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谨一手捂着眼睛躲避着他的视线,脚下往后退了两步,一手将陈挽拉至他的面前,若无其事地嘟囔着:“那个,是啊,你说谁呢……”
“嘿?”陈挽见她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有些无语,不过既然状元郎本尊来了,她一时也没什么可说的,转过去冲徐谨挤眉弄眼的,意思是说:你抓住了。
陈挽乘着家里的马车离开后,除了身后远远的东宫侍卫,就只剩下徐谨和刘洪良了。她也不知他听见多少,只能低着头用脚尖一下一下点着地,不说话。
刘洪良见她这般,靠近她,深低下头,让二者的视线相对。
“怎么了?”
徐谨看向别处,抿着嘴摇了摇头。
“我有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徐谨轻轻吐出两个字,语气有些别扭:“没有。”
刘洪良往另一个方向挪了挪,双手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看着他。
“记不记得我说过什么?”
“……”
“我说过,都是我的错。但你要与我说,不能不理我。”
徐谨双手自然地垂在身体两侧,微微仰着头,她淡淡地笑了一下,恰似初春梨花、杏花将要含苞绽放,清丽可人,温柔似水,对于一切都云淡风轻。刘洪良比她高出不少,他垂着头,她的笑颜就近在咫尺,他看得有些痴了。
“我没事,你刚刚,都听见了?”
刘洪良点点头:“听到一些。”
“清涟……”
“你听我讲,昨夜起确实很多人去了家里,没放榜时就已经有好多人得到消息了。父亲和母亲拦都拦不住,我只能躲去了邻居家中。今日很早便有官差叫我出门,在宫内、礼部和吏部,还有翰林院待了一天。现下总算是得了些空闲,我一到家便与二老知会了一声,赶忙来寻你。”
徐谨听他讲了这些,忍不住咧开嘴,然后又不住地咬着嘴唇,整个身体无意识地左右扭动,这穿着大魏官服的人哪里还像什么朝廷命官,分明就是一个春心萌动的少女。
“做得不错,多加努力。”
刘洪良见她是发自内心地笑,松了一口气,贴近她又带着些邀功的意味说:“那些人还在我家呢,我可没同他们多讲一句话。”
“嗯……”徐谨加重语气拉着长音,拍拍他的肩膀满意地说道:“刘大人如此高洁,是我大魏不可多得的良才,日后定然大有作为。”
刘洪良恭敬地作了一揖:“多谢徐大人夸奖,刘某差得还远。”
徐谨“咯咯”地笑着,在旁人看来,若不是两人皆为男子,他们站在一起是多么般配啊,这可把他们身后不知何时来此的天玑气坏了。
徐谨想起了陈挽,打着商量说道:“那……你莫要介意,挽挽是因为关心我,不是针对你。”
刘洪良站在她面前,直起了身体,面色坚定地看着她。
“我不介意,只要你信我就好。人生一世,岁月流转,千万人来去,我在意的,只有一个她。”
徐谨心里流淌着一股热热的东西,她承认,这个男人在她心里、在她生命中,是不一样的存在。她仰慕着、疼惜着、也热爱着……
她低下头,往前走上半步,几乎就贴在了他身上。
“嗯。”
刘洪良很想就这样抱抱她,但是看着她身上的官服,他忍住了。刚要摸上她的头时,手却被另一只布满茧子的大手挡在了少年的头顶。
刘洪良皱了皱眉,徐谨抬起头疑惑地看了过去。
“天玑?”
“刘大人,徐大人。”天玑抱拳略行了一礼,然后冲着徐谨使劲弯起了嘴角:“徐大人,该回去了。”
“我……”徐谨撅起了嘴,觉得自己被拘禁着,很是气愤。她怕赵明庭,可不怕他,于是没好气地说:“天色还早,我一会儿回去。”
天玑哪里肯:“徐大人,陈大人说了,您在宫外恐有性命之忧,只有咱们东宫才是最安全的。”说到“性命之忧”时,声音很重。
就在两人较着劲儿时,刘洪良牵起徐谨的手,有礼地留下一句话,转身就离开了。
“不必担心,有我在呢。”
徐谨回头看了一眼天玑和那辆马车,乖乖跟着刘洪良走了。
天玑咬牙切齿地看着两个人,怎么喜欢男人的男人一下子变得这么多了?
二人走得远了,刘洪良双手背在身后,认真地问道:“你在东宫可还好?”
徐谨也将手背在后面,两只食指相互勾着,语气轻快地回答道:“挺好的,太子殿下很照顾我。”
……
等到晚上,徐谨开开心心回到东宫后,说不害怕是假的。在国子监门口她可以对天玑横着讲话,她也可以无视所有人与刘洪良相会。但是回到了东宫,她还是怕赵明庭的,怕他的权势,怕他的霸道,怕他精于她的武功与力量,怕他靠近她,那样近,怕他亲吻她、对她动手动脚。
天玑和天枢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但出乎她意料的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赵明庭的怒火和施暴,因为他病了。
这件事没有惊动别人,徐谨、天权他们几个、还有方宴在赵明庭的内殿忙活了整整一晚上。内殿时不时传来男人剧烈的咳嗽声,在殿外伺候的宫人们都不晓得,太子殿下好好的,究竟是得了什么病。
徐谨告假了。赵明庭病了,徐谨是朱庞安的徒弟,是他一开始便请回来照顾他身体的,是以这两日她告了假,一直在东宫照料他的身体。
“郑院判。”
太医院内安静又忙碌,大大小小的医官们或是刚刚为宫里的贵人们请完平安脉,或是背着药箱正要出门,或是拿着药方要去药局抓药,或是坐在案前对着脉案苦心研究,几乎没有人大声讲话。
徐谨对着路过的医官们一一谦恭地颔首,她来到最里面,冲着正捋着胡子坐在桌案后看典籍的一名老官员躬身行了一礼。
“下官见过郑院判。”
郑谦抬起头来,应了一声:“徐大人,来为太子殿下取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