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宴会在“君臣融洽”“闭口不谈国事”的古怪氛围中进行,一些朝廷派系的大臣,尤其是以儒学派为朝臣的官员,开始为杨瑞歌功颂德,作诗作赋者皆有。杨瑞笑盈盈,偶尔还赞扬两句,而韩健则坐在那不语。
一次宫廷宴会,好端端的也变成歌功颂德的晚宴,有的大臣居然提出想见见杨瑞生下的小公主。这让韩健感觉这些人动机不纯。
“诸位卿家,朕不想多打搅诸位的雅兴,便先回寝宫,让东王来陪诸位卿家多饮几杯。”
杨瑞适时想要走,但却要留下韩健。韩健本来就不想跟这些表面上和气,但心底却包藏祸心的官员多打交道,听到杨瑞的话打量杨瑞一样,如同在问她是何意。杨瑞对韩健一笑,却是起身来,在宫女相扶下离开文武殿。
人一走,整个文武殿内登时以韩健为尊,场面颇为尴尬,一些官员甚至不知该说什么。尤其是那些刚才还为杨瑞歌功颂德的官员,面对韩健他们则神色古怪。韩健也感觉出,刚才那一出为杨瑞歌功颂德的场面如同一出闹剧,为的就是表演给他看,或者这是朝臣向东王府施压让东王府归还军政大权的一种方式。
“诸位臣工,既然陛下让本王与诸位共饮,那就一起饮吧。”韩健自己斟了一杯酒,却是拿着酒杯站起身来。
此时文武殿内的氛围更加怪异,只见韩健拿着酒杯在文武殿内转了一圈,却没有在谁面前停下来。最后他看着比较靠前的一个空位,道:“便当是敬如今尚且在北方助陛下平息地方祸乱的林侍郎。”
很多人面面相觑。韩健跟林恪意见不合,而且林恪屡次受到打压和排挤,近乎是朝廷上下人人皆知的事,现在韩健要敬酒,居然先敬林恪,这怎么说都有些所敬非人的感觉。
但众官员又不敢提出异议,有的识相的。则与韩健同饮,不识相的干脆连酒杯都不拿起来。韩健也不去管太多,等他喝下这一杯酒,走回到主座之位前。连身都没转过来,叹道:“太子近来身体也有不适,恐怕朝中大事还要劳烦诸位臣工相佐。”说着,韩健又倒了一杯酒,正要拿起来。突然一人站起身往韩健这面走过来,却是老成持重的顾唯潘。
“东王殿下应是喝醉了。”顾唯潘道,“不妨东王早些回去休息,这里交给老臣便可。”
韩健看了顾唯潘一眼,顾唯潘怎么说也是他老丈人,在朝中也是辅的位置,而且在今日的宫廷宴会上,虽然他是顶着朝廷派系的名头,可东王府上下的将官对顾唯潘也有所信服,让顾唯潘来主持宴会怎么也比他好。
“多谢顾太师。”韩健终于改口称顾唯潘为“太师”。以往就算杨瑞称呼他为“太师”,韩健也会称之为“太傅”。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却代表顾唯潘在朝中的地位和是否得到东王府的认可。其实韩健偶尔也只是叫顺嘴叫他太傅而已,毕竟顾唯潘在归隐之中,其实在朝中已经没有什么爵禄,称呼他什么都可。
顾唯潘点头,接过韩健的酒杯,却是帮韩健放下。
韩健对众人道:“诸位请便。”
言罢却在小太监搀扶下离开文武殿,等出来,韩健也就精神抖擞了些。他的酒量就好像酒缸一样,哪里会醉?刚才也不过是被杨瑞摆了一道,现在出来也是时候进去好好质问一下杨瑞到底是要做什么。
韩健刚出文武殿,便有大批侍卫过来。韩健进宫之前,韩松氏特别交待侍卫要保护好韩健的安危。因为之前有文武殿大臣想借机对韩健不利之事,虽然事后那些人有的被诛杀有的被流放,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被追查出,这种公开的场合也是防卫上的弱环。
“殿下可是要出宫?”小太监见到侍卫过来,有些战战兢兢问道。
“不用了。都退下。本王今晚不回东王府。”韩健一声令下,侍卫才让开,令韩健可以往皇宫內苑的方向走。
皇宫内的院落布局,对于韩健来说已经非常熟悉,他独自一人到皇宫内院,宫廷侍卫还在巡逻,以往韩健偷摸进宫与杨瑞私会还要顾及着侍卫巡逻的时间,现在他跟杨瑞的关系已经公告天下,再也没这些顾忌,进宫来便大模大样。宫廷侍卫也都是东王府的人,之前韩健还想把宫廷戍卫的权限交还给杨瑞,却被杨瑞搬出卢绍坤来,最后事情也没成。
韩健心中想着事情到杨瑞寝宫外,便听到里面还有欢声笑语,杨苁儿根本是不明就里,加上杨瑞也把女儿抱过来,二人正在交谈中。韩曦毕竟大一些,这也算是兄妹在宫中的一次“相会”。
“夫君回来了?”韩健进到布帘内,杨瑞倒是先笑道,“快来看,两个孩子好像上辈子便认识一样。”
韩健看过去,准确来说是作为兄长的韩曦在“捉弄”他的妹妹,但毕竟只是两个婴孩,本身没什么思考的能力,却是两个母亲在那里推波助澜,好像是饶有兴致的模样。
“让奶娘把孩子先抱下去吧。”韩健道。
杨苁儿起身接过韩健的大氅,面色稍显娇羞道:“一切听从相公和姐姐的意思。”
杨瑞笑了笑,却是对卉儿摆摆手,卉儿马上去了。不多时便在偏殿候着的奶娘便进来,抱着韩健的一对儿女出去,连卉儿也退出门外。
“夫君早些安歇才是。”杨瑞过来为韩健宽衣。
韩健却示意不用,冷冷打量着杨瑞道:“却不知先前在宫宴上,瑞儿你到底是何意?”
杨瑞脸上的笑容突然僵直了一下,道:“夫君说的什么,妾身似乎有些不明白。夫君可是怪妾身先走,而让夫君招呼文武百官?”
韩健笑了笑,不置可否,一边的杨苁儿却觉韩健好像在生气。
毕竟跟韩健日久,杨苁儿心思慧黠对韩健的性格非常了解,她知道韩健平日里一般不会跟身边的女人生气,但要真生气的话,就是有话不说。而是打哑谜一样让身边人去猜。
杨苁儿不敢多言,却只是上来搀扶住韩健,凝视着韩健想让韩健早些息怒过来。韩健却是坐下来,道:“难道瑞儿你以为我不知先前朝中为你歌功颂德的大臣。是你找来的?”
杨瑞脸色登时变的也有些难看,道:“那又如何?百官趁着节日的喜庆,为帝王吟诗作赋,本身就无可厚非,难道他们要为妾身歌功颂德。我还要当面拒绝他们不成?或者是夫君以为,这些人明着是向妾身示好,但背地里是想跟夫君你施压不成?”
韩健倒也没想到杨瑞把话说的这么明白,好像是在反诘,但其实有没有这层意思,杨瑞心里也很清楚。
韩健叹道:“若是瑞儿你觉得我如今大权在握,令你这个做皇帝的没有做皇帝的威仪,我会将权力逐渐都还给你。便好像当初我对你承诺的,我只要一家人和和睦睦便可,不需要背地里勾心斗角。可是你先拒绝。现如今朝中上下,个个视我为眼中钉,这一切难道你就是所希望看到的结果?”
杨瑞不言,说到朝政上的事,他们之间来就有嫌隙。本来是权力上的矛盾,杨瑞不接受韩健归政,并非是她不想,是因她感觉出就算韩健归政,到头来真正在朝中主持大局的还是韩健,她自己已经没有那个精力来主持朝政。而杨曦也帮不到她。而她接受了的话,将令韩健心怀不满,那是她所不想看到的结果,所以她宁肯把权力仍旧留在韩健手上。但这又会令韩健感觉到朝廷派系大臣给他的压力。
“相公。姐姐,今日妾身是进宫来陪姐姐,还有看望一下小公主的。相公和姐姐还是莫因为一些小事而争吵了……”杨苁儿见到韩健和杨瑞虽然没有明面上争吵,但其实已经在生彼此的气,紧忙想当和事佬来说话。
杨瑞笑道:“妹妹说的哪里话,这宫里同样也是妹妹的家。妹妹回到自己家,倒让妹妹心中觉得介怀,才是我这个做姐姐做的不好。”
对于收买人心上,杨瑞比谁都会做。她能令一向不喜欢与生人打交道的杨苁儿当她是知己姐妹,还对她没有什么嫌隙和怀疑,就能看出杨瑞的手段是多高明。要知道整个东王府里,杨苁儿也没跟谁这么亲密过,这是杨苁儿自小养成的一种独立和孤僻的性格,韩健能打开她心扉因是她的意中人,但杨瑞能成功那只能说杨瑞会套亲近。
“行了,此事不说。”韩健也不想让杨苁儿难得进宫一趟,看到他跟杨瑞吵架,他跟杨瑞因为什么事拌口角的事常有,这种事在他身边别的女人身上可不会体现出来,别的女人就算心中对他有意见也会闷在心里,跟他斗嘴的结果很可能是失宠。
杨瑞叹口气,也不多多说。但她清楚,既然韩健心中有了阴影,这件事就没完,本身朝中大臣在看到东王府如今连关中之地都平定,眼下还要动整个魏朝的军民来抵御鲜卑蛮夷的入侵,将来威望更不可一世,才会想借机会称颂杨瑞的功绩而令天下人记得天下是杨氏的天下,而非韩氏。本来也无可厚非,但毕竟事情也是杨瑞所默许的,就算她矢口否认,韩健也知道事情必定与她有关。
嫌隙一旦出来,想补救也很难。杨瑞嘴上跟韩健针锋相对,但在心中仍旧抱着几分对韩健的歉疚。
龙榻之上,韩健仍旧是主人,不过这次又多了杨苁儿一个承欢的“新人”。杨苁儿毕竟很久都没进宫来,再加上她跟杨瑞前后怀孕到生子,已经没有最初来皇宫那种融洽的氛围,但对她来说,便好像无忧无虑的小宫女。而韩健和杨瑞,虽然表面上相敬如宾,但其实心中都有刺。
红烛涟涟,到夜深人静之后,杨苁儿却是最先睡下。她虽然是客居来宫中,但却是最无心机,睡去的也最快。而韩健和杨瑞,虽然身子靠在一起,但杨瑞却有意将背后留给韩健,她气息也没那么均匀,韩健也能觉出她也在想事情。
两人静默着,到韩健实在困了,便入睡过去。醒来后刚刚天明,杨瑞也睡去,韩健推了推杨苁儿的身子,杨苁儿睡的迷迷糊糊,睁眼看了韩健一眼,却转过头继续入睡。
“奴婢侍奉殿下。”卉儿颤颤巍巍走进来,却是端着一盆子的热水。
也许是知道韩健有早起出宫的习惯,卉儿很早便起来去让人准备了热水端过来。原本韩健进宫时,杨瑞怀孕身体不便,卉儿还多有承欢,但如今杨瑞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就算她对卉儿这个“身边人”还算好,也不再会给卉儿机会。
“昨夜没睡?”韩健一边在卉儿服侍下穿衣一边问道。
“睡……没睡。”卉儿红着脸,头低下,原本还想隐瞒,但面对韩健她却不敢说谎。
每次韩健进宫来,整个寝宫只有她一人值夜,她随时都要听候调遣,怎能入睡?本身卉儿也是要黑白颠倒,白天才是她真正水面的时间。
“怎么了,才起来便听到一些胡话。卉儿,可是想挨罚了?”杨瑞坐起身来,正一脸阑珊之相眯眼打量着为韩健穿衣的卉儿。
“奴婢,奴婢……“卉儿不知哪里做错事了。她却不知,韩健对她好一些便是她最大的错。虽然她没有“勾引”韩健,但只要落得韩健的好,就会令杨瑞对她心生一些嫌隙。
韩健把衣服穿好,却是自己去套着靴子,道:“跟一个小丫头置气,也未免有失帝王身份。”
卉儿立在一边,不敢靠韩健太近。
“说她是小丫头,心中却当她是红颜知己吧?”杨瑞好像一肚子酸水一样说了一句,杨苁儿也朦朦胧胧起来,却还不知生了什么情况。
“起来,穿衣出宫了。”韩健催促道。
杨苁儿一脸不愿,昨夜睡的很晚,现在突然又要早起出宫,她不免有些恋床。若是在东王府里,她倒坑内日上三竿才起来。在生下孩子之后,她越来越懈怠,早已经没有当初早起练武的习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