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宸煊眸光微动,“你的侍从应该不完全听命于你吧?他背后的主人是谁?”凌宸煊是常年居于高位之人,语气之中不容错辨的威严让床上的慕容暝霁稍稍愣了一下,“高良他……是大哥派到我身边的人。”
“你大哥?现在风越族的族长是他吗?”既然已经去林府探过了,那他们的目标应该是轻染,却不知这个身患重疾的慕容暝霁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是,看来你们已经知道了我的事情。”
“是为了我的血来的吗?”墨轻染坐在床边的锦凳上,轻声问着,神色、语气都很平静,似乎在问一件跟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事情。
“抱歉,我虽无意,但是大哥他……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大哥伤害你的。”虽然脸色苍白,但是他的声音很坚定,那双眼睛璀璨夺目。
“你大哥……他打算怎么样?”现在有关于自己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了风越族吧,为解开风越族族长世世代代的血咒,他们只怕会不惜一切代价。
慕容暝霁张口欲言,却是犹豫了一下,“其实,大哥他也是为风越族着想,你们应该知道风越族的每一任族长都……幸运一些的,只受些苦,却也能活上几十岁,不幸些的,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大哥只是不希望慕容家的后人再受这种折磨。”
“可是,代价是我要交出我的命去。”墨轻染淡淡接口。
慕容暝霁有些慌乱,“不……不会的,我会阻止大哥的,而且……在这里,大哥他也没有能力把你给带走。”他知道这里守卫严密,全是眼前这个男人一手安排,天辰国大名鼎鼎的煊王殿下,他耀眼得让人自惭形秽。
墨轻染清浅一笑,如梨花初绽,“为什么?只有我的血才能保住你的命,如果你聪明的话,就应该想尽办法把我带走。”墨轻染看着他简直像看着一个孩子。
慕容暝霁在墨轻染这样的目光下微窘,说出的话却是坚定,“我想活,可是也不想你死。”他知道自己跟她之间的关系,说起来也算是有些血脉之连,其实他对她一直都很好奇,他心知自己时日无多,这一次跋涉千里,就已经做好了不能活着回去的准备。
墨轻染收敛了嘴角的笑意,轻叹了一口气,她宁愿他跟那些人一样,这样自己心里也不用这么不好受了。
“你先在这里养着吧,我来想想办法。”墨轻染终究是心软之人,慕容暝霁的眼神太过澄澈,内心里对这个瘦弱的、有着少年般良善的男子总是不忍,如果自己能救他……
凌宸煊在一旁敛了眉眼,心中不知是何情绪。
慕容暝霁就如此在这里住下了,凌宸煊心中有所顾忌,暗中嘱咐了宅子里盯梢的暗卫要时时刻刻盯着慕容暝霁主仆几人,尤其是慕容暝霁身边的侍从高良,如果他们稍有动作就要立刻通知他。宅子里住进了外人,所有在明处的侍卫、隐在暗处的暗卫都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他们心里都明白他们保护着的这个女子是主上的心头肉,若是出了一点差错,他们都担待不起。
凌宸煊回到府中的时候墨色的苍穹已是明月高悬,可是他在进门的时候听到门口的侍卫向他禀告说,有人已经等了他一个下午了。
那个等了他一下午的不是别人,正是凌正恒。看到凌宸煊的身影,虽然不甘愿,但是凌正恒依旧站起了身来,眼睛里藏着隐忍,凌宸煊淡淡笑了一下,这般隐忍对于凌正恒来说已经是极不易了,因为闳含烟的缘故,他一直敌视自己,对于他的来意,凌宸煊已经猜到了,不过,他注定也是白跑一趟。
“听说恒王在这里等了很久,真是不好意思,我有事在别的地方耽搁了,恒王登门,自然是有事,就直说吧。”凌宸煊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凌正恒坐下。
“既然煊王这说,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含烟郡主西嫁的事情还请煊王能高抬贵手。”凌正恒虽然极力隐藏,但是凌宸煊怎么会看不出他眼睛里的深刻的敌意?
凌宸煊修长的手指轻叩了一下梨木桌面,声音淡淡的,带着些许的笑意,“恒王这话是何意?”
凌正恒毕竟不如凌宸煊,此时已经有些忍不住了,语气间带了隐隐的怒意,“煊王怎么会不清楚,这件事不是煊王有意为之吗?”林正恒努力稳住了自己的呼吸,悄悄握紧了拳头,“就算你对含烟郡主无意,但也不至于把她送去西域那般苍凉贫瘠的地方。”
地处西域的玉涉是天辰的附属国,这一次派人来请求赐婚,也算是维系这种关系的一种手段,既是要嫁给玉涉的王子自然不能是普通女子,宫中的公主的本就不多,年纪符合的,大多都已经嫁了,只有……雨旋公主符合条件,但是雨旋公主无出嫁之心,更何况雨旋公主是皇上最疼爱的女儿,皇上也不愿把她嫁到那么偏远的地方,一时间不知道该选哪个女子出嫁才好。就在这时,有几位官员提到了含烟郡主,皇上也觉得很合适,这件事凌正恒还是从含烟郡主那里知道这件事的,因为皇上已经派人去过闳府了,含烟郡主是哭着去找他的。
凌宸煊微微挑眉,“既然你心里很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儿,你就该知道就算你来找我,我也不会改变主意。”是,这些的确是他一手促成的,闳含烟不该在背地里耍手段,妄图动轻染。
凌正恒终于忍不住,气愤地看向凌宸煊,“就算你心里没有她,也不该这么残忍对她,她从小娇生惯养,怎么能受得了那般恶劣的地方?看在她对你倾心这么多年的份上,你也不应该这么对她啊。”
凌宸煊淡淡抬眸看向凌正恒,嘴角浮起讽刺的笑意,“她让你来找我求情,难道她没告诉你她在背地里做的手脚吗?”
凌正恒诧异,什么手脚?他的确是不知道。
“你回去告诉闳含烟,别以为她跟林白露暗地里商量的事情本王不知道,本王没要了她的命已经算是宽宏大量了,若是她再做出什么事情,就别怪本王心狠手辣了。”为了以防万一,他在林府布了几个眼线,傅绮琴和林白露母女联合闳含烟想要加害轻染的事情,他都一清二楚,现在是闳含烟,接下来就是林白露了。
“恒王,本王奉劝你一句,有时候看人得看得深一点,不要被表象给迷惑了。”凌宸煊说完之后,朗声道:“送客。”说完之后,就转身从侧门走向堂后。
凌正恒脸色难看地离开了煊王府。
而此时,含烟郡主在护国公府等得心焦,父亲用十分无奈的语气跟自己说,这件事八成跟煊王有关,那瞬间,闳含烟的一颗心如被抛进满是冰碴的湖水中,就算他不喜欢自己,可是自己毕竟爱慕了他这么多年,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喜欢他,可是他怎么能忍心对自己这么绝情?他竟然想把自己扔到那荒凉的西域,听说那里的人荒蛮无礼,就连女子都是力大无穷,自己怎么能在那里生存下去?
闳含烟当即就哭着求自己的父亲,可是护国公也是无奈,难道要他去跟皇上说自己不愿意把女儿嫁去西域吗?万一惹恼了皇上,那受连累的就不止自己一人了,皇上是一国之君,自己能怎么办?也只能安慰自己的女儿两句罢了,本想着烟儿能嫁给煊王的,可是没想到,她如今竟然要嫁去西域,这辈子只怕也难见上一面了。
见父亲无心面见皇上,闳含烟当即就崩溃了,大喊道:“平身让我去和亲?我又不是公主?宫中不是还有雨旋公主吗?怎么不让她去西域?凭什么让我去?”
护国公心中一紧,忙出声制止她,“乱说什么?隔墙有耳你懂不懂?这话要是被人传到皇上那里去,别说是你,整个府里的人都会被你连累。”护国公一向很疼爱自己的这个女儿,长这么大,连大声说话都舍不得,如今这般算得上严厉的语气,让闳含烟更加委屈,痛苦出声。
看到自己的女儿这般,护国公也是不忍,放轻了声音,拍拍闳含烟的肩膀道:“烟儿,爹知道你心里苦,可是现在皇上已经有了这意思,也找不出更合适的人来,爹何尝舍得让你远嫁到西域去,只是毕竟皇命难违,我们都只能认命。”
自己的父亲不能帮自己,闳含烟瞬间心如死灰,难道就这样了吗?不,她不甘心,这时她想起了凌正恒,那个一直喜欢着自己的男子,闳含烟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眼中猛地明亮,是啊,还有凌正恒,他一定会帮自己的。
果然不出她所料,当她哭着去找凌正恒的时候,他一脸的心疼,愤怒不已,当即就去了煊王府,让自己在家里等他的消息。可是闳含烟在护国公府都等了一下午了,却还是没有见到凌正恒,连个消息都没有,心中忐忑不安。
眼看着天色已晚,却还是没有消息,闳含烟心中已经冰凉,想必也是无望,心中复杂得很,她恨凌宸煊,恨他如此无情,竟是要把自己送去那千里之遥的地方,只怕这一辈子都不能再回来了,可是她也恼自己,恼自己就算到了今天依旧还是不能放下凌宸煊,那个她爱了许久的男人,那个她付出了所有情爱的男人,从自己情窦初开开始,她的心里就只有他一人,让她如何能放得下?
正在闳含烟悲戚之际,门外有轻微的声响传来,闳含烟试探地出声,“是谁在外面?”
“是我。”门外响起熟悉的声音,正是刚从煊王府出来不久的凌正恒。
闳含烟忙是起身开门,连眼泪都来不及擦,凌正恒看到如此满脸泪痕,楚楚可怜的闳含烟,心中自是不忍,闪身进了房间一把把闳含烟拥入怀中,闳含烟皱眉,下意识挣脱,却是听耳边凌正恒的声音道:“跟我走吧,我们私奔。”
“什么?!”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很有可能引来府中的侍卫,闳含烟连忙捂住自己的嘴,但是心中却是震颤不已,他竟然跟自己说私奔,这是不是就意味着他跟煊王没有谈拢。
凌正恒放开闳含烟,眼神里满是灼人的明亮,在来的一路上,这个念头不停地在心中徘徊,越发地清晰坚定,他要带烟儿一起走,离开京城,去哪里都无所谓,只要自己能跟她在一起就好。
闳含烟当然不愿意,她就算嫁到西域玉涉国,好歹也是一个王妃,可若是跟凌正恒一起走了,那自己就什么都不是了,说不定还会过风餐露宿、逃命似的日子。
凌正恒一双如火般热烈的眸子在闳含烟的低头沉默中,慢慢变得黯淡,终于归于沉寂,他看得出她不愿意,临走之前,凌宸煊跟他说得那句话的意思,他不是不明白,只是放不下……
“我跟凌宸煊谈过了,他默认这件事是出自他的授意,而且他的态度很坚决,如果你不想嫁去西域的话,我就带你走,没有别的办法了。”凌正恒声音很平静,他在等着闳含烟的决定。
“他亲口承认了?为什么?”闳含烟的泪又是落了下来。
凌正恒伸手欲拭掉闳含烟脸上的泪水,犹豫了一下还是收回了手,垂在身侧。
“他说他知道了你跟林白露私下里商量的事情,好像就是这件事惹恼了他。”凌正恒试探地问道:“你跟林白露商量了什么事情?”
闳含烟面色苍白,他竟然知道了,自己跟林白露见面很隐秘,她以为不会有其他人知道,煊王又是如何得知的?闳含烟无力地跌坐在床榻上,完了,自己真的要嫁去西域了,所有的梦都破裂了。
凌正恒看着眼神呆滞坐在床榻上的女子,心中一阵抽痛,他从来没见过她这么绝望的样子,他走上前蹲在闳含烟的面前,“你放心,我去求父皇,无论怎样,我一定不会让父皇把你嫁到玉涉去的。”
闳含烟心中重新燃起了些希望,泪眼朦胧地看着凌正恒。
第二日,凌正恒果然去找了皇上,没有人知道他们二人在御书房里都说些什么,外面的人只模模糊糊地听到皇上的怒吼声,还有东西杂碎在地上的声音。恒王出来的时候,眼角流着血,像是被什么重物砸到了一般,外面候着的太监连忙去喊太医,可是皇上却下令把凌正恒给软禁了起来,派禁卫军在恒王府严加看守。
消息传到凌宸煊那里,他一点都不觉得惊讶,但是他也有些没想到凌正恒比他想得还要蠢,他这个时候去找父皇说这件事,不就等于火上浇油吗?父皇本来还没有下定决定,现在被凌正恒这么一闹,这和亲的人选定是闳含烟无疑了,父皇绝对不会允许闳含烟再留在京城的。
倒是墨轻染听到皇上下旨赐婚的消息之后有些惊讶,旁敲侧击了一下凌宸煊,凌宸煊倒是大方承认这是他的主意,把林白露和闳含烟私下里勾结想要加害墨轻染的事情告诉了她,墨轻染淡淡摇头,含笑道:“我有哪里得罪了她们吗?为什么总是针对我?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一直是她们针对我来着。”
凌宸煊并未应话,墨轻染单手支着下巴,带着研判意味地看着凌宸煊,半晌之后,笑着道:“都是美色惹得祸啊,煊王殿下,这件事好像都是因你而起啊。”
阳光透过藤蔓,在墨轻染脸上洒下光影,那双清澈的眸子显得越发明亮,有流动的光彩,在凌宸煊自己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吻了上去。被突袭的墨轻染下意识地躲闪,然后仓惶地扫了周围一眼,最后嗔怒的眼神落在凌宸煊的身上。
凌宸煊被她的动作逗笑,笑得很是促狭,墨轻染红了脸,“你还笑,被人看到……”这大白天的,随时都会有人经过的。
凌宸煊笑着道:“被人看到怎么了?还有谁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贪看她娇羞的模样。
墨轻染暗瞪他一眼,这人真是……专门逗自己的吧?
“不过说实话,皇上让闳含烟去和亲,我也松了一口气,宫中符合年龄的公主只有雨旋一个,她若是远嫁,以后相见也是难了,而且雨旋的性子,定是不愿意嫁的。”墨轻染轻声道。
凌宸煊点头,“只是,她也躲不了许久了,父皇已经容她这么久,只怕是没有耐心再等下去,赐婚是早晚的事情。”
墨轻染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最终,闳含烟还是嫁去了西域的玉涉国,跟着玉涉国的使臣一起回去的,皇上也派了人护送她前去西域,倒也是赐了不少的东西,只是终究免不了哭了一路。凌正恒被皇上软禁在王府中,行动之处皆有禁卫军严密看守,只留满心遗恨,就连送闳含烟一程都不能。
本来跟闳含烟联合起来的林白露得知闳含烟突然远嫁的消息有些措手不及,但是她终究还是没想到这件事跟她有什么关系,只是没有了闳含烟,接下来的计划不知道该怎么办。其实她倒也不是真心实意地想要跟闳含烟交好,她不傻,经过那次墨轻染的点拨,她已经想清楚了,那甘泉寺的事情,自己分明被闳含烟利用了,自己受了那么大的耻辱,她自己倒是摘得一干二净,但是除了跟她合作,自己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只是没想到,这还没商量好呢,闳含烟就已经远嫁到西域去了,这该如何是好?
然而此时的林白露还尚未想到,更大的灾祸已经降临到林府,仍是出自凌宸煊之手。
就在闳含烟出嫁后不久,林明翰被朝中同僚弹劾,说他私下里收受贿赂,中饱私囊,更是挖除了林明翰自做官以来所有的缺失,证据确凿,皇上也是震怒,当即就革了林明翰的职,念在跟太后的母家尚算有些亲戚的份上,倒也没有把他收监,只是抄了家,把林府的府邸也收了回去。
林府被抄,家产全部上交国库,家里的仆人杂役也是被遣散,那些姬妾们见势不对,也自请出府,林明翰也不阻拦,反正留下来,他也是养不起了,被革职之后的林明翰却没有营生的手段,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他却是无法支撑起整个林府,也没有做生意的头脑和手段,更何况他也放不下面子去做生意,他跟傅绮琴和林白露三人只能用仅剩的银子买了一间破茅屋住着,情景堪是凄凉。
傅绮琴看着不事劳动的林明翰颇有怨言,两人日渐吵了起来,林白露更是受不了这种打击,每日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也不说话。林白露从小也是被林明翰和傅绮琴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哪里住过这种地方,受过这种苦?她本来还想着,就算自己的名声不好了,嫁不成好人家,可毕竟还有父亲,还有林府撑着,自己的下半辈子也不至于太难过,可是没想到一夕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完了,林府完了,自己也完了。
林明翰心中苦闷,只能日日买醉,傅绮琴看着情形,心中也是暗恨,现下老爷是指望不上了,不过自己还有一个女儿。傅绮琴拿出自己偷偷藏下的私房钱,找了媒婆,让媒婆帮着找一个好点的人家,把女儿给嫁了,最好是商贾人家,这样露儿嫁过去的话,还能帮衬着点娘家。
那媒婆倒也是找了几个,虽说如今林家败落,但林白露好歹也是懂得些诗书棋画的大家闺秀,那些平时高攀不上的人家,也有意结这个亲,可是看惯了风采卓然的大家公子的林白露怎么可能会看得上这些人?自是不应允,傅绮琴只得劝她,如何劝也劝不好,就冲林白露发了火。
林白露何尝不知道傅绮琴心中的打算,以他们现在的状况,再过几天,只怕是连饭都吃不上了,可是那些男人,自己真的看不上,自己怎么能嫁给那些庸俗的男人呢?绝对不行。
“爹,你去求求墨轻染吧,求她帮帮我们,爹,女儿真的不想嫁给那样的男人,爹……”林白露一声声都是不甘心,林明翰看着面前泪流满面的女儿,心中也是悲凉不已,他林明翰如何就到了今日这般田地。好,自己就去找她们,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当年自己跟宛秋也是鹣鲽情深,如今自己落魄成这样,她应该也不会坐视不理,轻染是自己的骨肉,她总不能看着自己的父亲过得这般穷困潦倒。
林明翰终究还是去找她们,可是他连宅子的大门都没能进去,此时的墨宛秋和墨轻染根本就没空理他,因为风越族的族长慕容阳华就在这座宅子里,她们母女两个没有闲心去应付林明翰。
慕容阳华,风越族的族长,有着一双凌厉的眸子跟躺在床上病弱的慕容暝霁完全不同,他只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把利刃。慕容阳华是经过墨轻染的同意才进来的,否则,以这里的守卫的严密,他也是不可能闯进来的。
墨轻染从怀中取出一个沉香木的令牌,“这个是你的人留下来的吧?”
慕容阳华眸光微动,“没想到他们这么不小心。”
“慕容族长这次来是为了……?”凌宸煊冷然开口,打断慕容阳华对墨轻染的打量。
“为了暝霁的身子,也为了解决西灵族和风越族的夙仇。”
墨轻染微微一笑,“慕容族长打算怎么解决呢?”
“用你的命。”慕容阳华声音低沉,凌宸煊眸光瞬间凌厉如刀,直直射向站得笔直的慕容阳华,浑身散发着不可掩饰的杀气,那种强烈的杀意让慕容阳华微微皱了眉头,心中暗道,这个人的内力好强。
凌宸煊见他蹙眉,冷冷开口,“想要她的命,还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慕容阳华看了一眼墨轻染,转而又是看向凌宸煊,“本来我是这样打算的,可是现在我知道,我的确没有这个本事。”自己就连进到这个宅子都不行,更逞论是把墨轻染给带走了,他有自知之明,有面前这个男人在,自己是动不了西灵族的灵女的。
“那你为什么还来?”开口的人是墨轻染。
“我希望你能救暝霁一命,我也知道你已经心软,风越族付出了百年的折磨,想必当初的债也算是还完了吧,这个结是时候该解开了。”
欧阳之禾在一旁冷哼一声,“你说得倒是轻巧,你们风越族的诅咒解除了,到头来丢了性命的却是轻染,你这算盘打得可真是好啊。”
“不一定要丢了性命,这些年,我一直在查阅一些古籍,而且风越族内也有一种生血的灵药,如果方法得宜的话,灵女不一定会死。”
欧阳之禾瞪眼,“不一定会死,也就是很可能会死了,你这脑袋里装得是什么?为了救你的弟弟,就要让轻染去死吗?不对,应该是为了你自己吧,你不是也身患有疾?”
慕容阳华眸光微敛,“如果灵女能够解开这百年的诅咒的话,我愿意以命相抵,决不食言。”
墨轻染看着慕容阳华的眼睛,里面满是坚定的决心,其实墨轻染这几天也在想办法,只是阮爷爷却是在路上耽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来。
此时躺在床上的慕容暝霁虚弱地出声道:“大哥,你不要在逼她了,这并不是她的错,为何要她来偿还,说到底也是我们风越族的族长有错在先,这也算是我们的报应,你何苦为难她。”
慕容阳华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可我毕竟是风越族的族长,以后……”他没有再说下去,墨轻染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以后风越族族长的血脉也会继续这样,无一康健。
说来也巧,当天阮闲也到了,见到许久未见的阮爷爷,墨轻染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些,跟阮闲聊过之后,墨轻染做了一个决定,她要回到西灵族去,自从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墨轻染的身上就有了一种责任感,她毕竟是西灵族的灵女,她也像去看看那个神秘的地方,如果能解开这百年的宿怨固然好,如果解不开也是无法。
当墨轻染把自己要回去西灵族的决定告诉凌宸煊之后,凌宸煊只沉默了一下,便开口道:“我跟你一起去。”
“可是京城这里……”毕竟很多事情,皇上都很依赖凌宸煊。
“父皇的儿子又不止我一个,可是你却只有一个,让你一人去,我不放心。”他不想跟墨轻染分开,更何况是那么远的地方,要是发生了什么事,距离这么远,自己只怕是有心无力,不如自己跟着她一起去。
墨轻染点头,“不过,在离京之前,有一件事,我还不放心,我想去一趟嘉王府。”
“好,我陪你去。”
凌元嘉最近也是精神不振,整日躲在王府里喝酒买醉,旁边有冷代青规劝,他只当是看不见,兀自喝酒。
“王爷,墨小姐和煊王来了,要见王爷。”
听到‘墨’字的时候,凌元嘉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有明亮的光芒,坐在旁边的冷代青却是暗淡了脸色。
见到一身酒气的凌元嘉的时候,墨轻染愣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冷代青,诧异于她对自己的敌视。
凌元嘉带着醉意笑着道:“二位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我们有些话要单独跟你说。”墨轻染轻声道。
凌元嘉轻按住发痛的额头,因为她口中的‘我们’二字,心中猛烈地收缩了一下。说出的话来却是带着讽刺,“哦,本王倒是不知道,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说的。”
墨轻染微微皱眉,“你究竟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你原来不是这个样子的。”
凌元嘉听出墨轻染声音里的关心,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没什么,只是搞清楚了一些事情而已。既然你们有事要单独跟我说,就跟我来吧。”说完之后就转身走向后院。
墨轻染和凌宸煊也是跟了上去。
“想说什么就说吧。”凌元嘉撑着自己的身子在椅子上坐下,冷代青已经被他屏退在门外。
“你为什么要给太后下毒?为什么要对太后下杀手?”自己跟凌宸煊要离开了,要是不弄清缘由,只怕太后要出事。
凌元嘉冷笑一声,“谁说是我下的毒?”
墨轻染淡淡看着凌元嘉,“我没有时间跟你拐弯抹角了,我要离开了,太后对我向来善待,我不放心,我知道要杀太后的是你,我只想知道你究竟为什么会这么做?”
凌元嘉却是因为她的话而骤然变了脸色,“你要离开京城?去哪里?”说完又是看向凌宸煊,“你们两个要私奔?!”
墨轻染轻轻摇头,“是西灵族的一些事情,看在我只怕没命回来的份儿上,你就让我临走之前搞清楚,你为什么要害太后吧。”
凌元嘉眼里满是震惊,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低沉着声音开口,“本来我以为是太后和皇后联起手来害死了我的母妃。”
墨轻染惊讶,怪不得那次他在碧宁宫的后花园里跟自己说,这皇宫里没有一个是干净的,就连太后也不例外。
凌宸煊却抓到了他话里的重点,“你说本以为?也就是说其实不是?”
凌元嘉苦笑一声,“是的,我也是最近几天才搞清楚了这件事,这一切皆是我母妃的过错。”历来支撑自己的仇恨一下子失去了,凌元嘉整个人就像是失去了支撑一般。
“可以跟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吗?”
“是瑶妃,她告诉我我的母妃是太后和皇后联起手来害死的,我自己也调查了以前的一些事情,这些迹象表明的确是太后和皇后害死了我的母妃。”说到这里,凌元嘉顿了一下,“我知道我的母妃在死前不久寄出去一封信,我一直在找那封信,以为信里会透露出点什么,就在几天前,我找到了……”
等了许久,凌元嘉都没有再说下去,墨轻染接口道:“那封信上说了些什么?”
凌元嘉闻言冷笑了一声,“原来我母妃竟然是一个杀手,她的主人是一个妄图谋逆之人,想要借母妃的手杀了父皇,而皇后和太后无意间发现了母妃的秘密,就设了局杀了母妃,又禀告了父皇,父皇派兵剿灭了那谋逆之人的巢穴,那封信,就是母妃给那个谋逆之人的密信,送信的人是母妃的心腹,后来不知所踪,我一直在想这封信是不是还在世上,没想到它真的还在世上。只是,没想到,我的母妃却是一个妄图弑君的杀手,我还以为……”
“所以,你现在放下了吗?”墨轻染看着满身酒气的凌元嘉突然却有些怜悯,他心里一定很矛盾。
凌元嘉看着墨轻染淡淡一笑,“你放心,我不会再对皇后和太后期杀心了。”然而转而看向凌宸煊,“我也不会再跟你争了。”终究还是争不过。
凌宸煊在离京之前,去面见了皇上,说明了去意。
皇上自然是不答应,凌宸煊毕竟是他选定的皇位继承人,他怎么能就这么放他离开?
“父皇,你曾经跟我说,在皇位和轻染之前只能选一个,我的答案也只有一个,若是非要如此的话,儿臣一定会选轻染,如果父皇生气的话,儿臣会跟轻染远离京城,再也不回来了,不能在父皇膝下尽孝道,还请父皇恕罪。”如果父皇的态度一直都是这么坚决的,那自己就真的不再回来了,他也不想轻染面对如此尴尬的情况。
皇上对自己的儿子很了解,他自然知道凌宸煊说的这番话是出自真心,权衡之下,皇上只得无奈道:“罢了,朕终究拗不过你,朕也不为难你了,相比之下,朕终究是不愿失去你这个儿子,让朕再仔细考虑考虑,让墨轻染做你的王妃也不是不可,朕真的是老了,这几个儿子中数你最得朕意,你也明白,罢了,你且去吧,等回来再说。”
凌宸煊心知皇上这是松口了,于是便也放心地退了出去。
煊王和墨轻染一起离开京城的消息很快在京城传开来,京城的百姓们都在猜测,他们两个这是不是要一去不回了,毕竟皇上一直都不同意他们二人的婚事,煊王该不会是携着佳人隐居去了吧。
时间过去了半年,转眼已是寒冬腊月,煊王和墨小姐仍是没有回京,京中百姓心想,他们二人大约不会再回来了。
皇上在皇宫里等得也是心急如焚,可是偏偏探不到他们的一点消息。
冰雪消融,柳丝抽芽,嫩绿的颜色煞是可爱,草长莺飞,煊王和墨轻染他们仍是没有消息。
凌承祈进宫见了雨旋公主,二人也是担心,不知道他们究竟怎么样了,凌承祈撇撇嘴道:“难道他们真的不打算回来了?真是没有意气,连封信也没有,四哥倒是逍遥带着佳人跑了,累得倒是我,你都不知道最近父皇老是捉我去御书房,我有又不是四哥,那些事情我哪里能处理得来,惹得父皇生气罢了。”
皇上也是心急,都这么长时间了,煊儿还是不回来,这可怎么是好,自己的这个几个儿子中,实在是找不到能与他匹敌的了,当初还不如直接就答应了他个墨轻染的婚事算了,如今搞成这般地步……
待到暮春之际,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驶近城门,京城往来频繁,所有人都没有在意这辆马车,可是却有人发现,闭门已久的煊王府今日却是打开了大门,难道是煊王回来了?那墨轻染呢?那个绝世倾城的女子呢?
这年九月,皇上赐婚于煊王和墨轻染,封墨轻染为煊王妃,这场声势浩大的婚礼得以让万千百姓见证,那如同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看着彼此的眼睛里满是情意。
一身红衣的凌宸煊越发清俊逼人,他轻握住墨轻染的手,温柔却坚定,这一生都不会再放开了。在西灵族的那段日子,他提心吊胆,生恐解咒之际,伤了轻染性命,还好风越族有生血灵药养着,可是就这样,轻染仍是受了不少的消耗,身体曾一度虚弱到连一个小小的杯子都拿不起来,整日就只能躺在床上。总算,结局是好的,困扰了风越族百年之久的血咒总算解开,轻染也能安然无恙地随自己回来。
一身火红嫁衣的墨轻染,眉眼间愈加有着动人心魄的风华,得以见之真容者,无不感叹,世上这也没有任何女子能于她比肩,只是不知道这倾世红颜嫁进皇家的结局如何,人都说红颜薄命,不知这位墨小姐该当如何。
三年后,皇上退位,传位于煊王,煊王妃为后。
传位大典上,墨轻染一身层层叠叠的宫装,一步步走向高位之上的凌宸煊,凌宸煊亲自下了玉阶来迎她,温柔地牵起她的手,宠溺一笑,百官下跪,心中暗道,皇后定是宠冠后宫了。
可是哪里来的后宫?所谓后宫也只有那绝世女子一人而已。
墨轻染的血依旧是稀世罕见,但高坐于皇位之上的男子却把她滴水不露地保护起来,再没有人能把她从他的身边带走,小时候下定决定要做的事情,他终于做到,他说费尽心机得到皇位,也只是为了更有力量保护她而已。
墨轻染看着外面飘着的大雪,心中一片安宁,他马上要下早朝了呢,墨轻染轻抚向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那一笑,胜过世间万千颜色,却只落于一人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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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磕磕绊绊一路走来总算完结,也算是了了我的一桩心事。我并不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作者,我也希望自己的文能上架,虽然本文不能上架,但总算是写了30多万字也不算少了,自写文以来,深知写文的艰难,一度不敢开文,如今也想歇一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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