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夭从侯府出来,冒着大雨深夜返家。
“我马上就走,速去召集水虎勇士。”
他一家门便对迎上来的仆从下令,边走边脱蓑衣,同时吩咐准备出行什物,刚把一只脚踏上石阶,忽然愣住了。
正堂上赫然踞着一头棕毛狗熊和一只黑色巨虎!
狗熊和黑虎听到动静,也把脑袋转了过来看着他,都露出笑容,口出人言道:“夭,你回来了!”
“夭巫,我来你家做客。”
巫师夭眨眨眼睛,就见两只巨兽相对而坐,身边横七竖八滚了十几个酒坛,爪子里也抱着一个酒坛,显然正在吃酒。
“唔,回来了。”
他的目光在酒坛上打量片刻,脸色慢慢阴沉下来,默不作声的走进屋来,找了块麻布擦脸。
“夭,大雨天的,侯主叫你去作甚?”
那狗熊喝多了,没有察觉到他神情不愉,朝他举着酒坛,大咧咧的说道:“你一定着雨受凉了,快来快来,一起吃酒。”
巫师夭放下麻布,先看了看狗熊对面的巨虎,又盯着狗熊,神情严肃的说道:“罴,你不是在地底守盐洞壁垒吗,为何会在家里吃酒?你不会是酒瘾犯了,偷跑回来的吧?”
“怎么会呢!”
狗熊罴一脸冤枉的大叫:“我现在是少校军官,军中纪律严厉,违反军令要砍头的,给我几个胆子我也不敢偷跑啊!”
巫师夭问道:“那你因何回家?”
巫师罴道:“我休假了!毕鬼统领给我放了三天假,在地下闲着无事,便回来找你吃酒。正好你不在,我就约小醉来,一起等你回来吃酒。”
巫师夭满脸狐疑的看着他,说道:“听说地下形势异常紧张,内卫斥候不断往下派人,如何能放你休假?”
“啧!”
巫师罴不爽的叫道:“我怎么就不能休假?你非要我说是偷跑的才相信?你一直都这样看不起我吗?”
巫师夭双手扶在膝盖上,语重心长的说道:“罴,耆国政令、军令可不比任国宽松,违命不是闹着玩的。你若再耍性子,我们真的在这里待不下去了。”
“就像这一次,侯主命我和鸹神、花蟹去做一件大事。鸹神和花蟹,脾气不比你大?不比你会来事?可又怎么样,还不是乖乖听命,一句牢骚话都不敢说。我也一样,哪怕我手上重要巫术正在试验,也不会说一个不字。”
“这就是命令,必须要无条件服从!在耆国,规矩和命令比天还大,你千万不要不当回事!”
“你还是不相信我是吧!”
巫师罴怒了,把酒坛一下墩在席子上,从怀里掏出一块竹牌扔了过去,叫道:“看!军中令牌!这个你也不信吗?”
巫师夭捡起竹牌,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才确认是内卫斥候的令牌,顿时松了口气。
“呵呵,不是偷跑就好。”
他笑了起来,把令牌递给巫师罴,说道:“收好,别丢了。”
“哼,你不是不相信我吗?”
巫师罴一把夺过令牌,小心的放回怀里,气哼哼的抓起酒坛就要灌酒。
“且住!”
巫师夭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向狗熊黑虎二猛兽,道:“我时间紧,不能陪你们吃酒了,敬你们一杯。”
狗熊和黑虎忙拎起酒坛对饮一坛。
巫师罴放下酒坛,抹着嘴角问道:“夭,什么事这么急?”
巫师夭站起身来,摆手道:“你知道规矩,机密,不要打问。”
巫师罴不敢再问,表情发懵的看着他收拾行装,好半天才道:“夭,你走了,我们的家怎么办?我也不在,家里岂不乱套了?”
巫师夭笑道:“这种俗事不要费心,自有属臣替我们打理。你我这样的异人巫师,长处不在管理领地上,平时不多插手,反而更好。”
巫师罴看了一眼对面的黑虎,又道:“小醉这次来,除了吃酒,还有一件事情和你商议。”
巫师夭挑拣着器物,头也没回的问道:“什么事?”
巫师罴道:“侯主给小醉封了一大片山林做领地,那些领地的属民经常来找她,问她如何行事。小醉什么都不懂,被属民瞧不起,心慌的不行,就来问我该怎么办。”
“可是我也不懂啊!我的领地和你的合并了,全是你在管,就让她来问你。结果小醉一听,就想把她的领地也和我们两人的合并到一起,都让你来管。”
巫师夭手上停了一下,回头看了眼二猛兽,眼中闪过异色,说道:“我不是说了吗,我其实也没有操心,全是属臣在管理。”
“小醉,侯主知道你管不了领地,所以给你配了几位可靠的属臣,你身边还有一大群穴野人。你完全可以依靠他们,什么事都不用做,让属臣去做就是了。”
“我那些属臣太狡猾了,我老是觉得他们在骗我,我不信任他们,穴野人又太笨。”
虎妖小醉晃了晃大脑袋,看着狗熊说道:“我相信罴,他是除了我的养子之外,我最信任的人,不对,熊,呃……反正我最信任他,把东西都交给他保管,我才放心。”
“嘿嘿嘿,小醉,你没看错人。”
巫师罴挺起胸脯,得意的笑道:“我的信用你不用怀疑,绝对不会骗你。而且,你也是除了夭之外,我最信任的……嗨,我也跟你信任我一样信任你。”
“嘿嘿嘿,来,小醉,吃酒。”
“吼吼吼,罴,我们吃酒。”
“……”
巫师夭看着二猛兽眉来眼去的互动,不禁目瞪口呆,僵在当场。
“咳咳。此事以后再说。”
良久,他终于回过神来,手里提着包裹,说道:“我走了,你们吃吧。”
说完,也不管二猛兽的挽留,头也不回的出门来。
在门口披上蓑衣,戴上斗笠,转到前院来,就见十几个全副武装的精壮汉子神情不安的聚在一起议论,见到他慌忙拱手施礼。
这些便是水虎勇士,巫师夭的亲信家臣和施法助手。
巫师夭站在大雨中,打量着自己手下武士,神情很是复杂。
这次他暗中前来投奔耆国,任臼和合家人都不知道,他的家人还在任臼的地盘上,也都不知情,他非常忧心。
聂伤闻讯,便命人帮他偷运家人。
在耆国斥候和水军的努力下,巫师夭施诡计诓过任臼和合家人,终于将所有家人、家臣、奴隶、财物一股脑都迁了过来,男女老小来了将近两百口人!
聂伤没想到他会带来这么多的家属,其中还有许多工匠和巫师,又惊又喜,立刻给他封了一块肥沃土地,还赐下许多奴隶和大笔钱款,让他安置家人。
他和巫师罴的领地是连在一起的,狗熊没有心眼,把自己的封地全都交给好基友管理。
二人的封地和财产加在一起,一下就成了耆国的中等贵族。如今若再加上虎妖小醉的领地,他们三家的势力就更大了。
说是三家,其实巫师夭非常清楚,得利的只有自己一家人而已。巫师罴和小醉都是孤家寡人,根本不管事,他们的领地可以说是白送给了自己。
巫师夭本来也没什么想法,就帮好友一个忙而已,可是渐渐才发现,他的家人却不这么想,都暗戳戳的要侵占狗熊的财产。
虽然家人们没有明说,但他们的算计,巫师夭看的非常清楚,但又无法改变。因为二人的领地都是由他的家人撑起来的,除非让领地烂掉,否则领地的运转必须的依靠这些家人!
他由此心生惭愧,觉得对不起好友,更没脸再接受虎妖小醉的领地。
眼前的水虎勇士也是一样,他们作为巫师夭的属臣,也有一份属于自己的领地,并有一家老小要养活。
主人的领地越大,属臣们分到的自然也更多,利益驱使之下,便也都把狗熊当成肥肉一样看待。
而且这些属臣自从到了耆国,一下从以前的家奴变成了小领主,生活富足了,小日子过得滋润,自然也就不想再拼命。
于是个个都懈怠起来,练武也不积极了,拼搏精神也消退了,战力比以前下降了一大截。
虽然水虎勇士被划为内卫斥候,但又被定位为附属巫师夭的一个配套团队。不但不用服兵役,内卫斥候也不能调动他们,只和巫师夭一起出动。偏偏巫师夭又很少出任务,导致他们更加懒散。
“唉,再这样下去,都会变成没用的废物。”
巫师夭看着眼神疲怠的水虎勇士,心中暗道:“侯主怕我多心,才没有动我手下武士,我不能不识抬举,眼看着他们腐败。哼,待这次回来,我就把你们交给内卫斥候,看你们敢再懒惰!”
“走!”
他看了一圈,突然大喝一声,手中法杖放出耀眼蓝光,当先走出大门。
一群水虎勇士稍一迟疑,都摇头叹气的跟了上去。
在他们身后,两只猛兽也来到门口廊下,目送众人远去,很是默契的同时举起酒坛灌了一口,然后齐齐舔嘴。
“小醉,地下战事正烈,虽然统领给了我三天假,我也放心不下,天亮我就走。”
巫师罴靠着墙上,对虎妖小醉说道:“相聚时短,你上次借钱给我,我还没有向你致谢呢。我们今日饮上一晚,都不要睡,你能行吗?”
“吼吼吼,你难道不知道,我最喜欢吃酒了。”
巨虎张着血盆大口笑了一声,又道:“可惜酒不够了,怕是吃不到明天早上。”
“哎呀,真的没酒了!”
巫师罴左右一看,满地的空酒坛,用熊掌拍了下脑袋,痛苦的叫道:“你我把家中的酒全搬来了。这下惨了,后半夜怎么才能熬过去。”
二猛兽对着剩下了几坛酒发愁,越愁喝的越快,很快就喝光了,都趴在地上无聊的打哈欠。
虎妖小醉懒洋洋的说道:“罴巫,听说你在地下把亵妖打成了渣,真是威风啊。可惜我什么事都做不了,整天闲的难受。”
巫师罴道:“闲着还不好,我想闲都闲不下来。你每天都在做什么?”
“就是早上去祭所修炼,晚上回来睡觉。”
小醉很是郁闷,说道:“每个宾客都被耆候派去办过事,就剩一个我,什么事都不给我做。难道耆候认为我实力弱小,又笨,看不上我?”
巫师罴看了她一眼,笑道:“还真是。我以前都没注意过,你确实什么事都没干过。”
他笑了几声,见虎妖神情沮丧,又安慰道:“又不是你一个,那个谁……那个……对了,那个芦夫人,不也是什么都不干吗?”
小醉白了他一眼,说道:“芦夫人是侯妇的后母,是耆国地位最高的贵人,她怎么可能被派去办事?你帮我想想,到底怎么做,才能让耆侯派我去做事?”
“这个……”
巫师罴坐起身来,挠着脑袋想了好一会才说道:“耆候从不歧视任何人,他不用你,可能是……是你正在进化的重要关头,不能影响你突破成神吧。”
“你看看耆候经常委派的其他人,不是已经成神,就是像我这样的,距离成神很远。真正在关键时候的,你和芦夫人,从不打扰,好让你们全心全意进行突破。”
“所以,你就不要多想了,耆候是为了你好,只要你赶紧晋升成神,耆候绝对会交给你许多事情,到时候你可能会怀念现在这种悠闲的日子。”
小醉额头王字紧皱,摇头叹气道:“我能感觉到,我好像什么地方卡住了,不可能再通过修炼提升,必须要某种机遇才能突破。可是我又不知道机遇在哪。”
巫师罴认真思索了一会,道:“我说句话你可不要往心里去。我只听说虎山君,却从来都没听到过‘虎神’。为什么会这样呢?”
“嗯?”
小醉一愕,呆滞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确实如此啊,我也没听说过‘虎神。难道说,虎山君的血脉,最高只能化妖,永远也成不了神灵吗?”
巫师罴舔着酒坛上的残酒,说道:“其实不止是猛虎,我们熊好像也没有神灵。世间分明有许多兽神,为何最强大的猛虎和暴熊,偏偏不能成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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