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来客栈门口的小二将两人迎入,客栈里的伙计跑上跑下,很忙碌的样子,小酒冷眼看着,似乎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老板娘还在柜台里忙碌着,一边写着东西一边问:“小伙子,你又回来了?”
暮昔之左手手肘搭在柜台上,回道:“这宁海县人杰地灵,我舍不得走,就又回来了。”
老板娘哈哈大笑起来,不管客人说什么,客人说的一定对!
“给我们来两间房吧。”暮昔之指了指一旁的身旁这个道袍少女,伸出了两根手指。
老板娘刚才就注意到她了,这姑娘一进来就冷着一张脸,眼珠子一直跟着伙计转,对伙计跑上跑下似乎很不满意。
老板娘虽然心中不快,面上却不露声色:“诶,好嘞!”
她朝着伙计喊:“两间客房,带客人上去!”
暮昔之转身上楼时对老板娘道:“再给我们送两碗面,两日没吃东西呢!”
客栈伙计放下手中刚才外端进来的鲜鱼,立刻来接二人。
三人顺着右边的楼梯往上走,只听楼上的声音传来。
上得二楼才得见是一说书人,正站在一小台子上大声讲着。
楼上人不少,还有几名听书人已经走到前面,与说书人聊了起来,嘈杂间二人已经到了房门前。
“二位,这就是你们的房间,有什么事儿就叫我,没事儿我就先去忙了。”
伙计一边说着一边就往下走去,不像是要让人找他的样子。
暮昔之推开房门,对那道袍的少女说:“你先休息,一会儿他们会把吃食送上来的。”
她走进房间,暮昔之伸手来拉房门,她退了一步看着他问:“明日我们做什么?”
暮昔之一边关门一边轻快地说:“明日走马入红尘!”
“红尘?”道袍少女一个人站在房中。
红尘,是什么?
少女在屋内不断徘徊,她踟蹰的模样就像是在思考。
可她脑子里空空的,她觉得她就像是从未来过这个世界。
今后她再想起这个时刻一定会觉得自己很傻,因为她确实是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
此刻绞尽脑汁的模样确实有些许的可笑。
外间天黑尽时,店小二送来了面,少女只看了一眼便坐到了一旁。
她从怀中拿出戊阳子给她的凝香草发呆,桌上还放着她从怀中拿出来的一支毛笔。
笔管周身布满细小鳞片,在烛火下看来总有些光线在折射,可惜她不知这是什么。
笔后还有一只小尾巴,像是一根若隐若现的绸子,这就更让她摸不着头脑了。
她把玩着这支笔,可是却不知它的来历,就像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一样。
*
次日质明,暮昔之便来敲门了,小酒这才醒转过来:“进。”
门没有锁,暮昔之轻轻一推就开了,他心中惊讶,走近一看更惊讶。
小酒坐在桌边,明显趴在桌子上睡了一晚,现下刚醒,她手里还拽着那支麟角笔。
二人如此对望,小酒霎那间便忘却了昨夜她做了一个神仙下凡历劫的梦。
暮昔之走近发现她昨晚晚餐也没吃,他一边要带她去吃早餐一边嘴上说:“你是真的要成仙了?”
小酒眼巴巴望着他,暮昔之转念一想,不对啊!人哪有不饿的?
“你真的是神仙?”他赶紧坐到桌边问她。
“咕——”小酒的肚子给了答案。
“得,走吧!”暮昔之起身往外走,还是先伺候她吃早饭吧,吃饱了再说成仙的事儿。
小酒跟在暮昔之身后走到客栈的门口。外面的热闹绝非她能想象的,小贩吆喝,行人谈天,在她听来如同惊雷。
心中隐隐有如爪子探出,拽着她的心让她喘不过气,脚下也渐渐没了力气。
飘乎间暮昔之回到她身旁对她说着什么。
小酒稳了稳心神,才听到暮昔之在说:“外面都是些百姓,虽然人多些,但也不是坏人,你不要总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小酒虽然面若冰霜,但她眼里的惧色暮昔之也读到了。
他虽也跟着出过一次门,但他自幼生活在道坛,一个人出门还是第一次。
加之上一次也只是跟着大师兄前往摩云山,到了摩云山,便又是与在道坛中没有两样。
大师兄为人刚烈,赏罚分明,所以在做事上难免呆板,跟着他出来都是心无旁骛,只一心赶路。
那时他与友人相约要好好看看通天河的景色,最终也未能成行。
说到底暮昔之也不过是一个初入江湖之人罢了。她的恐惧,他能懂。
“小酒,你是不是也是自幼在道坛生活,没有出来过?”暮昔之觉得自己想的没有错。
他也是好心想要安慰她:“你别怕,多走动走动自然就熟悉了。”
她看着总有那么多话要说的暮昔之,肚子又发出了催促的声音。
“咕——”
这肠鸣音响亮,加上小酒虽然心中不乐意,可眼神总给人一种懵懂之感,暮昔之知道自己说得多了,自己倒是先害羞起来了。
二人出得悦来客栈的门,沿着河边直直朝南而去,暮昔之是打算带她去外间的包子铺吃些早餐。
晨雾迷蒙还没散去,朝霞洒下来,透过薄雾似乎把一切都染成了粉红色,连空气也是。
河堤下的小码头上挤满了洗菜的人,新的一天开始了。
穿过层层人群,越过宁海县的广场,二人总算到了包子铺。
小酒自顾自往最里面走去,她现在只想和人群分开。
暮昔之点好了早餐,小酒坐在位置上想着事情,半晌,她抬头严肃地问:“或许,我真是仙人?”
“虽说现在人人都在寻仙,可这哪儿能是人就能寻到的!”
暮昔之嘴上虽这么说着,但心中当然希望她是神仙了。
他眼神上下打量了一圈这姑娘,心想:你最好是仙人,不然我可亏大了!
旁边桌有一位修道者正在翻看日历,暮昔之也探头去看:“道友,今日什么日子?”
那人头都没回:“黄帝四千七百一十八年,是岁辛丑,暮春十六,火曜日。”
“多谢。”暮昔之似乎还有话,好在这会儿,两屉小笼包已经送到了二人桌上。
暮昔之才拿了筷子给小酒夹了一个,道:“快些吃了,还有事儿呢。”
小酒嫌弃地靠近盛着小笼包的盘子用鼻尖闻了闻,问:“这样可算吃过了?”
虽然小酒失忆,但是身体肌肉总是有记忆的,这就是她熟悉的进餐方式了。
小酒内心态度是倨傲的,可毕竟是长了一张碧玉年华的脸庞,一派天真烂漫的表情竟不让人反感。
特别是她的一双眼睛,眼尾上翘,原本应是精明无比的凤眼,却时刻透出不明世情的眼神。
暮昔之哑然失笑,又好笑又好气地说:“我师父也是得道高人,他也不曾只闻闻就能填饱肚子。”
他夹了一个小笼包,狠狠咬了一口,作出十分美味的表情。
小酒并不是被他的表情所吸引,只是饥饿的肚子在指使她快快享用桌上的早餐。