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地牢里,隐约传来了一股难闻的血腥味。
待跨进地牢的第一秒,燕语迟心里就开始忐忑了起来,脑海里闪过无数幅燕洵被严刑拷打的画面。
段寅不紧不慢地走在前头,地牢管事的见他俩,纷纷打起了十足的精神。
似乎都想在皇帝面前装个样子,日后好升职,管事的上来拍马屁,道,“陛下此来,为何不差人提前吩咐一声,属下也好打扫打扫,免得脏了陛下的脚啊。”
段寅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一个滚字脱口而出。
几人闻言,吓得纷纷退在了一旁。
段寅轻车熟路地带着她来到了地牢的最深处,不知下了好几层阶梯后,才到了一个单独的水牢。仔细一看,那水牢里吊着两个男子。
二人一身囚服,双腿都被泡在了刺骨的冷水里,蓬头垢面地垂着脑袋,不知道是清醒着还是昏迷。
燕语迟一眼就认出了左边那人,就是自己的大哥,跑过去跪在了地上,双手紧紧地抓着地牢的铁门,颤抖着声音唤他,“大哥……”
“对不起……”一滴泪顺着她白皙的脸上落下,凑近一看,才知道他身上有许多鞭痕,那泡在冷水里的双腿,日后也会落下病根。
想到这里,燕语迟心里的悔恨便更深了几分。若非她一意孤行去东洲,燕家发生这么大的变故,她也不会想现在这般无力与愧疚。
燕洵似乎听见了她的声音,慢慢地抬起了脑袋,嘴角的血块凝固成了深褐色,他慢慢裂开了嘴,笑道,“语迟……你怎么来了?”
“是朕带她来的。”段寅的声音从燕语迟的背后传来,待他慢慢走近后,燕洵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
他咬牙道,“你……你要干什么!你放过她!”
“你连女子都不放过吗!”燕洵冲他吼道。
段寅摊开手,作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朕让你兄妹重逢,这番好意怎么在你这儿,就变了味儿呢?”
“你妹妹来看你,朕来看看我的哥哥。”段寅移开了放在他身上的实现,扭头看向了一旁的段钰。
褪下一审华服的段钰,身上没了往日里的贵公子气,但他生得好看,一张俊美的脸就算是穿着一审囚服,也丝毫不减他身上那股子独一无二的气质。
段钰抬起了头,目光幽深地看向了段寅。
“我没有你这个弟弟。”段钰道。
世人皆知太子段钰重情重义,心怀天下,就算是面对十恶不赦的罪人,也会网开一面,引他往生。
就算是这个有杀父嫌疑、栽赃给自己的段寅,当初他也是想保他一命,却不曾想,就是因为自己这份仁慈,害了这么多的人。
尤其是燕相,清名一世,死后却落得身败名裂之下场。
“朕的好哥哥,今日怎么心情不太好啊?”段寅闻言一笑,似乎并不在意,转身对跪在地上的燕语迟道,“想救你大哥吗?”
燕语迟回眸看他,质问他,“你到底想要什么!”
“朕要什么?”段寅一只手指支撑着下巴,思考片刻后开口,“这鲜血朕已经厌了,不如你与朕这哥哥成亲,让朕也蹭蹭这喜气。”
“朕这哥哥早就心悦与你,若你二人能结成连理,朕这哥哥死到临头,也就瞑目了。”
“呸!”燕洵呸了一句,眼里尽为厌恶之意,“狗皇帝!”
“不亏是武夫,骂个人都听得让人只觉粗俗。”段寅冷嘲热讽地道,“燕洵,朕给过你机会,但你始终愿意效忠于朕这个不争气的哥哥,最后落得这般田地,也是你自找的。”
“婚事便这么定下了。”段寅转身,准备回宫。
待他离开后不久,就有几个嬷嬷前来,拉着燕语迟离开了。
燕洵挣扎着叫喊了许久,才无力地大吼了一声。一旁的段钰看在眼里,心里浑不是滋味。
“燕大哥,是我害了你。”段钰向他道歉,却听燕洵道。
“太子殿下,臣想求你,帮我照顾好语迟。”燕洵叹了一口气,似认命了一般。接着道,“我这条命必然葬身于此了,将语迟交给你,我也放心。”
“燕大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段钰假装愤怒,“大业未成,你我都不能死!”
就在二人交谈之际,一个侍卫打开了牢门,有人上前来给段钰松绑,将他从这刺骨的凉水里拉了起来,水花哗哗哗地落在了地上。
段钰临走前,背对这燕洵,“燕大哥,我一定会救你出来!”
燕洵望着他离开的背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沈相言是在次日的朝上,才得知燕语迟与太子段钰的婚事。
段寅封他为端王,燕语迟为端王妃。无封地,无府邸,择后宫而居,说白了,就是一个有名无实的端王。
沈相言回到家中时,浑身都散发着酒气。
阿秋有些诧异,沈相言平日里并无饮酒的习惯,忙上前扶住了他,沈相言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冷声问他,“她要嫁给段钰了。”
不用问,阿秋便知他口里的这个“她”,就是燕语迟。
“将军,你与夫人已经和离,还是不要念旧过往。”阿秋无言劝她,只能笼统着说上这么几句。
沈相言却哭了,像个孩子一般坐在了地上,一旁路过三两个仆人,都是阿秋前日刚召进府内的人,此时纷纷看来了疑惑的眼光。
阿秋为了顾及沈相言的颜面,挡在了他的身前,朝几人使了个眼神后,那几个仆人匆匆逃离此地。
沈相言道,“是我辜负了她……”
阿秋眸中划过一丝不忍,劝他一句,“将军,感情将就的是你情我愿,若夫人对将军没有感情了,再强求只会让夫人她更厌恶你。”
沈相言怎不知这样的道理,起身踉踉跄跄地回到了书房。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就是一天,望着不吃不喝的沈相言,阿秋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好在,一个暗卫入了府,让阿秋看见了希望。
那暗卫将手中的一封信交给阿秋,转身便离去了。阿秋接过了那一封信纸,步伐逐渐加快了起来。
推开门,沈相言竟不顾形象地趴在书桌上,笔墨染黑了他素白的衣袖,阿秋走进去,将那烫金封口的信递在了他面前,道,“这是跟在夫人身边的暗卫送来的。”
沈相言闻言,忙抬起了脑袋,脸上的醉意瞬间消失了大半,他一只手抢过了阿秋手里的信,打开一看,心里一乐。
“找到燕志,号令诸军,找出破绽,一招封喉。”燕语迟在信里,将自己的规划都写了出来,她会在宫里寻找段寅“所向披靡”的破绽,让沈相言找到燕志,届时联合四方军队,攻入皇宫,生夺段寅。
沈相言望着最后一句话,忽然抿唇一笑。
“我们各自努力,再逢便是初逢,旧日恩怨,一笔勾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