徒和五儿三人。
坐于主位上,着一身浅灰色麻布粗衣的便是司徒空了。司徒空已过古稀,却是鹤发童颜,仙风道骨。年轻时,专爱争强好胜,到了这个年纪,该放下的不该放下的,全都放下了。如今,也不过问门派一应大小事务了,皆交由大弟子公羊孙打理,他只爱空谷幽兰,悠闲自在的闲散日子。
司徒空平生只收了三位弟子,大弟子公羊孙是云水真人族里的孩子,天资甚高,自小便拜在司徒空门下,由司徒空亲自教导,不出万一,万灵山也是要交到他的手里的。二弟子觅波,是他云游时,从祁山脚下捡回来的苦命孩子,平素更疼爱一些。
三弟子嘛,是南安公主苏云音,此弟子得来的最为不易,要说是骗来的徒弟也不为过。
司徒空云游四海,朋友遍天下,却只得两位知音,一位是国安寺的主持慧能大师,一位便是当今圣上苏玄烨。三人相识于国安寺,不论出身高低贵贱和年龄差距,就事论事,相谈甚是愉悦畅快,竟结为知己。
后,苏玄烨喜得龙凤胎,亲上国安寺拜谢上苍赐福,又邀请两位挚友于满月那日前来观礼。司徒空在满月喜宴上,一眼便看出公主有天人之相,喜爱之余更想收为徒弟,苏玄烨若大后宫,却只得一女,宠的心肝宝贝一般,任司徒空说的天花乱坠,也毫不动心。
才过几天,苏玄烨就哭丧了脸,原因是他发现公主患有心疾,且目睹了公主发病的全过程,要不是司徒空在场,怕是……小小婴孩就受病痛折磨,想起这事,苏玄烨便心痛难忍。
司徒空也因此被苏玄烨暂留皇宫,专为公主医师。公主体质孱弱,司徒空也没放弃收徒的心思,他借此吓唬苏玄烨,说苏云音的心疾会随着年龄的增长愈见严重,每一次发病都是鬼门关走一遭,吓得苏玄烨六神无主。
司徒空心想成功一半了,加重了筹码,继续游说苏玄烨,他说孩子的病要紧,该找位厉害的名医看护,毕竟他不可能常住皇宫。
这话倒提醒了苏玄烨,论医术,整个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司徒空。看来,他别无选择,只能把苏云音送上万灵山。苏玄烨担心山上危险,特地请来孟姑,询问情况。孟姑自有一套司徒空准备的说辞,而后又甘愿跟着苏云音上山照顾,苏玄烨才放下心来。
司徒空也算体谅苏玄烨,假说等苏云音满了周岁,病情稳定后再上山不迟,却惹得苏玄烨一阵痛哭流涕,感激不已。
苏云音以病人的身份住进万灵山,刚会说话的时候,司徒空便诱哄苏云音拜他为师,从此,万灵山便多出了一位小师妹。
苏云音心脉太弱,根本习不得武,成为整个万灵山上唯一一个不会武的人。山上武功低的弟子,也常会被欺负,苏云音就是公主,自然也在其列,连同维护她的大师兄大师姐,也常常招人诟病。
孟姑有整肃后宫的本领,却拿山上这些半大的孩子一点办法也无,总不至于拿苏云音公主的身份压制吧,更何况只是孩子间的打闹。好在司徒空出了名的护短,和门内师兄弟定了几番规矩,终是还了苏云音一片清静。
苏云音也挺给司徒空长脸,除了不能练武以外,她博闻强识,其他所有考核皆是同辈弟子中的第一。小小年纪,处理起门派事务来,也是一把好手。据说苏玄烨偶尔还会传了信鹰,询问苏云音一些国家大事。苏云音十三岁那年,云水真人还曾当众大赞她为天下第一才女。
此话一出口,有好也有坏,好的一面是苏云音为世人所知。坏嘛,自然是在万灵山上树敌众多。
可到了如今,苏云音走了一趟雯州后,就是前者,似乎也不见任何好处,反而出行都受到牵制,变成了坏处。比如这次雯州之行,不就是个例子。
不知是许久未见,还是这次心疾来势太过于汹汹,司徒空瞧着苏云音,觉着清减了不少。司徒空招呼苏云音在他旁边坐下,“来,为师替你把把脉。”
以司徒空的医术,一定能探查出,苏云音是因为心绪起伏不定才发病的,苏云音赧然了,“师父,有半夏师姐在,我已无大碍……”
“觅波心急火燎的找为师来,不看看不放心啊。来,手伸出来,为师瞧瞧。”
苏云音还要说点什么,司徒空不容拒绝,两指已经按在苏云音的手腕处。苏云音如坐针毡,扭动着,就怕被发现了心事。
司徒空一手把脉,一手捋着胡须,似笑非笑,“确实大好了,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啊。”说着手下运气,一股暖流顺着苏云音的手腕,流遍全身,最后流向左边的胸口,熨帖着心脏,如此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司徒空才收手。
苏云音低着头,红着脸,也赶紧收了手,整理着袖口,到底还是被师父发现了端倪,回话也不敢直视司徒空的眼睛,“云音又让师父费心了。”
司徒空看出了苏云音的窘迫,也不细问,指着刚烹好的茶,示意五儿给苏云音倒上,“你也是个爱茶的,来尝尝我这茶如何?”
苏云音执起翠竹制的茶杯,轻啄一口,竹香中混着丝丝梅香,清爽中又透出一缕暖意,入口回甘,像丝绸般抚慰着脾肺。再啄一口,香味渐浓,仿佛置身皑皑白雪中,却仍有一抹红绿,翠竹不倒,寒梅傲然绽放,令人心旷神怡。
“此茶何如?”
“不愧是师父的君子茶。”
不错,能尝出来君子茶,司徒空摸着胡须大笑,“那,你可尝出了其中的奥妙?”
苏云音放下茶杯,微微一笑,回答的一派悠然,“这茶妙在泡茶的水和茶杯上。”
“哦?说来听听。”
“此水甚是清爽,应该是陈年的雪水,而这梅香馥郁,应该是收集了初梅上立冬那天的初雪。后置于土瓮中,封严实了,埋在十年以上的梅树下,隔年再取出。烹茶时,用立夏那天采集的潇湘竹第五节,作为茶杯,一暖一冷交相辉映,大约便能有这般身临其境的滋味了。”
苏云音一语,把坐在一旁奉茶的五儿唬的一愣一愣的,真人和公主姐姐为了一杯茶,就算机缘再巧合,至少也得等上一年,真是令人不解。
被苏云音说中了君子茶的不易之处,司徒空很是得意,“哈哈!你们三个中,就属你是个妙人,和为师是同道中人,不像是你大师兄。”
说着说着,司徒空瘪着嘴,竟跟个孩子似的,不大高兴起来。
苏云音一头雾水,好奇地盯着五儿,师父的事情应该没有什么五儿不知道的吧。
五儿拿着蒲扇挡了脸偷笑,可能是碍于司徒空的脸面,五儿也不敢发出声音,只看见他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停不下来。
苏云音诧异万分,“五儿?”
五儿从蒲扇里小心翼翼的露出一只眼睛,仔细观察了司徒空,发现并未发作,又是一阵肩膀耸动,好一会儿,才放下蒲扇,“这什么水的,真人通共也只得一小瓮,偶尔喝一次也心疼的紧。月前,公羊哥哥来时,遇上真人正烹这茶,一番牛饮,还抱怨真人的茶壶茶杯太小,一口就没了,根本不解渴。气的真人吹胡子瞪眼的,差点没把公羊哥哥赶出万灵山。”
五儿说完又是一阵大笑,苏云音也忍俊不禁,低头暗笑。公羊孙武功了得,于这些花草琴棋等风雅之事上,确实一窍不通,的确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司徒空还是一副黑脸,为了大师兄,苏云音难免要劝解两句,“大师兄自有大师兄厉害之处,万灵山不就是管理的井井有条,风花雪月并非他所长。”
“哼!蛮徒!”
“大师兄铮铮铁骨,热血男儿,当世少有人企及,云音也自愧不如。”
这话司徒空就不爱听了,“你何必跟一牛鼻子比野蛮?”
苏云音笑问:“那师父又何必跟一牛鼻子比清雅?”
说罢师徒二人相视一笑,公羊孙这茬算是揭过。
再说半夏和觅波,心中担心苏云音,慌里慌张的赶去秋水阁。静园小庄二人初来乍到,又被司徒空修得跟鬼打墙一般,愣是费尽周折,绕了无数弯路才找到地方上,结果入眼的,竟是几人品茶作乐,其乐融融之像。
d看小说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