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快要立夏了,早已复苏的天地万物越发的生气勃勃,盎然的原野到处都是耕耘的人们。
东风国四周多山,只有谷底平坦,江水在其中经过冲击出了好大片肥沃平原,乃是绝佳的耕田。又因为天候温润,湿度适宜,想要获得丰收并不困难,只要不发生水灾。
人常言东风国乃是“佛地”,灾祸几不可查,但这不代表东风没发生过灾异。
特别是水灾,东风国几乎每十年就会发生一次。那时候江水倒灌田间,蛟蛰潜于市野,几乎淹没城镇,泽国千里,民不聊生。
所以治国先治水,这是东风国历代君王达成的共识。
如今距离上一次水患已经过去八年了,修固河堤刻不容缓。但是君王钱沣觉得与其年年葺坝不如挖一条运河舒缓迅猛的江水,还能利用运河运送货物,与民生计。
谁都知道这是个好办法,但挖运河可比修筑河坝要多花费数倍的银两,国库即便充盈也拿不出来。
没银子怎么办?
借呗!
钱沣给工部下了道圣旨,让司吏以工部的名义向民间的财阀借钱,待运河修好后偿还。
工部接到圣旨后大小官员都十分激动,感慨又有发财的机会了。
特别是秦霄贤。因为他主管工料银两的来源,无需说这回油水最丰富。
现在他最头疼的不是如何借到钱,而是想要借给朝廷钱的人太多,他该选择朝谁借?
而自从东风国要挖运河的消息传出来后,商贾、财主几乎将秦家的门槛都踏平了。秦霄贤不胜其扰,干脆闭门一一不见,对外还宣称谁也不准送礼,弄得自己两袖清风一样。
秦家在京城有家酒楼,菜价奇高无比,百姓根本不敢踏足,但这些天却客似云来,许多达官显贵专门到那家酒楼吃饭且还只点贵的吃,结账的时候也不问价,直接甩出几千两银子就走。
因为他们知道,酒楼掌柜的会将他们在酒楼里消费的信息统统汇报给秦霄贤,谁花的钱多他心里有数。
这天,酒楼门前笃笃走来一匹黑头大驴,驴上的胖子趾高气昂,正是高世忠。
他打听到消息,东风国要修造运河了,达官显贵们为了巴结秦霄贤大人都过来这家酒楼争着抢着花钱,而那位他要找的神秘财主也会来。
高世忠听说了这个喜不自胜,赶忙骑驴过来一探究竟。
就见狭仄的街道钱停满了各色华美的轩车跟舆轿,热络喧嚣。
高家也是富户殷绅,但高世忠太过看中钱财,以为不该花的钱一分不花,平时只骑头驴,连轿夫的钱都省去了。
他将驴栓好步入了酒楼。
小伙计上前打个千儿,笑道:“客官你想吃些什么啊?”
高世忠坐在椅子上适闲地说:“红烧排骨,西湖醋鱼……对了,菜单给我拿来,我看看价位。”
伙计取来单薄,高世忠一看差点没把牙吓掉了。
“妈呀,这么贵,一条鱼要五百两!我没看错吧?”
伙计更正道:“自然是您看错啦!您看的是小鱼,大鱼要八百两。”
高世忠吓得额汗涟涟,惊悚得脊背发麻。
“那不要了,还是来碗牛肉面吧!”
“牛肉面一百两一碗。”
“那么贵!汤呢?”
伙计没见过只点汤喝的客人,想想说:“汤……不要钱。”
“那给我来碗汤。”
高世忠终于找到不要钱的了,才安心说道。
小伙计偷偷瞥他一眼,不满地哼了声给高世忠端过来一碗汤。
咚咚咚!
高世忠一饮而尽,意犹未尽道:“再给我来一碗。”
小伙计腹诽心谤,跑这里来占便宜的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无奈,又给他端来一碗。
高世忠依然咚咚咚!
他抹抹嘴,继续说:“再给我来……”
小伙计打断他,笑嘻嘻道:“客爷,我们酒楼刚改了规矩,再喝汤这回也要收钱。”
高世忠明白他的意思,不满问道:“多少钱啊?”
“二百两。”
“哦,那不喝了。来碗面吧!”
伙计连连点头,又端来碗面。
高世忠将面吃得一根儿都不剩,拍桌子叫道:“伙计,过来。”
小伙计兀觉这位客人难伺候,连跑带颠过来问道:“您唤我何事?”
“退汤啊!”高世忠理直气壮地说:“你可是说过的,汤二百两,面一百两,现在面我吃完了,你还欠我一百两。”
小伙计哭着叫来了掌柜的,掌柜的愠色说道:“这位客官,我干了几十年的酒楼生意,第一次碰到您这样叫人佩服的客人!我以为您长得胖是因为脸大,但现在看来不是大而是厚,面钱小店不要了,您走吧!这里不做您生意。”
高世忠火儿了,不满道:“干嘛赶我走?”
掌柜的冷道:“这家酒楼可是工部秦大人开的,不做穷鬼的生意。”
穷鬼!
高世忠嚷道:“你到外面打听打听说,谁不知道我们高家是京城有名的布匹大王,还敢说我是穷鬼!他才是穷鬼呢!”
掌柜的视线顺着高世忠的手指望去,就见一位清隽的文人正站在门口。掌柜的过去在秦家做过执笔书吏,认得这人正是顾欢清,便眉头一皱,问他说:“顾欢清,你来这里干什么?”
顾欢清先是一愣,然后说:“我……来此找人。”
掌柜的满是鄙夷:“这里可是高档的酒楼,你来找谁?”
“呃……算是我的一个朋友吧?”
“那他叫什么名字?”
顾欢清摇头,茫然说:“不知道。”
他的回答连高世忠都乐了:“哈哈哈……你这穷酸的朋友会来这里?这辈子连肉都没吃过吧?”
掌柜的问他:“这么说你也认得顾欢清?”
“认得,还跟他做过朋友呢!”
掌柜的了然:“这就不奇怪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高世忠一愣,感觉他有嘲笑自己的态度,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掌柜的眄他一眼没有理睬。
顾欢清说道:“有人给我写了一封信,说是送给我铺子的故友。可是我却不记得有这样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