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仕贵正心烦着,自己搁心尖儿上疼爱的女儿又哭起来,他顿时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好了好了,珍姐儿是好孩子,莫哭了……”
“二姑娘不尊嫡庶,不分长幼,按家法,打十个腚板。”
晏仕贵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十个?当真不是你生的你不心疼,你怎么狠的下心!”
他一时间也顾不上什么文人士气,张牙舞爪的挥着袖子,指着薛氏那张不肯动摇的脸气的喘着大气,半晌才憋出句:“倔驴脾气!”
闻言,薛氏一笑,他不说,她还真快忘了,她未出阁前,也是帮着母亲管过家的,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变得这样畏头畏首了?
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疲惫,薛氏没有再说什么,留下曹嬷嬷盯着人行家法,自己带着女儿离开了。
晏欢额头不由黑线,她很想告诉母亲,酣春阁是她的院子,该走的是父亲和邵姨娘母女才是啊!
不过她什么也没说,斜眸的看了晏珍一眼,咧嘴一笑。
正是半下午的光景,春日柔和,暖风拂面,鸟雀跃然枝头,不由叫人心神旷怡。
想到女儿今日受了委屈,薛氏心疼,亲自抱了她在怀里。
“累不累啊,母亲抱你去花园里走走好不好啊?”
晏欢很高兴,不论如何,母亲今日的转变都是好的。
这晏家虽不是什么皇家后院,可明枪暗箭还是数不胜数的,母亲若是像前世那样软弱无能,她就不说了,弟弟恐怕难逃宿命。
万事开头难,只要走出了第一步,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若是窥得天机还不能未雨绸缪,那她前世的死,就真成了笑话,她受的一切,都是活该了!
抛开脑中杂念,她搂着母亲的脖子,点点头,“嗯。”
晏欢回头扫了一眼,母亲屋里六个丫鬟跟了四个过来,白芍白芙和采薇兰芳都在。
她屋里的丫鬟,只看见云珠和庞妈妈,方才还在的彩珠不知道去了哪儿。
想到先前庞妈妈的反常,晏欢忍不住生出了几分疑。
“再过几个月凤仙花开了,就给我们欢儿染指甲好不好啊?”说着一顿,“今日怎么没戴手镯?”
薛氏忽然开口,晏欢低头,眼珠儿一转,露出一脸茫然,娇憨摇头:“不知道。”
跟在后面的庞妈妈一听,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薛氏皱眉,看向庞妈妈。
“或许是放在屋子里了,晚些时候老奴去找找。”
反正这样的金手镯三姑娘多的是,薛氏也不是会对这样小事上心的人,过了这阵,就没人会再提起了,庞妈妈如是想着,人也轻松了些。
见薛氏果然不再多问,庞妈妈的心彻底落了实处。
酣春阁里。
邵姨娘哭着喊着不许婆子们靠近晏珍。
她转身抱住晏仕贵的大腿,楚楚可怜:“主君您快说句话吧,她们都是有一把力气的粗使婆子,咱们的珍儿平日里都是娇养着的,怎么受得住!”
见晏仕贵别过脸不说话,邵姨娘跟着转过去,看着他道:“这晏府里,终归还是主君当家啊,主君莫非是怕了主母了?”
果然,晏仕贵脸上有了转变。
“让小丫鬟们来掌板行不行?”他看着曹妈妈,觉得一张脸烧得慌。
什么时候和个下人说话,也要这样捏着嗓子,真是够了!
曹妈妈板着一张老脸,直接道:“不行,既然是家法,自然得按家法来,主君应该明白,治国齐身平天下,徇私枉法都是祸患源头。”
邵姨娘恨不得上前撕了曹妈妈的嘴,满口引经据典,家国天下,不过是为了假公济私罢了。
和晏仕贵相处这么久,她见状也明白了,咬咬牙,起身不再拦着,只拉着晏仕贵,别过脸去不敢看女儿被打的样子。
用的是祠堂里供着的戒尺,半掌宽,梨木制成,很有韧性,看着不吓人,可打在身上还在弹,疼的紧!
“十个板子而已,很快了,邵姨娘快些去祠堂吧,早去也早受完罚,了桩事不是?”
曹妈妈说的很不客气,邵姨娘本想依偎在晏仕贵怀里多博些同情,闻言眼底闪过一抹狠厉,柔柔的应了声是。
看着邵氏弱柳扶风般的身影,晏仕贵张了张嘴,还是什么也没说,让人去请了郎中来,自己转身去了书房。
小厮鸿福端了茶进来,还没放下就被晏仕贵一把掀了。
“哗啦啦”的茶汤茶碗落了一地,他只觉得心火直冒,半点没有消退。
鸿福也知道酣春阁发生的事,当下也不敢吱声,只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看着地上碎瓷,晏仕贵面色一寒,“这茶具不是薛家送过来的吧?”
鸿福一听,嘴角抽了抽,面色难看的点了点头。
晏仕贵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往碎瓷堆踹去,听着稀里哗啦的声音,心里才好受些。
不过这好受没有延续下去,他面色一变,眉头就皱成了一个川字。
鸿福见状,忙爬过去查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一块尖锐的薄胎瓷片尖尖一头已经扎进了他家主君的鞋底中间,只瞧着也觉得疼!
他不知道该感叹这茶具好呢,还是感叹自家主君太背!最后只能扶着龇牙咧嘴的晏仕贵去椅子上坐下。
“小的这就去请郎中。”
晏珍正趴在锦榻上由着乳母给她上药,她的屁股现在一个有两个大,肿得老高,动一下都疼!
丫鬟跑进来急急叫了正在收拾药箱的郎中,“郎中快去给我家主君看看吧!”
看着扎得有些深的碎瓷片,胡郎中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得使多大的劲儿啊?晏府这宅子莫非是不利居住?事儿可真多。
鸿福看着郎中拔瓷片,忍不住捂着眼睛转过头去,一把抓住荣升的手,听着身后传来晏仕贵的厉声惨叫。
与此同时,正在花园凉亭里里坐着吃点心的薛氏和晏欢也听见了从内书房传来的声音。
丫鬟才从宝珍楼买回来的香酥芙蓉卷,卤味鸭信,菱角甜糕,糖炒板栗,都是晏珍爱吃的。
薛氏手里的板栗才剥了一半,闻声看向白芙,白芙忙道:“婢子这就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晏欢自然也听出了是父亲的声音,不过听着应该死不了,眼睛只盯着母亲的手,张着小嘴儿等着投喂。
他叫他的,她吃她的,不妨事的,见女儿没心没肺的吃着点心,薛氏也忍不住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